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祖和占》相比较,《两个英国女孩与欧陆》要更加的“私人”,现实的、社会的背景退得非常依稀,影片的镜头非常美,因为尽是美得让人流连不舍的海滨河畔,萋萋草木。《祖和占》里,还有历史、战争和青年的反叛,在这个影片里,“情感”被尽可能地凌空抽出来,细细解说。
因此这个片子很多话,简直像侯麦一样絮叨(只是情节节奏快得多)。来来往往的书信,安的声音,梅的声音,克洛德的声音,妈妈的声音,还有一个全知全能的叙事者的声音。提供了关于情感的,描述,分析,解说。特吕弗怎么个好法呢?他关心、细心,能从种种事情里,都找到好处,都说些好话。但他这样做一点也没有虚饰敷衍。真心、自然。
“对特吕弗而言,个人即政治。他把他的全部生活归结到电影,以此为逃避之所。成长、爱情,够特吕弗说了又说。”今天又看到《读书》里有一篇谈特吕弗的文章,这么写道。如果说戈达尔式的革命派是坚决的,那么特吕弗这样的回归派也有着他的执拗。也许对于他来说,立场不重要,人更重要,思想不重要,情感更重要——更确切一点,起码对于他来说:表达人的情感是更为愉快的,也更为重要的。当然,特吕弗的美,越来越往着一个“小资”的方向走,他有着暗暗的享乐主义气息,从物质到精神的审美。他有一点回避现实的匮乏,而在一个丰裕安乐的环境中,探讨人性的可能——从而能够以一种自然的、宽和的态度去讨论。
特吕弗的“愤青”阶段结束得很快,他渐渐把先锋与保守同时作为审美的对象,带了温厚的目光欣赏,就像是欣赏祖和占。也许有时候也有稍稍的不安:在《两个英国女孩与欧陆》中,当妹妹听说姐姐与克洛德的关系,痛苦离去时,他为自己能为所有的事情找到理由,能够道理上心理上都很安定地“享受”这样的生活,也不由得产生了困惑。但是这个念头很快掠过去了。在黑格尔的平台上,戈达尔往着“合理的才是存在的”的方向斗争,而特吕弗回过头去,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找到种种理由。
可是TT,我看戈达尔,觉得他对,可是和他隔,而看特吕弗,未必对,却觉得好,觉得亲。而且,特吕弗的“语言”我也喜欢,通俗、浅近,可是他非常自然,把故事说到哪里是哪里。《柔肤》、《隔墙花》,都是裂帛一样的故事,但是他这样说来,裂便也裂了,心中竟然生不起太多动荡,只是在命运面前,恍惚地,几乎是笑笑。
TT,看完了片子走回学校,在十字路口,绿灯亮着,可我不知道它亮了多久,车就要开过来了吗?我就跑跑跑,跑过斑马线。——学院南路的人行道上边的是槐树,细叶子筛下碎碎的光影,路边的花开着——这是玫瑰花开的季节,深深浅浅的红。“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很多很多车尘人烟,她们还是纷纷开且落了。
离题了。一不小心,就又:写过了一点钟。TT睡了吗?
睡吧。睡吧。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