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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小一辈的反对当然没法影响当家掌舵人的决定。

夏家真正的当家人是夏祥天大老爷,他现在只是告知三房这个决定,并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

夏令乾在那惊呼之后就恍然大悟了,垂下头问:“我爹爹知晓大伯的安排么?”

二伯夏祥地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实际上在两年前,夏家就已经想好了面对各种变故的对策。分家,是迫不得已。”再多,父辈们已经不想说了,夏家三房如今的主人是夏令乾。他年纪小,接触的事物少,就只能服从家族的安排。

夏令涴斟酌半响,问:“爹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

大伯与二伯的脸色齐齐的变了变,大伯退回到位置上,缓缓坐定了,才道:“肺痨……”

夏令涴轻呼,听得二伯父接话:“九月的时候你爹爹就接受了皇上的派遣,说是去赈灾,实际上是去查探灾区贪污受贿的真实情况。水灾泛滥,朝廷年年出银子赈灾,年年堤坝被毁,年年都死了几千上万人,让皇上生了疑。你爹爹是清流,性情耿直正派,让他去最好。没有想到灾区的情况比汇报给朝廷的还要严重,河道灾情严重的几个城镇几乎无人生还,到处都是浮尸。太多的尸体来不及焚烧,就容易爆发瘟疫。”

夏令涴瘫软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么爹爹是染上了疫病,再引发了肺痨?”

二伯道:“肺痨应当是这几个月劳累过甚,思虑过多才有的。在那种地方缺医少药,带去的太医也死了一位。本来你爹爹也回不来的,是死士拼死护了他几百里才得意安全到家。”

夏令涴喃喃:“可爹爹当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那是因为怕家人担心,进了皇城之时就换了衣衫打理了一番才见人。她头昏脑胀中,只记得自己冰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事不能让令姝知晓。”

大伯点头,已经让令乾将她给搀扶了下去。

夏令姝是太子妃,如今又身怀六甲出不得一点差错,夏家的事情暂时不能去烦扰她。

夏家三爷病重的消息被瞒了下来,夏家几位兄弟为了派系争得面红耳赤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以老太太气得晕厥而告一段落。此后夏家老四不声不响地搬离了夏家,在城东买了一处庄子;夏家五爷的妻妾不敢招惹麻烦,只带着孩子去了别庄,惹不起躲得起。而后,再过了一个月,夏家二房与大房争吵,闹得大打出手,最后两兄弟也决裂,二房带着一众妻妾子女去了城南早已购置的院子住了下来。夏家三爷回家之后一直在休养生息,甚少见客,嫡子令乾只说让爹爹静养,自己去了赵王府暂住。

暗中,夏家大宅已经成了一座空屋,除了三房那个被封锁的院子,只保留了一些粗使仆役。在外看来,夏家除了每月里购置的物品分散了,门庭冷落了点,其他的没有差别。

夏令涴也知道大伯惜命,不可能一直住在爹爹附近,夏家这种世家在建造宅院之初就挖了大量的地道,大伯应当是每日按时回家然后再从地道拐去了别的地方。

带着令乾来赵王府长住的第二日,她就让人去将三房的书房的书籍全部整理了搬入了赵王府,在前院辟出了一个大书房,寻常书籍信件放在此处,用来给令乾与幕僚们商讨事情的场所。然后给令乾的院子里再腾出了一个暗房,全部放置爹爹的奏折和私信等重要物品。两姐弟意外的翻到了一张地形图,里面弯弯绕绕的很多通道,仔细看地界的大小,居然涵盖了整个夏家。有些地道可以通往前后左右的街道,有的可以通往城外,有的是通往其他的庄子。那些个庄子有的以及成了别家姓氏,有的荒废成了鬼屋,有的成了商铺或者仓库,两姐弟这才知晓夏家的祖先们的未雨绸缪。

夏令涴又将赵王府的秘道地图给拿出来,两姐弟偷偷记在了心里然后焚烧了干净。之后,抽掉了几名影卫分别安排在众人身边,随身保护。

夏令乾趁机拿出一枚玄铁印章来:“这是我搬出来之前,大伯偷偷给我的,说除了大事可以用此印章去城里的当铺调派人手。”

“当铺?是大伯名下的还是老太太名下的?”

两人放开印章底一看,上面刻着一个‘夏’字,夏令涴道:“这是族长印章。”仔细端详玄铁上的痕迹,青黑色中有些被利器砍伐的裂痕:“只怕这东西能够调动夏家的死士。”

夏令乾震动,苦笑道:“这东西不该是大伯才能有的么?爹爹身上没有这东西,我知道。”

“收好吧。”夏令涴亲手拿着拂尘打扫暗室的灰尘,隐蔽的天窗中只有一丝丝光线泄漏进来,落在那些鲜红硬壳的书籍之上只觉得腥气浓郁:“这样的印章应当不止一枚,你这个调动的人手也有限,不到非常时刻别用它。你不能辜负大伯对你的信任和重视。还有,随身带好它,别让外人瞧见了。”还不放心,自己出去翻找出一根足银的链子来给它挂好,戴在了令乾的脖子上,贴在衣襟内放好了。

