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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张颖在杨战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了,一直躲在吧台这边就是不想见到这厮。被自己老公这么一吆喝,忽然觉得不想躲了。她干嘛躲着,又不是她没脸见人?于是拿了酒杯和酒到那一桌。

这酒是张旭一早准备好的,拉菲红酒,专程留给这两位喝的。

张颖放酒杯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在杨战面前放重了些,虽然杯子没破,但那态度,那放下去的力道,是个人都会看。

杨战本来也不想跟小女人一般计较,但之前顾凯风和张旭说的那些话令他心里本来就不爽快,此刻又被人摔杯子,心里就有些不顺畅。

“张旭,看来你家老板娘不是怎么欢迎我呢。”碍于朋友的关系,杨战的开口的口气还是带着一丝玩味的。

张旭拿胳膊碰了自家老婆一下,然后拿起瓶子倒酒,一边倒一边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被我宠坏了。”本来这事这么着也就过去了,偏偏张颖还杵在那里没有动,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瞪着杨战。

杨战免不了心里不平了,她怎么还来劲了似的。“张颖,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你对我意见这么大?”

张颖却冷笑一声,好像他这话说得多么可笑一样,“哦,你不明白?你当然不会明白,像你这样朝三暮四的人怎么能明白!”

杨战的脸此时已经彻底黑了。

张旭眼见两个人要干起来,忙打圆场,这种时候自然是说自己老婆,便轻声喝了一句:“颖子,你说什么呢,去那边帮忙去。”

“张旭,你让她说。”杨战忽然开口道,“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什么叫我朝三暮四?朝三暮四的是她穆之晴,你不是跟她最要好吗?她跟别的男人连孩子都生了还成了我朝三暮四?你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张颖气疯了,真气疯了,不然怎么会拿起桌上的红酒就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在座的三个男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战的脸上已经在滴水,红酒沿着他的脸顺着坚硬的下巴,再滴落到胸前的衬衣上,胸前的衣服也晕上一片淡红的色泽。

“颖子,你这是干什么!”张旭有些发火了,自家老婆的行为实在太离谱,别说对方是好朋友,即便是普通客人作为老板也不能这样对人家啊。

顾凯风也有些生气了,眉头微微一蹙,质问的语气看着这个离谱的老板娘,“怎么回事?”

张旭摸出身上的手帕递给杨战,杨战没有接,他慢慢站起来,虽然脸上被人泼了酒,但样子却并不显得狼狈,此刻他全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特别是一双眼睛,射出的视线寒意十足。他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对方是个男的,他的拳头肯定已经挥出去了。

“颖子,你回家去!”张旭喝道,嘴上呵斥着,心里其实有私心的,怕杨战真控制不住打了自己老婆。谁知张颖这丫头完全一副欠收拾的模样,不但不走,反而大喇喇跟杨战对视,呼吸剧烈起伏地显示着她也处在无尽的愤怒里。

张旭只好向顾凯风求助,希望他站出来拉开杨战,总不能让他们俩真干起来吧。然而顾凯风却根本不理会他,显然顾凯风心里也不爽快了,在一旁看他怎么收场。张旭无法,只好动手去拉自己老婆。

张颖拨开老公的手,“别的男人的孩子?你说扬扬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张颖呵呵地冷笑两下,看杨战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嘲讽,“五年前你做过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还是你没有长眼睛?扬扬跟你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就连我妈第一次见都说像你,你倒好,还说是别人的孩子?之晴这个大笨蛋,居然还给孩子起名叫什么穆思扬,她应该让孩子叫穆恨扬!”

在场的三个男人当时都傻眼了,张旭和顾凯风相觑一眼,然后各自看向站着的两个人,情况转变太快,谁也没有预料到。

杨战反应不慢,不过须臾之间手已经掐住张颖胳膊,声音低哑:“你说什么?”

张颖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湿意,只是一开口却是带着嘲讽的语气:“你眼神不好,现在是连耳朵也不好用了吗?”

——

杨战几乎是冲进家门的,当时杨薇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进门刚问了句:“回来了?”他家弟弟的人就已经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席卷进了房间,接着嘭一声甩上房门。

杨薇诧异,走过去敲了敲门:“杨战,怎么了,没事吧你?”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回应,“姐,我没事,我上网收一份文件。”

房间里,杨战开了笔记本,登录QQ,双击张旭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打下:我到家了。

那头很快传来一个视频文件。

杨战接收后点开,然后眼睛就一直注视着电脑屏幕。

屏幕画面里,穆之晴躺在那里,双眼紧闭,眉头纠结,嘴里时不时轻哼两声。镜头只停留在她头部的地方,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额上的细汗,以及沾染了汗水贴在额角的湿发。

“……之晴生扬扬的时候我拿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当时有点艰难,之晴不知道我拍了……”

杨战一边看着视频画面一边回想着酒吧里张颖说的话。视频是用手机拍的,不可能全程录下来,所以画面的时间是断断续续的。穆之晴前面还只是轻哼两声,到后来呻吟声就控制不住地大起来,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惨叫。

看着画面里的她痛成那样,杨战心里又心疼又恨,这个傻女人,这样乱喊乱叫怎么行?如果他在场,肯定不会让她这么没有章法。可是,当时他在哪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想到这,杨战又有些失神。为什么她怀孕没有告诉他,反而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是走前还是走后?这一切的问题,似乎都要见到她才能有答案。此刻,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F市,飞到她身边把人拎起来狠狠地收拾一顿,再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坏,把他的儿子都养到四岁了,居然让他蒙在鼓里。

“……杨战,你混蛋!”电脑里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谩骂,杨战身体猛地一震陡然回神。就见她上半身微微抬起,向上仰着的脸上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画面这样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她脸上的表情慢慢舒展开,仿佛经历了不能承受的疲惫而终于得到了放松。她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往后靠过去,眼睛却是一直闭着,胸口呼吸起伏。

然后他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亢奋,嘹亮,像一阕慷慨激昂的音符在耳边跳动,杨战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涌动,像激情澎湃的浪潮在体内奔腾不息,撞击着每一根血管都剧烈跳动起来。

在他浑身僵直在那里的时候,画面经过一阵抖动切换到另一个场景里。刚出生的小孩,浑身带着点暗紫的颜色,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手脚挥舞,哭声嘹亮。不过顷刻间暗紫的色泽慢慢褪尽,终于变成粉嫩的一团。

“这孩子真干净,长得真好。”

“对哟,还是个小帅哥呢。”

医生护士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出来,杨战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上,眼睛里却已经干涩无比,难受得要流下眼泪来。当医生的,见惯太多生与死,对于生老病死表现出职业性的理智,以至于让人觉得情感淡漠了些。然而此刻杨战的心里却都是对新生命的感动,因为那孩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视频已经停止播放,他还僵直着身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滴滴滴的qq提示音不断传来,他才按了按酸涩的眼睛,抬眸看向电脑屏幕。

张颖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是这次在秦皇岛玩的时候拍的。小家伙眉开眼笑,穿着笔挺的小西装,还真有几分他的派头。不管是站的坐的,笑的不笑的,孩子的眉眼和五官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亲近。张颖说得没错,这孩子,不用怀疑,不用验DNA,但凡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那是他的种。

杨战对着电脑屏幕把几张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建了个文件夹把视频和照片放进去。随后起身,慢慢踱到窗边。夜空浩瀚,星星寂寥,他起伏不定的心在这样的夜色里渐渐沉淀,最后静默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