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穆之晴一场愉悦的通话,回到下面的时候,杨战的心情变得无比欢畅。一干师兄弟看到他回来,笑容变得很诡异。
“我说,你上个卫生间怎么去那么久?”
这还是有口德的,没有口德的还在下面。
“对呀,怎么那么久?不是前列腺出毛病了吧?还是便秘了?”
“估计是火气太大,适当也要泻泻火啊,别把自己憋坏了。”
几句话把他原本很好的心情转换成了火气腾腾,你才前列腺出毛病了呢!你全家都便秘!
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当他看清坐在他旁边椅子上喝得有些东倒西歪的韩二小姐,以及被同事们告知,刚刚韩孝礼来嘱咐过了,让他负责把他们家二小姐送回去,而二公子本人已经跟他的朋友去别的地方找乐子的时候,他顿时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了。他不过离开了半个小时而已,世界怎么就变了呢?
韩孝礼口口声声叫他老弟,还以为是多么够哥们的一个人啊,结果却是自己去风流快活,把亲生妹妹丢给他这个外戚的哥哥?还有这些医院的同事,师兄师弟们,你们怎能在知道我负责送人回家之后就把人家小女生灌成这样?这不是添乱吗?
杨医生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都回去吧,杨战还要负责送人家回家呢!”高他一届的一个师兄开口提议道。
其他人听了这个德高望重的师兄的话,互相眉来眼去地看了一眼,纷纷站起来附和。
“是啊是啊,师兄说得极是。”
“我们不要耽误杨师兄助人为乐啊。”
……
杨战眼睁睁看着这群没节操的人一个个笑着闹着离开,他真想挥一挥拳头把他们全打趴。然而靠在椅子里的醉醺醺的韩二小姐此时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脑袋歪歪扭扭地仰着,仿佛纤细的脖颈都无法支撑住。
好半天目光才在他脸上聚焦,冲他呵呵一笑,“你,你回来了?刚刚我差点……去卫生间找你……咦,他们人呢……都去卫生间了……?”
杨战吐了口气,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他们回家了,你也该回家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韩芳醉得跟烂泥似的,站都站不稳,他刚把她拉起来,她整个人就跌进他怀里了。
杨战好不容易把她扶好摆正,手架到她腋下提起她,可她还是跟个泥鳅似的往下滑,没走两步人又到地上去了,仿佛浑身都没了骨头,最后没有办法,杨战只好把她打横抱起来。
他找了代驾,一来晚上自己也喝了酒,而来韩二小姐醉成这个德行,估计坐都坐不稳,没个人坐在旁边扶着肯定不行。
代驾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到外面看到停在那里的车子时眼睛顿时一亮,说:“先生您是做大生意的吧?您这车子差不多是我们这儿见过的最好的车了。”
代驾并非有意奉承啊。真正的有钱老板大都会去那种高级会所,来这种一般消费水平的酒吧的并不多。
杨战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搭腔。其实车子不是他的,是杨薇的,因为他来这边上下班不方便,才暂时借给他开的。
上了车后,韩二小姐倒是老实多了,她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呼吸均匀。
终于消停了啊。杨战吁出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什么,他从她包里找出电话,在电话薄里翻了一下,最后给韩怡打了电话。
韩怡听到那头传来他的声音,感到十分意外,“阿芳的电话怎么在你那里?”
杨战便把晚上的事简单跟她说了。
车子开到韩家老宅门口时,韩怡和一个佣人已经等候在大门口的走廊下。
杨战把韩芳扶下车,交到韩怡手里。韩怡搀着摇摇晃晃地韩芳,扭过脸来对他说:“等我一会,我有点事想问你。”
杨战点点头,走过去朝代驾的小伙子嘱咐了一声,“麻烦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韩怡折了回来,她看了他一眼,往走廊的一侧走,杨战跟着她,两个人在走廊的尽头站住脚步。
“你说看到我二哥了?他怎么会把阿芳一个人丢在酒吧?”
