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静云慌忙爬到玄仪师太身边,一眼看到师父头颅下的血迹,吓得坐在地上。接着,她又扑过去,抱着玄仪的尸体,叫道:“师父,师父,你可不能丢下静云啊,师父,你快醒醒,不要吓静云,师父,师父……”
霍雨佳叹道:“静云小师父,令师已经……已经……走了。”
“胡说,我师父不会走的,她不会的。”
李宪道:“小师父,节哀顺便吧。”静云瞪着泪眼骂道:“都是你,你为什么不拦下那个大坏蛋?分明是个怕死鬼。”李宪苦笑一下,当时,他一心想的是徽宗安全,哪里敢擅离半步。徽宗走了过来,拍拍静云的肩膀,柔声道:“静云,咱们把师父送回庵里吧,不要让她老人家呆在这肮脏的地方。”静云点点头。
天大亮时,徽宗等人在庵里火化了玄仪师太的尸身。静云对着火灰,又是一阵哇哇大哭。李宪从静室里找出一块锦帕来,交给徽宗,道:“赵爷,您瞧,玄仪师太居然有这种物什。”徽宗一愣,道:“这应是宫中之物啊,难道她曾是宫里人?”李宪道:“从此物看,她应与后宫有关,看来应是外逐的宫女吧。”徽宗将锦帕交给静云,道:“这是你师父的遗物,好好保存吧,以后见到它,便如见到师父一般。”静云接过锦帕,又跪了下去,冲着渐渐灭去的火焰,喃喃地道:“师父,你一路好走,想静云的时候,就回来看看,静云一定不再淘气,不再贪玩了。”
霍雨佳走上一步,道:“赵爷,此处事了,小的想尽快赶回衙门,处理野兽的事。”徽宗一听野兽,来了兴致,道:“走,咱们一起去。”徽宗走了几步,见静云还跪在地上发呆,道:“静云,一起去吧。”静云想想自己以后孤身一人,除了这位心有所系的“赵公子”,再无所依靠,只有一步一回头地告别了尼姑庵,跟随徽宗等人朝大名府城门走去。
半个时辰后,徽宗等人来到了大名府城内。刚来到衙门,只见前面拥挤了不少人,差役围成一排,将观众挡在外面。有差役看到了霍雨佳,招手道:“霍捕头,你去哪儿了,常大人已经等急了,昨天被野兽咬死大师傅的家人来了。”
霍雨佳道:“有点急事,各位让让。”
民众们认识他,都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徽宗等人走了进去,见那大师父的尸体已经从义庄抬过来了,尸体前正跪着一个妇人及两个男孩,妇人在呼天喊地地哭,两个孩子也是不停地抽泣。常知非坐在椅子上,正一脸的焦急之色,在他身后站在六名差役。常知非一眼看到了霍雨佳,忽地站起来,沉着脸道:“霍捕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连个影子也见不到,实在不象话。”刚说到这,常知非一瞥眼,看到了旁边的徽宗,顿时吓得面色发白,双腿打颤,扑通就跪下了。
“臣不知万岁爷驾到,臣该死,臣该死。”
周围的差役和民众一听万岁爷微服出行,来到了大名府,呼啦一下跪倒一片。静云呆呆地看着徽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常大人,起来吧,霍捕头非但无过,还有功呢。”说完,又对周围的民众和差役道:“大家都起来吧。”
“是,是臣失察,万岁爷,您请坐。”
李宪扶徽宗在椅子上坐了,常知非垂手站在一边。徽宗问那妇人:“这位大嫂,尊夫惨遭不测,官府也有责任,您带着孩子先回去吧,这件事常大人会好好处理的。”徽宗瞥眼见客店的掌柜也在一边,便问:“掌柜的,大师傅的酬劳可已了结?”
掌柜的慌忙道:“已了,已了。”
“那好,大师傅在你的客店工作,可不要亏了人家。”
“是,是。”
“那好,常大人,发布一个告示,近几日民众不要去城西杏林附近,另外,马上组织人手,对野兽一事进行调查。”
“是,臣遵旨,霍捕头,此事就有劳你了。”
“是,大人。”
霍雨佳带了十几个差役,出发了。
常知非遣散了民众,陪同徽宗等人来到内厅。
“万岁爷,您这次来大名府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臣好有点准备啊,您瞧,这厅内厅外,连个地毯也没铺。”
“算了,那么讲究干什么,朕本次来,是为了陆庄主一事。”
“陆庄主?万岁,您接见过臣派往京城的差役了?”
