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莫扬都很忙,手机总是响个不停,弄得我整个人都心烦气躁。可是,我无法发作。接二连三的告白,都遭受拒绝,哪个女孩还好意思继续表现出自己的醋意?更何况,我在秦莫扬面前曾是那么骄傲的女孩。
风水轮流转,秦莫扬终于骑到我头上了!我忿忿地想,眼睛却不争气地瞟向秦莫扬。他正皱着眉头,看着手机。我忍不住地问:“怎么了?”他看了看我,掩饰道:“哦,没什么。跟苏晓筱发信息呢!”
我“噢”了声,不说话了。秦莫扬也不主动跟我说话。心里一直坑坑洼洼的,不晓得为什么这么别扭。
快到站的时候,他却突然问:“你觉得苏晓筱跟董翔巍真的是各得其所的关系吗?”
我愣了下:“难道不是吗?苏晓筱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秦莫扬的表情很奇怪,他突然深深地看着我,问:“依朵,你相信我吗?”
“嗯?当然。”我受不了他这种沉重的感觉,故作轻松地答道。
“你会在任何情况下都相信我,是不是?”他仍然问下去。
我有些不安,轻声地叫:“秦莫扬……”
“我只要你说是,或者不是。”秦莫扬仍然笃定地望着我。
“是……”我迟疑地回答。
他突然将我揽入怀里,紧紧地搂着我,令我窒息。可是,他很久没有这样释放过自己的感情。我闭上眼睛,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转而,我听见秦莫扬说:“依朵,我多想立刻地回到你的身边。可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不说话,心里却载满了忧伤。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单纯而阳光的秦莫扬已经不见了,现在的秦莫扬总让我感到陌生。他变得忧伤而深沉,满腹心事,却不肯告诉我。
倘若时光能倒流,我多希望我们能回到过去。可是,谁是金刚不坏之身,能够面对生活的侵蚀时刀枪不入?我们不过是,见证成长的俘虏。
下了火车,秦莫扬要送我回家,我执意不肯。怕老妈见到他,再次失控,我怎么好告诉她,人家秦莫扬有主啦!这不是伤老人家的心吗?
我们道别,然后,各回各家。公交车上,想起高小瑾,便发信息问她,是否跟董翔巍一起走?等了老半天,她才回话:“董翔巍昨天晚上跟苏晓筱在酒吧泡了一晚上,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脑袋里,打了个惊叹号。没有想到董翔巍还是不肯安下心来。又或者,只是苏晓筱仍然按捺不住寂寞,秦莫扬前脚走,她后脚就去找董翔巍了。
秦莫扬说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又是什么意思?
原以为已经结束了,却没有想到故事变得冗长而令人失去耐心。看似节外生枝的故事,只是延续着原故事的乏味。我只在乎,究竟什么时候,我们的生活才能像正常的大学生活一般平淡而无奇呢?
敲开家门,老妈见到我,并没有表现开心,只是淡淡地说:“回来了啊!”我没有放在心上,雀跃地放下行李,才发现老爸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用力地向我挤出微笑。我真是有点后知后觉,突然才意识到房间有股不寻常的气氛。我不安地问:“怎么了?你们的表情都这么难看。”
老妈突然掩面哭了。我着急地问:“爸,你倒是说啊!怎么了?”
“你爸学人家赌马。把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借的是高利贷啊!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怎么办才好啊?”老妈边说边哭,越哭越悲伤。
一股冰凉的气流从脊背后一直升到头顶。我睁大眼睛,望着老爸,真不敢相信,老实巴交的他也会学人去赌马。上次回来,不还好好的吗?
老爸沮丧地说:“我不是想让你们的日子过好点吗?我不想紧紧巴巴地给依朵凑生活费。就想去赌一把,谁知道越赌越输。那我又想去借一笔,说不定就赢回来,谁知道越赌越输,越借越多……”
我倒出口气,突然感觉那么悲凉那么绝望,连夕涯死去都不曾这么难过。老爸哪里有错?若不是因为我,他怎么可能去赌马。可是,事到如今,我区区一个小女孩能弥补得了什么呢?我根本无法偿还这笔债务。
我缓缓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老爸在后面叫我,我喃喃地说:“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我已经无暇顾及秦莫扬与苏晓筱,泉宇和蓝格儿了。我们一家子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计较那些凡尘俗事做什么呢?
我的青春,我的前途,一切都没有了。扑在自己久违的被褥上,我浩浩荡荡地痛哭了一场。
很久以前,我每天都要起得很早,然后,坐很久的公交去上学。每每晚自习后,我回来得很晚,老爸都在楼下等我。看见我安全回来,就安心了。我们每天都要爬很多层楼,才能到达顶楼的温馨的家。可是,那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们相亲相爱。我总是想,很久以后,努力地工作,挣很多钱,然后给他们买很宽敞很漂亮的房子。可是,现在呢?我们就快连这50平方米的房子都住不起了。
我开始在国际购物广场前给“康师傅”集团卖饮料。来这里Shopping的大多是穿着华丽的有钱人,我这个落魄的灰姑娘,真是相比见拙。可是,我一点不自卑。为家里出一份力,是我应做的职责。虽然,打零工换来的微薄的钞票,不知道抵上什么用处,我还是很卖力地工作。甚至,在卖完饮料之后,再去给中学生做家教。
每每老妈见到我如此辛苦,便很难过。我看着岁月的褶皱在她的脸上打下记号,心里也很难过。我长大了,却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
当我扯着嗓子为自己招揽生意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看了我很久的女人。待我意识到她是秦妈妈的时候,脸便“唰”地红了。小声地叫了声“阿姨”,而后窘迫地望着她。她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我,然后迈着高贵的步子走掉。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打出清脆的响声,一次一次震荡在我心里,万分难受。
秦莫扬总是会发很多条信息找我,我不肯回,便关了手机。他一定很着急,可是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窘迫的模样。很多时候,我越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骄傲的模样,却适得其反。因为,我根本没有高贵的资本。
很晚的时候,我口干舌燥地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讲解英语语法,却被顽劣的他捉弄到筋疲力尽。我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女孩,无法应付这样的学生,索性还是拿了工资辞职。赶上最后一班公交回家,打开门,一眼撞见坐在沙发上的秦莫扬,心里满是明晃晃的难堪。
秦莫扬小心翼翼地说:“回来了。很辛苦吗?”我甩下背包,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老是不回信息,打电话去你家,你妈总说你不在,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我冷漠地应了声音,坐在沙发上,懒懒的,不说话。秦莫扬待在一边,不知所措。
老妈看不下去,数落我:“人家莫扬大老远地来看你,对人家热情点,不行吗?”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老妈,你招呼他吧,我真的很累,要回屋休息了。”说完,我起身回屋。老妈唠叨道:“这孩子……”秦莫扬打断她的话:“程妈妈,就让依朵休息吧。看起来,她真的很累。那我先回去了。”
老妈忙不迭地应着,夸他懂事,然后将他送出门。我躲在自己的房间,靠着门,眼泪“哗”地就落了下来。见到秦莫扬,我多想扑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多想告诉他,我的心里有多苦。可是,我不能。我对自己说,程依朵,你要坚强。你不能让秦妈妈看扁。
老妈来敲我的门,问:“依朵,睡着了吗?”我不说话,关了灯。我这样固执地将自己笼罩在黑暗中,不想别人看见我的伤口。老妈叹口气,便回自己房间了。
又是一阵吵闹声,我已经习惯。自从老爸输了钱之后,家里就开始不太平了。看来,谁都无法容忍生活的动荡不安与贫困。老妈那样贤惠的女人,也变得歇斯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