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兽尸体中出现的白色头颅,就是名为高冲的男人最后的证明。自从来到村庄后罗莎琳就将自己关进黑暗的小屋内,窗帘白天就紧紧闭合。
门口摆正的饭碗内的米粒干燥的像沙子,盛着菜汤的碗残存着半干的紫菜,米斯蒂亚忍不住为罗莎琳的状态担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跟着米斯蒂亚来的秦恩在后面插嘴道:“既然觉得烦,那就别管她了。”
“不行,我总不能让她绝食吧?秦恩,虽然你……没有记忆(压低了声音),可你好歹是她的哥哥,看在她曾经信任你的份上,劝劝她吧。”
米斯蒂亚的一厢情愿让秦恩无言以对,自从把持家务后,米斯蒂亚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以前只是在街边小摊水准上的夜雀少女为了调控家庭内的复杂口味(狼人、昆虫、吸血鬼、中国人、日本人)飞速长进,长期主持家务让她有了一种持家的气场,掌握这个家好几张嘴的米斯蒂亚苦口婆心的劝说的模样让人难以拒绝,甚至会让人忽视她外表年龄只有十四五岁。
“好么?秦恩?”米斯蒂亚又开口要唠叨了,
在长篇大论开始前,秦恩连忙的应承下来:“我尽可能的试试。”
毫无诚意的回答让米斯蒂亚无奈的叹了一声,夜雀少女捡起掉落在门口附近的米粒,用腰间的抹布小心的擦拭着上面的污迹,处理好后便端起碰撞晃动的碗筷离开。
接受了这个不算委托的委托,就是在计划之外了,秦恩定了定神,采取霸道家长【我这是为你好】路线,稍微敲了敲门:“我进去了”,几秒后就闯了罗莎琳的小天地。
骤然进入黑暗的房间内给视野带来的阻碍让秦恩适应了好半天才找回视野,在房间的角落内,看到了他名义上的表妹,罗莎琳。她捧着白色的骷髅头神色枯槁的坐在角落内,黑色长发几乎数日之间都没梳理过,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盖住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日本恐怖片内的女鬼。
“二哥——你来了?”
秦恩皱眉。
外貌打扮跟鬼一样,声音也跟鬼似得。秦恩的目标就是她抱着的骷髅头,高冲的遗留物,本来打算拿走他就去找冴月麟的,然而看现在这幅模样,不费一番功夫是弄不来的,若是强行夺取她必然会崩溃,无论是自杀还是袭击别人都不行,那么,处置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是坚不可摧的爱情让你沉沦的?还是说在丢失最后一根稻草后的自我放弃?)
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秦恩无从得知,这般话他在心里过滤一番后,觉得不合时宜就没说出来。
“秦二哥……”
“我在。”
“你还记得以前在家乡,你、我,还有大姐经常玩的游戏么?”
提起的内容不是高冲的死亡,而是过去和‘秦恩’与‘秦姐’之间的童年。
(在陌生环境下寻求依靠么?)
只要不是没有退路就好:秦恩松了口气,换成一幅缅怀的神色:“…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是么?二哥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都很调皮呢,上蹿下跳的……”秦恩干脆揣着糊涂装明白,口胡着过去的记忆。
“骗人。”
秦恩面不改色说:“我怎么又骗你了,罗莎琳,二哥没事骗你干啥。”
罗莎琳盯着秦恩的面容,凄然一笑:“没有,你根本不记得,你也许都不认识我。”
“我当然记得你,你是我的表妹罗莎琳。”
“不见黄河不死心么?那好,你告诉我,大姐的名字是什么?当初你给他起的外号是什么?你知道妈妈……不,秦阿姨最喜欢什么吗?”
“……………………”
这不可能有答案!
失去记忆的秦恩不可能知道曾经亲人的事,母亲与姐姐的面容早已经不复存在,心中也没有任何挂念与羁绊。
在罗莎琳咄咄逼人的质问下,秦恩失去了最后的伪装,
理智告诉他这样的情况很糟糕,这只是在夺走罗莎琳的依赖让她重新陷入崩溃的边缘,可情感上他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扮演以前的秦恩了,我终于自由了!)