“要不是他们,朕能来你这儿吗?”
“是,是,万岁,不知怎么处理那姓陆的?”
“不用处理了。”
“万岁的意思是?”
李宪接口道:“常大人,陆庄主已经被挞懒杀了。”
“那就好,那就好,什么,挞懒这贼又出现了?”
“是啊,若非他出现,我们还不知道挞懒要和陆庄主勾结,幸好霍捕头用宁心丸破了挞懒的计划,否则,大名府又多了一个女真族的暗点。”
“李公公指的是?”
“齐记药铺。”
“齐郎中的药铺?那齐郎中不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吗?”
“什么良民,他利欲熏心,被女真族收买了。”李宪哼了一声。
“是,是,下官失察,下官失察。”
这时,徽宗突然想起一事,道:“常大人,朕刚才忘了嘱咐你,那野兽一定要抓活的,不要伤害它。”
“万岁,您这是……”
李宪道:“万岁爷既然说了,自有用途,快去照办。”
常知非慌忙走到门边,对外面的差役道:“速骑快马追上霍捕头,告诉他不要猎杀野兽,一定要捉活的,哪个敢伤了野兽的一块皮,本府扒了他的皮。”
“是。”那差役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霍雨佳尚未走到西城门下。这次行动,霍雨佳到了十名弓箭手,十名飞刀手,还有十名长枪兵。这三十名差役,是他平素训练的,身手都不简单。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传来。霍雨佳一摆手,众人都闪在路边。快马奔到,差役下马抱手:“霍捕头,常大人有令,说万岁爷说了,要捉活的,任何人都不得猎杀野兽,谁伤了野兽的皮,常大人就扒谁的皮。”
“好了,回吧。”霍雨佳有些郁闷,吩咐差役回转衙门,取了棍棒、绳索、渔网,重新出发。
巳时,霍雨佳带着差役来到杏林边。杏花飘香,景色迷人。但是,一行人谁也没有心情欣赏。临近林边,霍雨佳低声道:“大家分为三组,十人一伙,不要散开,注意提高警惕,保持联系。”
众差役分为三组,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搜索,霍雨佳跟在中间的一组,朝东搜去。
树下散落着无数的粉红色花瓣,花香幽幽,沁人心肺。突然,远处的树枝一动,霍雨佳看到一个黄影闪了闪,蓦地,一声虎啸,接着惨叫声传来。霍雨佳急忙朝发声处奔去,只见负责向南搜索的组中死了一名差役,差役死状凄惨,和大师傅一样,头部被齐着脖子生生咬断。
霍雨佳看看剩余的九人,道:“大家背靠背,步步为营,不要散开。”
“是。”众差役手持棍棒等,做好了准备。
蓦地,北方又传来一声虎啸,接着,一声惨叫传来。霍雨佳施展七星步法,来到出事点,只见又一名差役倒在血泊之中。一名差役悲愤地道:“霍捕头,你说这叫啥事,只许野兽伤人,不许咱们猎杀,照这样下去,我们还要死多少兄弟啊?”霍雨佳也是想不开,他想了想道:“兄弟们,也许万岁另有想法,咱们利用手中的网,只要老虎出现,就把它罩起来,大家不要怕。”
接下来,众差役慢慢地往杏林深处走。突然,霍雨佳嗅到了一股腥风。他霍地一扭头,只见左侧十几米处站着一只老虎,高昂着头,眼睛瞪的像铜铃,嘴巴张着,露出里面尖利的牙齿。
霍雨佳双手一伸,拦住身边的差役,道:“把网给我。”一名差役将网递到他手里。霍雨佳捏了网的一边,让另一差役捏着一边,然后慢慢地朝老虎走去。
老虎长啸了一声,猛地扑来。忽地一下,居然将网撞破。一声惨叫后,只见又是一名差役被咬断了脖子。老虎的身子一闪而没,霍雨佳恨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差役们悲痛地道:“霍捕头,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霍雨佳心里很清楚,但凭棍棒,很难制服老虎,而渔网又不够结实,照这样下去,不但老虎无法擒拿,还要把几十条命都丢在这里。“撤。”霍雨佳果断地一挥手,带着众差役,抬着三具尸体回来了。
回到衙门,霍雨佳等将三名差役的尸体往大堂上一放,都铁青着脸,站着不说话。
常知非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野兽呢?怎么没抓回来?霍捕头,本府对你素来信任,也非常器重,今天这项任务与以往不同,这可是万岁爷钦派的啊,你没把野兽活捉回来,本府哪什么向万岁爷交代?”、
霍雨佳淡淡地道:“常大人,那可是吃人的老虎啊,威猛异常,兄弟们都手无寸铁,如何对付?要去您去吧,小的们是完成不了任务了。”
“大胆,霍雨佳,你这是推卸责任,严重的失职,大名府这么多事务,难道凡是都得本府亲自处理吗?本府养了你们这些差役就是要你们在关键时候给本府争口气,现在,关键时候到了,你们却拖本府的后腿。”
“大人,那不是一般的野狗野猪野猫,是老虎啊。”
“老虎怎么了?你们几十名汉子,难道对付不了一只老虎?”
