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种德国的‘绝对的社会主义’真是可怜得怕人。稍微谈谈现在大家都乐于挂在嘴上的‘人性’,稍微谈谈这种人性或者宁可说是兽性的‘实现’,按照蒲鲁东那样……稍微谈一下财产,稍微为无产阶级悲叹几声,稍微谈一下劳动组织,多少组织几个改善下层阶级人民状况的可怜团体,而实际上对于政治经济学却茫然无知,这种‘社会主义’整个就归结为这几点。而这种社会主义,由于自己在理论领域中没有党性,由于自己的‘思想绝对平静’而丧失了最后一滴血、最后一点精神和力量。可是人们却想用这些空话使德国革命,去推动无产阶级并促使群众去思考和行动!”[90]
真正的社会主义出现以后,在德国一部分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和手工工人中迅速传播开来。当时德国存在人数众多的小资产阶级。他们既害怕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破坏了传统的生活方式,又害怕无产阶级革命的潮流淹没了自己的私有财产,于是希望找到一条既能避免资本主义的发展,又能避免无产阶级革命的出路。真正社会主义正好反映了他们的要求和愿望。于是这一派的理论就在德国广泛流行起来。
马克思、恩格斯十分了解真正社会主义对德国民主革命和共产主义运动的危害性。虽然他们相信这一小撮空谈家断送不了共产主义运动,革命斗争的实践将会彻底揭穿他们的欺骗作用和反动面目;但是由于这一派的思潮已经严重危害了正在日益高涨的德国人民反对封建****制度的民主革命运动,严重影响了科学社会主义的传播和创建无产阶级革命政党的工作,因此,从1845年开始,马克思、恩格斯对这个派别进行了坚决的批判和斗争。
1845年底,恩格斯在《“傅立叶论商业的片断”的前言和结束语》中,对真正社会主义的实质和内容作了深刻的揭露,指出真正社会主义者是一批用轻视前辈和空谈哲理的办法来掩饰自己落后的投机分子,“这些人把在法英两国已经陈腐了的论点翻译成黑格尔逻辑的语言,就认为自己创造了奇迹;而现在他们就把这种新的智慧当做某种前所未有的东西,当做‘真正的德国的理论’献之于世,以便将来可以尽情地诬蔑目光短浅的法国人和英国人的‘拙劣的实践’和‘可笑的’社会体系。”[91]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其他论著中,马克思、恩格斯对真正的社会主义进行了系统深入的批判。
首先,马克思、恩格斯深刻地批判了真正的社会主义力图保存宗法的小资产阶级关系,反对德国资本主义发展的观点。马克思、恩格斯从唯物主义历史观出发,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是合乎社会发展规律的必然现象。无产阶级揭露资本主义的剥削罪恶,不是为了倒退到小私有制,而是为了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真正的社会主义不是从无产阶级立场出发,而是从小资产阶级立场出发来反对资本主义。他们千方百计美化小私有制,认为只有在小私有制条件下,人们才能过幸福的生活。这种观点不仅根本行不通,而且是反动的。因为人数众多的小资产阶级,是德国封建制度存在的基础;因此,“保全这个小资产阶级,那无异就是保全德国的现存制度。”[92]
其次,马克思、恩格斯尖锐地批判了真正的社会主义反对德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维护德国封建统治制度的谬论。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资产阶级是无产阶级自然的敌人,无产阶级当然要反对资产阶级。问题在于,当时德国是一个经济政治落后的国家,社会的主要矛盾还不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而是包括资产阶级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与封建****制度的矛盾。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决不应该置身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之外,更不应该把斗争的主要锋芒从封建统治阶级转向资产阶级。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如果说资产阶级是我们的自然敌人,只有把这个敌人打倒我们的党才能取得政权,那么德国的现状就是我们的更大的敌人,因为它横在我们和资产阶级之间,妨碍我们打击资产阶级。因此,我们决不置身于反对德国现状的广大群众之外。”[93]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泽米希号召无产阶级“永远不要参加政治革命”,永远不要推翻“现存政权”,实际上就是为了维护德国的封建统治制度。由此可见,这些貌似革命的人物,不过是德国各邦反动政府反对民主革命运动的工具。
再次,马克思、恩格斯严厉地批判了真正社会主义反对阶级斗争,宣扬阶级调和的论调。真正的社会主义从费尔巴哈人道主义出发,抹杀阶级社会中人们的阶级区别,大谈所谓“纯粹的、抽象的人”。泽米希说:“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归根到底都消融在人道主义中了,在人道主义中一切关于名称的争论都解决了。为什么要分什么共产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呢?我们都是人。”他们用爱的说教来反对阶级斗争,妄图把无产阶级引上阶级调和、脱离革命的道路。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自从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来,每个人都属于一定的阶级,都作为一定阶级的成员而存在,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有抽象的、超阶级的人。在阶级社会里,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的利益根本对立,不存在什么各个阶级“共同的人性”。针对真正的社会主义用“我们都是人”来掩盖人们的阶级对立的谬论,马克思、恩格斯讽刺地写道:既然人与人的区别没有什么意义,那么,人与其他物体的区别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要分什么人、兽、植物、石头呢?我们都是物体!”[94]共产主义决不能通过各阶级彼此相亲相爱来实现。“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和改变事物的状况。”[95]
复次,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真正的社会主义反对暴力革命,主张和平改良的谬论。因为任何剥削阶级都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无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还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都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统治阶级的善心上,也不能够仅仅使用批判的武器,必须看到,整个剥削阶级制度是一股强大的物质力量。物质的力量只能用物质来摧毁,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真正的社会主义反对暴力革命,目的是为了麻痹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革命意志,维护一切剥削者的利益。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库尔曼反对暴力革命的谬论时写道:“他把已经在所有文明国家中成为严峻的社会变革的先驱者的现实社会运动,变为安逸的、和平的改变,变为宁静的、舒适的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中世界上的一切有产者和统治者可以高枕无忧了。”[96]
最后,马克思、恩格斯严肃地批判了真正的社会主义者把德意志民族标榜为模范民族、把德国市侩推崇备至的狭隘民族主义观点,指出“这种傲慢的和无限的民族妄自尊大是同极卑贱的、商人的和小手工业者的活动相符的。如果民族的狭隘性一般是令人厌恶的,那么在德国,这种狭隘性就更加令人作呕。”[97]
经过马克思、恩格斯彻底的批判和坚决斗争,广大群众越来越认清了真正社会主义理论的反动实质。随着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运动和工人运动的日益高涨,真正社会主义的理论在现实斗争中完全破产。
十一、制定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原理
