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淰不清楚周嘉泽是如何与他的家人说他们之间的事,周嘉泽叫她吃饭时,她看着他而他也并未给予任何的解释,当她下楼来,一切依旧平常。
周嘉翼与韩佳佳也回来了,不知道是被刻意叫回来还是只是碰巧,任淰很难将这些事联想到偶然两个字。她并未接受到来自众人的打量目光,他们的神色也并未有奇特之处,这不同寻常的平静,让她忐忑不已。
不过在她看来,这种怪异的平常,还是比众人打量她好得多。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菜,这说不出的古怪气氛让她的神经紧绷起来。直到周嘉泽用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
周嘉泽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几秒,确定了什么之后才开口,“爸问我们去泰国玩得怎么样。”
她立即将目光转到周治安脸上,他问自己话了吗,为何她完全没有听到,只好挤出一个笑来,“很好啊。”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立即换了词,“那边空气清新,环境素雅,真的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敏感,她总觉得氛围很怪异。
周嘉泽竟然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她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对那边不太感兴趣,看来更喜欢我们伟大的祖国。”
大家还是正常的吃饭,倒是韩佳佳主动和她交流,泰国的东西十分便宜,十分划算,不过某些国际品牌,换算成人民币价格也差不多,这样看起来在国内买的东西也不觉得吃亏,全世界都一个价。对于这些东西,任淰深有同感,渐渐和韩佳佳聊了起来。
整顿饭,就在这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饭后,任淰一定要回去,周家的人说了些挽留话后还是让周嘉泽将她送回去。
坐在车上时,任淰终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刚才她就觉得自己像被无数道目光审视,偏偏审视的人又刻意的希望她别紧张,于是她不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加的紧张。
周嘉泽哼笑了一声,她刚才的表现,就跟走错了屋子的小猫似的,不敢轻举妄动,别人对她开口说话,她一板一眼的样子真是……
任淰的目光被他这一声笑吸引过去,他似乎换了一套衣服,亚麻色的衬衣,外套已经脱下。原本她过去觉得他身上透着淡淡的冷然,现在觉得自己过去也许错了,他并非透着冷然和拒人千里之外,只是他这个人不喜别人主动靠近他,而他自己又懒得靠近别人,眼眸永远淡淡的,好似谁也影响不到他。
她微微垂下眸子,也不是谁也影响不到他。
她再抬起头来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她不知道,那些一而再强调着“我不介意你过去”的人,会不会像她一样,偶尔发傻的去想那些东西来折腾自己。
“我家人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刚才表现得那么惴惴不安做什么?”周嘉泽终于开口,大概是已经在心底将她发傻的样子嘲笑够了。
任淰安抚着自己的心绪,对他灿烂一笑,学着他平静淡然的样子,“哎呀,成功的把你给骗到了,我在装小绵羊。”
“演技有待提高,在哪所学校毕业的,报上名来,免得那所学校继续误人子弟。”
任淰哼哼了两声,“我自学的。”
周嘉泽这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任淰想的却是别的东西,过去她并未觉得他的父母如何,甚至乐于与他们接触,过去在她心里,洪水猛兽的人是周嘉泽,人身份的改变真是奇特,她现在反而在他身边时最轻松,要是在过去,她绝对不会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生活最神奇的地方也许就在这里,永远猜不到下一步,永远充满着未知和期待。
到了她公寓的下面,周嘉泽将车开稳,和她一起下车。任淰原本想让他直接回去,在看到他下车后,把那念头扼杀了。他似乎要送她上楼,她笑了笑,觉得其实那完全没有必要。
她走在前面,走进公寓的大楼,她伸出手准备去按电梯。周嘉泽却动作快速的将她的手抽回,她不解的打量他,他却拖着她的手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她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楼梯一向很少人走,脚踩在上面,发出浓重的踏踏声,加上没有灯,显出诡异的氛围,真有些鬼片前奏的错觉。
任淰心顿了顿,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手,交错、纠缠、握紧。
不是第一次牵手,却第一次让她心跳加速,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这个镜头放慢了,让她体会到自己几秒钟深刻的变化。她觉得自己大概很僵硬,还好,没有灯,只能看到彼此的一个大概轮廓,于是不会让自己出糗。
他手心的触感,来得那么实在。
她莫名的就想到,她过去在酒吧送他回去的日子,她每次一个人走上那一步步阶梯时,不是不难受。
两个人的温暖,总是好过一个人的温度。
终于到了她公寓的门口,她抽出自己的手,与他面对面,“嗯,我到了。”
他轻轻的点点头,看着她拿出钥匙,当她的手拿起钥匙去开门后,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扯过她的,让她与他面对面,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手中的钥匙,滴答一声,落在地上,敲乱了呼吸的节奏。
周嘉泽开着车回去,周嘉翼就在院子里坐着,一双眼睛盯着他直直的走过去。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当然也不算坏,只是好坏似乎没有具体的定义。在周嘉泽看来,就是好的天气,没有阳光,温度适宜,晚间有轻风拂过。
他走过去,坐到周嘉翼的对面。
周嘉翼面前的石桌上摆放了一壶茶,他面前的茶杯还冒出袅袅的热气。
“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享受。”周嘉泽揭开茶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他原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觉麻烦,他不喜欢麻烦。
周嘉翼却笑了笑,“闲着无聊的玩意儿,与享受沾不上边,倒是你,才懂得真正的享受。”
周嘉泽抬眸,不清楚这算讽刺还是警告,于是不言。
其实周嘉泽很明白他想和自己说什么,就和家里的他们一样,如果那个人不是任淰,也许他们并不会有这种反应,因为是任淰,于是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每个人都想来问他一次,是不是认真的,不要玩玩……偏偏连他们自己都知道,那些话空洞得没有任何意义。
周嘉翼叹一叹,“以前喜欢喝龙井,不是那种茶就不愿意喝,被你嫂子说真是执拗。突然有一天想喝茶,找不到龙井,只好喝你嫂子放着的铁观音,发现味道还不错,喝着喝着也习惯了……”
周嘉泽拿出手机,随意的点出一个游戏,游戏幼稚,声音也幼稚,只是声音让他们之间的说话声显得不那么单调,他握紧了手机,笑了笑,“你想说如果现在已经喝习惯了铁观音,可如果有一天有人在你面前放了龙井,究竟应该选择喝哪一种茶?”
周嘉翼笑笑,没有说话。
“哪里那么复杂呢!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其实不是龙井与铁观音味道谁更好,也不是它们价值谁更高,完全没有可比性,能让你选择的应该是你当时需求什么。”他倒掉手中的茶,“比如,其实口渴了,最该喝的是白开水,何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周嘉翼摇摇头,“以前嘉铭就说,我们常常喜欢把一件事想得很复杂,而你和我们不同,你常常喜欢将一件事想得很简单。”
“因为那原本就很简单。”
“哦,前两天出差,碰到了安安。”周嘉翼喝着茶,淡淡的转移话题。
“她过得怎么样?”
“不错,她丈夫对她很好。”
“这样二哥也该安心了。”周嘉泽配合的说着。
周嘉翼却敛了敛眉,仿若想起了什么,“安安说,她和嘉铭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很抱歉让我们误会了。”
周嘉泽似乎对这回答挺诧异,“这样,不过都一样吧!”
周嘉翼笑了,“看来我们想问题的角度真的不同,比如我就很好奇我们究竟误会了什么。”
周嘉泽眸心耸着,直接自己这位大哥是知道了什么,甚至暗示自己什么,但那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