“大人,要是能猎杀,只要兄弟们万箭齐发,再有几只老虎也不在话下,可是,您又不许我们伤到老虎,我们能不为难吗?”
“这是万岁爷说的,万岁爷要咱们抓活的,谁敢不听啊?霍捕头,你再想想法子,力拼不行就智取,总之,要抓活的,这是万岁爷的意思,你掂量一下吧。”
霍雨佳闷着头在大堂上走了一个来回,道:“看来,也只有试试麻醉的方法了。”霍雨佳带上差役,取了一些肉和酒,再次来到杏林边。霍雨佳让差役们将肉泡了酒,扔进林内,然后大家在林外监视。
过了一会儿,老虎嗅到肉的气味,从林中走出来,一口叼起一块肉,吃完一块,又吃一块。直到一连吃了五六块后,老虎才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虽然如此,差役们还是不敢上前。霍雨佳取了一条绳子,施展七星步法,掠到老虎身后,然后猛地将绳子一套,正中老虎的脖子,接着,霍雨佳飞快地绕着老虎奔了一圈,将老虎捆了起来。这时,众差役才围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将老虎牢牢地拴结实了,用棍子抬上板车,拉回了城内。
霍雨佳等人进城后,城后引起了轰动,无数的民众围上来,纷纷观看。
常知非听说抓到了老虎,非常高兴,马上进内厅向徽宗汇报。徽宗正握着静云的手,教她绘画。常知非跑到门口,正要张口,被李宪摆摆手,止住了。常知非只好垂手站在门口,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静云天资聪颖,徽宗教她画的是一只鸟。徽宗道:“画鸟首先要掌握好鸟身材的比例,比如鸟的头部、尾巴、翅膀各占整体的大小,然后就是它的动态,是静是动,是睡是飞,如果是飞,要突出鸟的翅膀和尾巴,画的时候,要注意立体感,画面不要太平了,用墨的浓淡要适宜,颜色也要搭配好,当然,最主要的是鸟的眼睛,一定要传神。”
在徽宗的口传手教之下,静云连画了七八幅,终于有一幅画象模象样了。徽宗看完,连连点头,道:“静云姑娘,你的天赋不错,如果专心学画,定能成为一代画匠。”静云笑道:“万岁爷,只要你肯教,静云一定要画,就怕你回到京城后就不理人家了。”
“不会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朕怎么忍心把你丢在一边不理呢。”说着,徽宗捧着静云的脸,正想在她玉一般光洁的额头上亲一下,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常知非。徽宗有些不高兴,淡淡地问:“常大人,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常知非忙道:“臣刚来。”
“有什么事吗?”
“回万岁,老虎抓到了。”
“抓到了,太好了。”徽宗欣喜地道:“静云姑娘,走,陪朕去看老虎。”
静云嘟着嘴道:“万岁,老虎有什么可看的?”徽宗笑道:“你不知道,万物皆有其可玩乐之处,不用怕,有李公公在身边,就是十只老虎也不足为虑。”
说着,徽宗和静云在李宪的保护下,来到了大堂之上,只见那只老虎已被抬下板车,平放在地上,浑身被捆的像粽子一样。徽宗在椅子上坐下,一皱眉,道:“常大人,老虎怎么了?为什么闭着眼睛?”
