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成了闹剧。
众宾客都极为尴尬。
李大可早已躲到了一边,对于自己的女儿跑到这里来,也是他今天没有想到的。
芙蓉小城黛家和林家的联姻,其目的虽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可这样当众被一个姑娘赤裸裸地挑明,确实是谁也预料不到的。
良妈叹息。
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外的林如诗,她正在用眼神告诉她:我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回去好吗?
良妈点点头。
纵然在这种喧闹荒诞的时刻,如诗依然是宁静的,温玉般的光华在她洁白的衣衫上缓缓流泻。望着她恬淡的笑容,良妈感觉自己的心也宁静下来。
如诗重新回到轮椅上,正准备悄然离开……
夜色中。
却传来了黛莉冷冷的声音。
“拉出去!”
冰冷如刺刀的三个字。
然后,黛莉转向管家洪一忠:“婚礼继续!”
音音庭院惊呆了,手中的匕首滑落。
院里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普凡,听到这句话开始向音音围去。
欢喜的歌儿再度放起。
黛莉的面容平静如水。
音音嘴角露出嘲弄的意味。
黛莉洁白的婚纱再次飘扬。
悔恨和愁意从李音音眼中迸射出来!
她咬了牙扑向林峰,“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抓住一格胸前的领带。
这一刻,她恨透了林峰,她恨不得杀了他。
林如诗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
李音音是真的爱着林峰的。一个女人如果没有透着骨髓里的爱,是不会有那么大的恨的。
当林如诗睁开眼睛时。
李音音已经被拖出人群。
他们抓住音音的头发,将她的身子在地上拖着。他们的话残忍冷酷:“你到这里?真是自不量力……怀谁的孩子不好,偏说怀他的!”
“我确实怀的是他的孩子!”
音音疯狂地叫着。
声音冰冷刺骨。
黛莉转过身。
李音音被沉重地拖着。
林如诗眼前一片幽黑。
芙蓉小城隆重的婚礼。
殷红的芙蓉树上红彤彤的灯笼。
歌声。
语声。
嬉笑声。
飘了一地的花瓣、福字、喜字、五谷和枣子……
“把她放下!”
殷红的芙蓉树下。
晶莹的蓝衣女子。
她的嘴唇上倔强地略过一丝笑意,眼中似乎一团燃烧的烈火,耀眼的蓝衣飘扬在烈焰的风中。
她扶起颤抖的李音音。
血,染红了地面。
满场愕然。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一言不发的林宗彪。他已经被气得无语了。
芙蓉小城第一大户林宗彪的保镖队长李大可的女儿李音音,与他的主家的儿子林峰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发生了冲突!
林宗彪脸色沉郁,脸上的沟壑深可见骨。
他凝视着林峰和黛莉,眼中有着无人能解的复杂。
林如家声音一落。
他拍拍手,大笑着站起来说:“好!”
林宗彪身姿雄伟,胡须茂密,他的目光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当晚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天我的孩子们大喜之日,众位朋友都在场,呵呵……”
他看着如家,朗声笑着:“小女如家年纪尚幼,脾气又冲,需要大家多多包涵,今天喜宴的事情就有如家处理好了,不要因为这件事扫了大家的兴,来,继续!”
事态的发展竟然如此的出人意料。
林宗彪今天把权力交给了女儿如家。
众人强按住震惊,跟随林宗彪开始饮酒、祝贺,欢歌笑语从庭院的各个角落开始响起……
这一边……
良妈搀扶着李音音,转身离开,林峰黛莉的喜宴被她们抛在脑后。
林如诗默默地跟在后面。
寂静的夜晚。
礼炮的声音遥远传来。
如诗忽然觉得很冷。
芙蓉小城渐渐安静下来。
红灿灿的灯笼依然挂满了树梢,欢欢喜喜地亮着,大红的喜字也依然灿烂的惹眼,像在提醒每一个人,今晚是芙蓉小城第一大户林宗彪的儿子林峰的洞房花烛夜。
可惜,已没有了欢闹声。
只有安静的风。
深秋的夜,像冬日一般寒冷。
月光透明。
照在城中那一大片暗红的芙蓉树林。
良妈气愤地搀着音音,拉着如诗。
音音实在累极了,累的似乎睁不开眼睛,依着芙蓉树,跌落在飘满芙蓉花的地上。
月光下,音音的脸色有些苍白。
额角沁出细碎的汗珠。
暗红的芙蓉浸染了她们的衣衫,一片暗暗的颜色缭绕在她们白色衣衫的周围。
她依靠着林如诗。
她不想回去了。
就在这芙蓉林里,静静地睡上一觉。
芙蓉林中,有虫鸣,似乎有着淡淡的萤火虫,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
她们相互依靠着,静静睡去。
白色的衣衫在透明的月光里分外的单薄……
红色的衣裳在寒冽的夜里格外的刺眼……
好冷……
她们瑟缩着渐渐抱紧身子,脑袋贴紧了起来。
一团晶莹的光,盈盈地,漫漫地,在她眼前幻化出来……
如诗凝神看着……
光仿佛来自她眼前一朵飘落的芙蓉花……
净如透明的珍珠……
映着皎洁的光……
光芒渐渐明了……
将沉睡的她慢慢地罩起来……
她的唇边有了暖暖的笑。
睡梦里,她可以回到无忧的往昔。
芙蓉小树林里。
如诗在做一个温暖的梦。
粼粼水边。