刚刚电话里也不好细问,虽说她二哥和妹妹去酒吧玩并不奇怪,可是怎么也不能把妹妹丢在酒吧里啊,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他好像有事情,是跟朋友一起走的。”
韩怡的表情立刻变得嘲讽起来,仿佛听到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他会有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
“他现在越来越过分了,我以为他经过上次的事后会有所悔改,没想到还是老样子。”韩怡有些自顾自地说道,说完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厘头,便转换了口气问:“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好像……”杨战迟疑了片刻,说,“是道上混的。”
韩怡的表情因他这句话变了脸色,晦暗得连那柔美的月光洒在脸上都显现不出应有的光彩。
“你,没事吧?”杨战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因为那样一句话而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就算知道自己的堂兄跟黑社会为伍也不至于担心成这样吧?何况,自家兄长的事她是一直都知道的。
“没事。”韩怡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她朝他露出一个笑,“谢谢你送阿芳回来,明天我让她亲自跟你说谢谢。”
杨战轻轻一笑,“韩怡,你这么说太见外了。”
韩怡配合着点了点头,“嗯,我想也是。”
过了会儿,杨战跟她告辞,韩怡朝他摆了下手,说:“再见。”
杨战的车子开下了山,几分钟后,又一辆车子沿着山路开了下来。
站在贺东家的门口,韩怡的手停在门铃位置上,手指微微颤抖,怎么也无法按下去,就好像按门铃那点力气也没有了。
五年前那次哭着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到这里来过了。虽然之后的这些年,偶尔也会在一些场合看到他,但彼此都是不经意地匆匆一瞥,谁也没有在谁身上刻意停留。
最深刻的还是上次在餐厅里,跟别的男人相亲,偏偏就跟他遇上了,当时他的眼神里除了吃惊似乎还有难以言喻的嘲讽……那感觉让她几度难堪。
明明已经不是她的什么人了,明明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可他眼里的嘲讽还是让她刺痛恐慌,恨不能夺路而逃。
如今这般急切地跑来见他又是为哪般?因为心里还有放不下的理由?因为他还是心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会怎样想?
韩怡的手开始发抖,原来她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她没有对不起他,没有,从来没有!
忽然就把银牙一咬,怕自己不够坚决似的,整个手掌都按在了门铃开关上。
里面的可视系统接通,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小姐,请问你找谁?”
“我找贺先生,请问他在家吗?”
“你贵姓?”
“我姓韩。”
“请稍等。”
那边估计是去通报了去了。可韩怡的心却是没底了,他会见她吗?会不会听到是她干脆连门都不给她开?可是她现在没有退路了,既然来了就要见到他,如果不开门,她就站在这里一直按门铃,一直按,直到他肯见她为止。
然而她似乎是多虑了,就在她的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啪嗒一声开了,贺东一贯沉静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他竟然亲自来给她开门?
会不会还有一个可能?打发她两句然后让她走人?
“什么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惊讶,问她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没有显现出什么不太寻常的情绪。
“很重要的事。”她说。
他顿了下,终于侧过身,“进来说。”转身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丢到她面前,然后往阳台方向走。
韩怡换了鞋,慢慢走过去,站在和他并肩的位置。
贺东的脸一直面向阳台外,在她站定脚后也没有扭过脸来,还是那么一直看着前方,仿佛对于她要说的事并没有多大的好奇。
“我二哥回来了。”她和他一样,目视前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他这样子站在这里心里竟会流淌出一种很奇异的情绪。
“我知道。”
他,知道?韩怡稍稍怔愣了片刻,然后又了然了。她家二哥那个张扬的个性,只怕是全城的商界人士都已经知道了,何况韩二公子还是个名声在外的。
“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贺东没有说话,仿佛对这句话没有反应。
“我听说他跟黑道上的人在一起,你要小心提防,他……”
“韩怡。”贺东忽然扭过脸来看向她,沉黑的眼眸里一改刚才的沉静平和,声音也因此变得压抑、隐忍,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一样了。
韩怡的心里顿时弥漫出无尽的苦涩。
是她的话触动了他的什么神经了么?不然为什么要打断她?还有,他那隐忍的情绪又是因为什么?嫌她多事了,还是……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他稍显厚重的呼吸声。他失控了?竟然为了这样一句话就失控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要跟我说这些。”他忽然说,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韩怡忽然想放肆地大笑,原来自己是这么可笑。他现在还是以前那个贺东吗?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大哥想跟他斗都要花点力气吧,何况是二哥那样的,他根本就不会看在眼里。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韩怡心里难受到极点,几乎是咬着牙克制住眼眶内涌动的热流。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她这样的笨蛋了吧?巴巴地跑到人家面前来献殷勤,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不耐烦地下逐客令。韩怡,你若是死了,一定是笨死的。
“……打扰了。”她悠悠转身,目光清冷地看向大门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直到身后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般回头。
她变了,跟六年前那个哭着朝他大叫“贺东,我恨你!”的女孩子不一样了。她成熟了,冷静了,淡漠了……
她失了往日的天真浪漫,多了背负痛苦的忧伤。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他。
对不起,韩怡。你对我越好,我心里越痛苦,你还是像以前说的那样恨我吧,这样我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