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维世回到西花厅,突然向周恩来夫妇提出,自己要与金山结婚。周恩来大惊,问道:“金山,那不是张瑞芳的丈夫吗?”
孙维世没有正面回答,她说,自己与金山之间产生感情了。周恩来大惑不解:“感情?怎么产生的感情?”
孙维世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周恩来——这段感情是从排练苏联话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开始的。
1950年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成立的时候,孙维世和金山同时进入剧院,在全体员工的大会上,院长廖承志将剧院的总导演孙维世和副院长金山介绍给大家。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旧中国上海滩上的明星,曾经与国民党和青洪帮都有过交往的金山,新中国成立后竟然还可以到共产党领导的新筹建的大剧院里来担任领导。
廖承志已经看出了大家目光中的问号,用手指着金山说:“这个金山你们大家都认识吧?”
大家点点头,都没有说话。
廖承志说:“你们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
大家摇摇头。
廖承志说:“他可是我们共产党的大特务啊!”
廖承志这么一说,大家才知道,原来金山竟然是一个潜伏在国统区的中共地下党员,他以剧院和演戏为掩护,为中共做了大量的情报?工作。
廖承志这么一介绍,大家的眼睛一下子都瞪大了,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的明星,竟然还是名中共地下党员,金山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大家对这位金副院长尊敬有加。
剧院排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时,金山知道孙维世对自己担任这个主角有些不太放心,自己感到有压力。所以在接戏后加强了从外形到内在的训练,加紧让自己融入进剧中人物中。他认真地读了这本小说,又结合小说再来阅读剧本,体会剧中人物情感与气质,在纸上不停地描摹想象中的俄罗斯风光,让自己的感情与剧中的“家乡”合拍。
金山到底是一代明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开始发胖,与剧中年轻的保尔体形上有差距。为了减轻体重,让自己更加“小伙子”,他每天早晨早早起床,与年轻人一起跑步,打篮球,有时甚至还一起跳窗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减轻体重。在短短的两个月里,他的体重一下子减轻了二十三磅,“瘦”得如同年轻小伙一样。
可是,孙维世对他仍不满意。她对金山说,这个主角后来身体瘫痪了,你这么强健怎么行?你得学会生病,学会让自己成了瘫痪后的病人,在你的身上,除了后颈的右边,其他地方都应该是僵硬的。你现在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哪还能演剧中的主角!
演了大半辈子戏的金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挑剔得不近人情的导演,想想当年孙维世化名李琳进入自己领导的剧院“藏身”的时候,自己早就是一代明星了,现在这个当年的小李琳竟然这样地“折磨”自己,更何况自己还是剧院的副院长呢,想想心中总有些火。可是,孙维世却不买这个副院长的账,硬是强调要从各方面融入进剧中的人物中。
孙维世的身世金山是清楚的,更何况人家是吃过洋面包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一套体系应用得娴熟,很多地方说得也真有道理。
为了艺术,金山听从导演的安排和要求,不断地完善自己。金山后来回忆这段往事时说:“我同意了导演的排演程序:首先排练我的痛苦,然后排练我克服痛苦,最后排练我的快活。在排练的第一阶段,我极力体会生理上与精神上的痛苦,每排一次,耳鸣目眩,汗流浃背,颇有五脏俱裂之感。”
为了加强对保尔外形的塑造,金山必须将头发“变”成金色,必须将鼻子高高地隆起,这些外形上的化装对于演员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那时候,中国还没有发套,而染发剂的化学成分太多,几次头发染下来,金山的头皮开始出现溃烂、化脓。而鼻子得“安装”一只假的,每次排练和演出,将鼻梁都压得酸痛,有时还会出现变形。
对于这些,金山都根据孙维世的要求做到了,就是再苦再累,身体出现不适,也从来没有叫一声苦。
剧场中,观众为金山精心塑造的这个人物所倾倒,掌声不断。金山在迈过了千难万苦之后,终于成功了!
金山的这一切努力,孙维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慢慢地她对金山的看法有了很大转变,她为金山对艺术的顽强追求所倾倒。
谁也想不到的是,就在排演这出戏期间,孙维世竟爱上了比自己年长十岁的金山,而此时的金山是剧中冬妮娅扮演者张瑞芳的丈夫。
金山和张瑞芳都是周恩来早已相识的老熟人,早在重庆的时候,周恩来就曾支持过他们的演出,他们曾是周恩来领导下的中共地下党员。张瑞芳回忆起周恩来时常说“总理那个时候可帅啦”!
张瑞芳也是一名革命先辈的女儿,其父在北伐战争中捐躯疆场,其母廉维的墓与孙维世母亲任锐的墓,都是周恩来题写的墓碑。
多少惊涛骇浪,多少刀丛剑树,多少出生入死,周恩来都能运筹帷幄,谈笑面对,力挽狂澜而不惊。可是,面对女儿身上发生的这件家事,却让他感到十分痛心而又无能为力。
孙维世与张瑞芳同住在剧院的一栋楼里。金山总是很晚了才回来,张瑞芳从未跟金山为此争吵过。后来张瑞芳搬到另外的地方去住了。
剧中的保尔与冬妮娅最终分手了,现实生活中扮演男女主角的这两个演员难道会重复剧中的情节?
……
对孙维世二十多年来关爱有加的周恩来听完孙维世的述说之后,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孙维世,脸上表情变得特别严肃。
周恩来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一向听话的孙维世问:“婚姻自由这有什么不对?”
周恩来说:“你这是介入了别人的家庭,国家的婚姻法没有这条规定。”
已经坠入爱河不能自拔的孙维世低头不语。
爱情是什么?那是一把火,那是一条江,当熊熊的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当江里的大潮汹涌澎湃的时候,人们几乎就是奋不顾身了。一切都会在这烈火中化为灰烬,一切都会被这裂岸的狂潮卷垮,又有什么可以阻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