一位飘逸老人严肃刚毅的侧面,如诗侧立一旁。
水波微动。
一群人在打群架。
地上,躺倒的人遍地。
如诗眼前一片惊讶,手中杯子跌落。
声音清脆悦耳。
杯子完全碎落。
明镜般的水边。
老人一身白袍,右手扶着他的胡须。他望着那片明镜般的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长长的胡须微微飞扬。
忽然他笑了笑。
一抹光点亮了他睿智的眼神。
既然你如此迷恋尘世,就让我带你去世间感受一遭……
记得……
我先走,你收拾一下东西,随后就到……
那个夏日,在这个芙蓉小城上。
满城芙蓉。
满城粉红的芙蓉花。
芙蓉小城第一大户林家诞生了一对凤胞胎。突然之间,沉寂好久的芙蓉小城顿时沸腾起来。
林家女子。
蓝衣晶莹,莹的可以堪比湛蓝的天空。
白衣净洁,净的可以穿透世间所有的万物。
忘记了那时是多久。
芙蓉林中。
如诗忽然被什么惊醒了,身子一颤,这个透明的梦顿时碎了。
冰晶的光彩在她眼前顿时消失了。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睁开眼睛,没来得及回味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就看到了芙林深处那两个幽美的背影。
皎洁的月光,将两个长长的影子,投在飘落的芙蓉花上。
美丽的背脊。
潇洒的风姿。
林峰。
李音音。
她背对着他。
他们不知道早已在那里呆了多久。
如诗站起来,满树的芙蓉花瓣款款地自她身上飘落。林峰刚毅的身姿忽然涌出一股热潮。难道她打扰了他们吗?她想静静地离开,装作没有看见他们。
然而,天际那轮皎洁的月亮和那月光下拉得长长的背影,忽然令他开口。
“你醒了?”
如诗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回答。
“是。”
“为什么离开?”
他和她在芙蓉树林中,她在芙蓉树下,透洁的月光淡淡地照着他们。
“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夜?”
林如诗的声音像今晚的月光一样漠然。
“今天的事令你难受了?”林峰说着。
如诗忽地转过头,眼光漠视,眼底掠过一抹幽静。
“黛莉在等你。”李音音说着。
他哈哈冷笑着,声音像地狱的魔鬼。
如诗惊怔。
洪音音慢慢地转过头,说:“不用激我,若想让我陪你,直说就是了。”
如诗瞳孔紧缩,之后,静静地离开了。
“你也走吧!”林峰说着。
依然是倔强的林峰,音音转过身子。
那个李音音,她以前是多么的熟悉……
如此的夜色,透明的芙蓉树林,满地的芙蓉花瓣,透着满池芙蓉花瓣的湖边,许多她打算立即要忘记的事情,又盈盈地浮上了心头。
她走到他的身边。
望着那个飘满了芙蓉花瓣的湖面,她的心也像被堵了一样。
“是什么,是什么时候,让你发生了改变?”他以前曾经熟悉的林峰消失了,今天的林峰却看上去冷酷无情。
他沉默了。
大红的领带在月光下隐隐发光。
“为了两个家族的势力吗?”她问,“如果仅仅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势力,李音音真是多余的。”
他依然沉默着。
“为什么会娶黛莉?什么是林家无法给你的,而必须要通过黛家?”
李音音继续追问。
“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父母之命难违?”
他身子一颤,眼中迸出厉芒!
“乱说什么呢?”
“你自己愿意的对吗?”她苦笑着:“长时间以来,我就发觉你瞅着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不是!”
他淡淡的话里透出一些寒意。
她笑一笑:“不是就好!”
月光如水泻般。
李音音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林峰,请说,你为何变化的如此快?”
她的话像腊月的飞雪将林峰的身体凝冻起来。
“能够抛弃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够置一个女人肚子里自己的孩子而不顾。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她看着他。
一直穿透他的眼底。
“我的孩子?”
林峰忽地嘲弄地笑。
她皱眉,“怎么?不对吗?”
林峰不再说话,站起来,用手松了一下脖子里的领带。
月光洒在他笔挺的西装上,粉红色的花瓣从他黑色的西装上淡淡飞落。他脖子里的大红领带发出幽暗的光。
他的眼睛突然亮如夜空中不断闪烁的鬼火。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其实我并不是你所想象中的人,你会杀了我吗?”
风,刺骨的寒。
李音音一袭白衣,满树的芙蓉花在她身后载舞摇唱。她端庄的面容,嘴唇闭着。眼中有着无限的哀愁。
“你用不着我杀,自会有人杀你,因为你不长眼睛!”
声音仿佛是来自李音音体内发出来的,有种豁出去的味道。这声音令如诗也是一惊,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表达。
林峰仿佛有点笑的意思。
然后,他离开了芙蓉树林,离开了芙蓉湖边。
温暖的芙蓉湖。
在湖里,放着一件没有上过身的毛衣。那精致的纹路,用的是细丝线,针脚很密,十分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