——被过去的枷锁束缚的他,终于自由了,不用再伪装成被没有记忆的亲情控制的假象了。
恢复冷静的女人敏锐的判断力将他逼入了绝境,现在该选择的是承认,还是继续敷衍过去——秦恩闭着眼睛沉思片刻后做出了选择,虚伪的笑容被收敛起来,习惯性的呲了呲牙,做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满不在乎的坦白:“不好意思,我骗了你。”
卸下了负担,秦恩解放了,记忆中的秦二哥自然不需要扮演下去了。
“看来你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在你印象里的秦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莎琳盯着秦恩那张与印象中几乎完全相似的面孔,颤抖了下,抱着骷髅头好像要与角落融为一体,疏远的回答道:“我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我认识的秦二哥。”
初次进入幻想乡被袭击的罗莎琳还没有恢复自己的理智与智商,那时高冲尚在,她还没从恋爱脑切换回正常的细腻回路,因此产生了短暂、错误的判断。
如今,高冲死了,恋情变成了灰烬,她以女人独有的细腻与敏感,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发现了他们的差别。实际上,秦恩就算真的蒙对也不会改变现状罗莎琳的判断了,他们的矛盾在于过去的秦恩和现在的秦恩。性格上,两个秦恩相差无几,但是在幻想乡的秦恩明显比外界的秦恩更加洒脱、荒诞、放肆,犹如电影里的西部浪子般放荡不羁。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靠着制度与他人的仁慈,而是由自己双手开辟出来的自由之路,这让他充分享受着这种荒诞不羁的幻想乡旅程。看似毫无区别,可当罗莎琳冷静下来观察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表哥缺少了点东西——与家族的羁绊,与亲人的联系,对家人的温柔和宽容,他都失去了。
“不过,最主要的是,你的演技太烂了……你的逻辑丝毫不通。”
“我适合演小丑剧,不擅长表演韩国情感大片。”
罗莎琳用沉默对抗秦恩并不好笑的幽默感,没有得到热切回应的秦恩也不在乎。
他来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与罗莎琳叙旧情(亲情,不是爱情)的。
“开门见山的与你说吧,罗莎琳,将你怀中的那个头骨给我。”
消沉的少女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不行,不能给你。”
“他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东西只有这颗人头,这玩意已经没啥意义了!”
“闭嘴!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生怕秦恩夺走的罗莎琳将人头藏在她身后的壁橱内,然后用她娇小的身体,阻挡他的前进。
秦恩有点不耐烦了:“反正他又听不到,我就在在这里将你扒光了吊起来他都没反应……”
“闭嘴,闭嘴,闭嘴!我不许你用秦二哥的脸在我面前开口说话!呸!”罗莎琳好像是变成泼妇一般冲着他吐口水,有洁癖的秦恩——不,哪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尝试接的,秦恩毫不犹豫的让开身体躲开了那污物。然而就在他躲开的那一刻,看似消沉的罗莎琳从口袋里抽出一柄小刀,房间内的寒光让秦恩顿时瞳孔一缩。
秦恩轻而易举的放倒了罗莎琳,尖锐的小刀抵在了她的喉咙上:对付一个好几天没见阳光连饭都没好好吃的少女还无法空手夺白刃,还混什么幻想乡啊,找个地方自杀得了。
“怎么样?感受到了这尖锐的触感了么?”看着少女苍白的面容,秦恩想吓唬她一下,板着脸威胁道:“这个触感,叫死亡之触——没错,只要我扎进去,你就死掉了。”
罗莎琳惊惧的面孔,完全符合一个正常少女的表现。可是,在秦恩准备收走武器的那一瞬间,他见到了少女眼瞳中的那一丝决然,她竟然朝着刀口故意撞了过去。
当下定决心搏命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也远远超乎意料,刀,已经刺入了她喉咙,柔软犹如切豆腐的触感,从刀柄传达给了秦恩的手臂。
(可惜,你低估了超能力)
时间停止,时间恢复。
“!”
刀不见了,伤口没了,罗莎琳没有死,骷髅头在秦恩的手中,软绵绵的手巾堵住了她的嘴巴,皮带、麻绳束缚住了少女一切的行动。
“察明情况无法掌控后,宁可刚烈的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死亡也不想苟且偷生,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是渴求着【选择】与【自由】的人。”
“你有选择自杀的自由,我也有剥夺你自杀权利的自由——”秦恩回忆着妹红师父曾经手把手教导的知识,选恰到好处的力量敲在罗莎琳的颈部,击晕了她。
“好好休息吧,也许你一觉醒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高冲的尸骸到手了,秦恩也松了口气,在少女昏迷后,他才察觉到,罗莎琳这短短数日之间,惊人的消瘦。
“冴月麟说她有办法救他,但是我不敢肯定麒麟会用多大的气力,她将事情描述的很凶险,魔变化我也不打算找胡桃他们实验,成功率估计有些堪忧。”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你是我表妹这件事,我真没啥感觉……而你男朋友,只是个倒霉蛋罢了,凑巧被牺牲,被人利用。”
秦恩盯着手中的骷髅头,笑着和其交谈道:“呵,你不用生气,在幻想乡内我被利用的次数比你多,要说苦我比你苦,这方面轮不到你哔哔……”
(当然,我希望你真能开口哔哔,那样的话我也不需要冒险了)
“你对我而言是一种试炼,我将要跨越和表妹罗莎琳之间的因果,我尽力而为,但我不能保证能不能成,能成则成,不成,我也努力了,就洗掉你的记忆让你回老家吧。”
冲着晕倒的罗莎琳说完这不可能被第二个人听到(罗莎琳也听不到)的自言自语后,就带着骷髅头,在村庄不远处的小池塘内,和冴月麟见面。
很普通的池塘,面积也很小,与其说是池塘,秦恩更愿意相信它是小水坑,而在池塘几个角落处都放着古怪的纸灯,冴月麟的足下洒满了白色的花瓣。
……勉强符【死人复活】这个仪式要求。
“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我倒是要问你准备好没有?”
“当然没问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