岩止走后,既然已经醒过来的轻尘自然没有再睡回笼觉的习惯,若是醒了,她便一定会直接起身,不再入眠。
岩止出去之后,今晚原本就值夜的绿芜便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已经打算要起来的自家将军,把端进来的热水放在了桌上,转身把门带上了。
绿芜当然知道自家将军的习惯,一见到岩止出去了,她便匆匆将放在那烧热随时等待供应的热水端了进来,想必将军也是要起床了。
轻尘没有追问,但她心中显然还是困惑不已的。天还没亮,莫非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很重要的政事需要岩止处理了?可刚才,为何她分明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小姐。”绿芜低唤了声。
轻尘回过神来,漆黑的眼睛微闪:“绿芜,我想沐浴。”
葵水来袭,她总感觉身子不舒服。
“是。”绿芜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出去准备浴殿的使用,顿了顿,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以自家将军的个性,应当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想太多,可毕竟自己离开自家将军也将近十年了,绿芜想了想,还是担忧也许她家将军如今也会像寻常女子一样在意自己的夫君在大婚之夜便匆匆离去,只好多嘴道:“小姐,来时绿芜听闻,那位银色头发的匈奴军师容和大人从昨夜宴会结束之后,便一直待在王城西殿里不曾离去,似乎有要事要见匈奴王岩止大人。想必他现在正是要去见容和大人。”
轻尘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绿芜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她一会,发现从将军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想要的信息,只好收回目光退了下去。
这样一说,应当就可以了吧?
绿芜退下之后,轻尘倒还真的放下心来,看来岩止匆匆离去,或许是真的有重要的政事需要处理。
天还未完全亮,王城里仍旧一片宁静,这样的宁静,恍惚间会让人以为,昨夜彻夜的狂欢只是一场幻觉。
好在轻尘早在数月之前已经来过葵水了,贡桑和绿芜早有准备,否则以她这娇小的中原人的体质,这里已有的月事带对她来说根本不适用。
“岩止大人……以您的身手和智慧,应该不可能轻易中埋伏的。”容和浸手,将卷起的袖子放下,银灰色的眼睛里噙上了一缕沉重。
他没有细问岩止大人是如何染上这身麻烦的,那入体的碎片带着剧毒,会侵蚀人的神经,初时还是会承受钻心噬骨之疼,到了后期反倒会变得神经麻痹,毫无感知,到了那时,只怕会有性命之忧了。
“人总会有遇到意外的时候,我不是神。”岩止淡淡挑唇,说得云淡风轻,他闭起眼睛,似在沉思。
岩止坐在那,已经穿戴整齐,气宇轩昂,完全想象不出不久前那冷汗透衣,****地粘在身上的狼狈模样,此刻他俊脸苍白,眉目倦怠萧索,反倒透出一股邪肆惑人的慵懒。
容和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从岩止大人的话中听来,想必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即使是这样不让人放心的情况,您还是要按原来的打算做吗?”容和转移了话题。
岩止蓦地睁开了眼,唇角噙着一抹淡笑:“这点小伤,还不能奈我如何。在我回来之前,王城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楼烦之地刚刚划入我匈奴版图之内不久,偶有叛乱反抗,不能定决之事,飞书予我。”
“请岩止大人放心。”容和翩翩有礼地微微俯身,眉眼带笑。
他从来不怀疑,岩止大人为匈奴王,将会为匈奴带来多大的惊喜。从前头曼在位时的匈奴,虽据漠北一方,自视甚高,人虽不敢欺,但已有颓败之势。岩止大人掌握大权之后,匈奴在短短的时间里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等地,向西与月氏对峙,已有坐大之势,北命日逐王征服浑窳、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小国,至于东边的东胡国……
容和笑了:“岩止大人,自东胡提出索要千骑宝马之后,势头可是越发乖张了,您就不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吗?”
匈奴目前最大的劲敌东胡,岩止大人对东胡明显甚为用心,百依百顺,匈奴示弱的姿态已使长老院众大臣焦躁不已,东胡更是越加狂妄。
狮子大开口?
岩止的目光幽暗难辨,讳莫如深:“由他们去吧,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王。”
就在此时,莫的声音在外响起,岩止淡淡地收敛了神色,威严的眸光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容和,容和十分自觉地眯起眼睛笑,一手伏于胸口,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经过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的莫身旁时,这只银狐狸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意味深长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莫,什么也没说,悠悠然从他身旁擦过,经过时,那不安分的袖子甚至还重重地打了一下莫的手臂。
眉间轻蹙,莫的脸色微微一白,袖子下,缠绕的绷带已透出了湿意。
顿了顿,很快地缓过一口气后,莫便又恢复了那冷漠不言笑的神情,阔步走了进去,恭敬地低下头,单膝下跪行礼道:“王,大军就位,随时可以出发。”
“做得很好,这一回,你不必随我左右。”岩止一手覆于身后,一手随意地垂在身侧,高大俊挺的身躯立在那,半身被这穿透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波及到,半身却置身于黑暗之中,他俊美的面容之上,锋芒凛凛的眼眸不泛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