《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的最大成就,是第一次全面系统地阐述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原理,标志着马克思、恩格斯制定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工作初步完成,“这种历史观就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来考察现实的生产过程,并把与该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然后必须在国家生活的范围内描述市民社会的活动,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来阐明各种不同的理论产物和意识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并在这个基础上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98]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是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最重要原理。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了的存在”,[99]“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100]这就是说,在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中,社会存在是第一性的,社会意识是第二性的。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产物。无论正确或错误的意识,都是现实生活的反映。
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和再生产,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基础。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人类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进行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人们为了生活,为了创造历史,首先必须有食物、衣服、住房等物质生活资料。这些物质生活资料只有通过人们的生产活动才能得到。因此,生产活动是人类最基本的实践活动。马克思、恩格斯与费尔巴哈论战时指出:连续不断的生产活动,“是整个现存感性世界的非常深刻的基础,只要它哪怕只停顿一年,费尔巴哈就会看到,不仅在自然界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整个人类世界以及他(费尔巴哈)的直观能力,甚至他本身的存在也就没有了。”[101]正是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使人类与动物区分开来。人类通过自己的生产活动,既改变自然界,也改造人类自身。
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第一次阐述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交往形式)的辩证规律。他们指出,人们的生产活动,既表现为人与自然的关系,又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作为人与自然关系的生产力,决定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生产关系。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与现存的生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就必然要爆发革命。由于新的生产关系适合生产力的性质,因而促进生产力的发展;随着生产力的继续发展,生产关系又逐渐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因而必然爆发新的社会革命。各个阶级之间的冲突,各种各样的思想斗争和政治斗争,无一不是由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所制约。在人类历史上,与生产力性质相适应,曾经经历过部落所有制、奴隶主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资本主义所有制几个阶段。各种所有制的出现,都具有必然性,又都具有过渡性。历史上没有一成不变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同历史上其他社会制度一样,资本主义也是一种暂时的过渡的社会制度。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已经为消灭资本主义、用共产主义生产关系代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创造了物质条件。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阐明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揭示了国家的阶级实质。他们指出,社会生产关系是生产力借以运动的形式,又是构成各个时期国家制度和意识形态等上层建筑的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观念、思维、人们的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关系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102]作为上层建筑主要形式的国家,表面看来仿佛是公共利益的代表,实际上却是统治阶级的各个个人借以实现其共同利益的形式,是阶级统治的工具。在资本主义社会,国家决不是“超阶级”的,而是“资产者为了在国内外相互保障自己的财产和利益所必然要采取的一种组织形式”[103]。
根据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规律,资本主义的灭亡和共产主义的胜利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以致它们在私有制的统治下竟成了破坏力量,同时阶级对立也达到极点。只有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才能为生产力的发展开辟道路。资本主义还造就了无产阶级这样一个能够承担社会一切重负的阶级,从这个阶级中产生出必须实行根本变革的意识,即共产主义意识。无产阶级的共产主义革命不仅要消灭雇佣劳动,而且要消灭任何阶级的统治和消灭阶级的存在。这是根本不同于以前任何革命的最彻底的革命。
为了推翻资本主义,实现共产主义的目的,无产阶级必须夺取政权。马克思、恩格斯写道:“……每一个力图取得统治的阶级,如果它的统治就像无产阶级的统治那样,预定要消灭整个旧的社会形态和一切统治,都必须首先夺取政权。”[104]这个思想十分可贵,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出无产阶级****学说的萌芽。
马克思、恩格斯还概括地指出了未来共产主义的基本特征。与以往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不同,他们没有去描绘未来社会的详情细节,而只是根据对社会经济关系的深刻分析,对未来社会作出合乎逻辑的预见。他们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将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代之以社会共同占有生产资料;阶级将要消灭,国家也将消亡;城乡之间、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间的对立已不复存在,人们再也不受旧分工的束缚,劳动将成为真正自主的活动,每个人的才能和天资将会得到充分和全面的发展。他们特别强调指出,实现共产主义绝对必需的前提是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穷的情况下,就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也就是说,全部陈腐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105]这些论述多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