常知非忙道:“回万岁,霍捕头使用酒醉之法,将老虎活捉了回来,想是老虎吃多了浸泡酒的肉,醉得啥也不知道了。”
“快给老虎解酒。”
“是,来人,给老虎解酒。”
几名差役取来醒酒汤,却哆嗦着不敢上前。常知非大怒,道:“混帐,一只醉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快点灌。”几名差役这才上前,撬嘴的撬嘴,灌汤的灌汤。过了一会儿,老虎眼睛慢慢睁开了,不过还是有些醉态,只见它头颅往上扬了扬,鼻子里吐了口气,嘴巴大大地张了一下,又闭上了,然后头一歪,继续睡去。
徽宗道:“你们怎么能把老虎醉成这样?再给它醒酒。”
霍雨佳取来一喷清水,朝老虎的头上一泼。这一次,非常奏效。只见老虎一激灵,眼睛瞪圆了,环视着周围,一声长啸。虽然老虎还被捆着,众差役还是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个个遍体生寒。
再见老虎,摇晃着,试图想站起来,无奈它四肢被缚,站立不稳。老虎又是一声大喉,显然有些急了,只见它一个纵身,居然弹跳起丈余高,只奔一名差役而去。吓得那名差役妈呀一声就出溜在墙根下。老虎嘭地摔在地上,嘴巴一张,热气都喷到了差役的脸上,那差役眼珠子一翻,居然吓死了。
老虎几乎瞧他不起,脖子转了转,身子又是一个弹跳,落到另一名差役脚下。那差役脑子里有了逃的意识,可是两条腿不争气,两腿发软,像筛糠一样抖,裤子都尿湿了。
老虎嘴巴一张,正想咬掉他的脖子,突然,身边人影一闪,再见,那名差役,被霍雨佳一把扯开了。老虎好象非常气愤,又像是认识霍雨佳是抓他的头目,于是身子几个弹跳,直奔霍雨佳而去。霍雨佳自然不会将一只被缚的老虎看在眼里,他瞧瞧老虎已到眼前,伸手在它的额头上轻轻一按,身子腾空而起,落在了它的身后。老虎蹦蹦跳跳,好容易转过身来,霍雨佳又跃回了原地。
如此,霍雨佳连续戏耍了几次老虎,老虎累得大口大口地喘息,伏在地上不动了,目光中的凶焰也灭了不少。
徽宗见老虎神威一减,顿觉乏味,道:“常大人,让人把老虎带下去吧。”
常知非试探地问道:“万岁,不知您想怎么处理这只老虎?”
“先带下去吧,让人做个大的笼子,朕没回京之前,你们不要伤了它,也好有个给朕解闷的。”
“微臣遵命。”常知非暗暗叫苦,心道,万岁啊万岁,你玩什么不好,偏喜欢玩这种东西,一个不留神,可是玩命啊。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万岁呢。于是,常知非派人去联系工匠,开始制作铁笼子。
“野兽案”破了,常知非松了口气,安排好几名差役的抚恤问题,赶紧去陪皇上。事实上,这时,常知非再不再身边,徽宗并不在意,因为他有静云陪着。
徽宗观赏完老虎,和静云回到内厅。徽宗道:“静云姑娘,老虎好玩吧?”静云道:“一点都不好玩,吓死了。”
“你啊,这叫少见多怪,朕从小就动物,珍贵的野兽我见过不少,小时候还骑过老虎呢?”
“啊,万岁,您敢骑老虎?”
“谁说不敢,不信你问问李公公,他让人做了一个笼嘴,给老虎戴上,又用皮子做了四个护爪,还点了老虎的穴道,让它发不起力来。”
“是这样啊,怪不得,万岁,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
“哈哈,难道朕就不怕被老虎吃了吗?是它根本就无法吃朕,不过,当时朕年龄小,后来想想也是后怕,所以,到后来,朕只玩些珍禽,小野兽还可以,大野兽就很少玩了,有人给朕送来,朕也只在笼子外观赏,再也没骑过老虎。”
“万岁,静云觉得你的性格就像小孩子一样,太贪玩了。”
“是啊,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一个玩得痛快吗,静云姑娘,你喜欢玩什么,到哪里玩,以后朕就陪着你去。”
“好啊,好啊。”静云高兴地拍着小手道。
这时,常知非又进来了,李宪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皇上的兴致。常知非向李宪招招手。李宪走到门边,问道:“常大人,什么事?”常知非道:“李公公,午时已过,您告诉万岁,该用膳了。”
“哦,知道了。”李宪走回厅内。徽宗已发现了常知非,道:“李公公,你们在谈论什么?”李宪道:“万岁,该用膳了,常大人已准备好饭菜,正等着您和静云姑娘过去呢。”
“好吧。”徽宗对静云道:“走,用过了膳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