夏令涴每日里都要偷偷去夏家一趟,不做别的,就是远远地站在三房的院子外面瞧瞧,偶尔询问一下影卫里面的动静。

夏家三爷的病势她无从知道,夏黎氏是否已经被传染她也不知道。不论如何,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时候,任何的软弱和自欺欺人都只会为家族和家人带来灾难,她必须坚强冷静,为弟弟妹妹们树立起最稳固的城墙,保护好他们。

黎家的大表姐黎昭渺来见过她,隐晦地提及若是照顾不来,可以将令乾先放入黎家,被夏令涴拒绝了。她很感谢黎家对他们姐弟的照顾,可这不能成为他们面对困难退缩逃避的理由,他们的保护已经足够了,必须学会自己蹒跚走路去迎接挑战,躲在家族背后终究只是懦弱者的作为。

夏令乾亲自随着黎昭渺去了黎家,对外祖母的盛情表示感谢。老人家终究不放心,逼着族长也指了一条暗桩给他留做退路。令乾千恩万谢的出来,回家之后就听人来报,说令墨公子不见了。

令墨是夏家三房留下的最重要的一条命根子,出不得意外,夏令涴命人外出寻找了一日,毫无所得。最后,被家养的藏獒,小尾巴的后代短尾巴在赵王府后院逮住了。短尾巴自小都是夏令涴喂养,除了主人谁的话都不听谁的食物都不吃,对着外人就是狂啸,吓得令墨不轻,卡在后院狗洞里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

令涴气得吐血,等人爬出来就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打得令墨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将照顾他的书童当着令墨的面,让他亲自用鞭子给抽了一顿,抽得两名小书童背脊血色一片没有一块好肉。

夏令涴指着那两书童,恨道:“下次,你再无缘无故从柳家跑出来,我就打断这两人的狗腿。还有第三次,我就要他们的命,然后把你锁在柳家的地窖,情愿饿死你,也比被人暗算了暴尸荒野的强。”

令墨从来没有见过夏令涴如此暴虐的样子,吓得哭得哭不出,张眼寻找令乾哥哥,却只看到夏令乾一脸冷漠地站在不远处,既不靠近也不走远,令墨这才知晓今时不同往日,哥哥姐姐也已不同。

当夜,一人躺在柳家主院中,孤独地在床榻上反复难眠。从那之后,每日里出门,都预先跟管家回报,管家再安排柳家的护卫,暗中夏令涴又派了两名影卫贴身保护,这才彻底地安了一家人的心。

一个新年,在担忧、惊慌和暴怒中度过了。

夏令涴每日里疲于应对,还要笑脸迎人地去参加皇家的宴席,与众多皇家的儿媳一起周游于各大世家的茶话会、花园、茶楼还有绣庄金铺里。为了掩盖疲惫,整日里珍珠粉盖了一层又一层,倒是给珍珠铺子带来了一笔不小的生意。

初八之时,官员们的假期结束都要开始上朝了。

夏令涴牵着女儿游走在梅园之中,看着姹紫嫣红的梅花竞相绽放,两母女都很无聊,最后一起将鲜红的梅花都给摘了去泡酒,白色的碾成了泥做香膏,嫩黄的点缀童子鸡,粉紫浅绿色等孤零零的绽放在一觉,越发显得其他光秃秃的枝桠残破而枯老。

顾元朝下朝回来,绕过前院,就看到占地一亩的梅园一朝凋零,在寒风瑟瑟中对他无语洒泪。风一吹,雪地中隐隐飘来一股子烤肉香,走进一看,好哇,剩余的梅花瓣都用来给肉块做香料了。可怜了这些个花魂,被一大一小的纤手给摧残得尸骨无存。

早就被炭火熏得白一块灰一块的顾尚锦张开胖嘟嘟的手臂:“爹爹,抱!”顾元朝给她擦干净脸颊,脸上一冷,那双乌黑的猴爪子就盖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顾尚锦哈哈大笑:“狗熊,亲亲。”啊呜的一口,就咬住了爹爹的鼻子,味道不算好,转头再呸呸的吐口水。

夏令涴一边烤肉一边指使他:“去烫壶酒来。”

一个小院,一个观雪亭,一桌子烤肉,一壶热酒,三口之家你挤我揉地凑在一块,赏雪喝酒吃肉,夏令涴忍不住喃喃:“神仙般的日子啊!”

顾元朝用手暖呼着她冻得冰冷的双耳,问:“令乾呢?我回来之前,他就没在工部了。”

夏令涴嗤笑道:“去了柳家。”

顾元朝搂着她摇晃:“你应该不做猴子做老虎。看看你那训人的架势,吓得令墨再也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家门都不敢出了。这下好了,嫡亲的弟弟反而去做好人,你倒是做了恶人了。”

夏令涴哼哼道:“令墨本来就是为令乾准备的助手,他们关系好是应当的,有了我这个恶人,令墨才能知晓温情来得不容易。”说着,自己让人备好一个炭火炉子,上面三层一层放烤熟的鹿腿,一层放烤好的里脊牛肉,一层放片好的狐狸脯卤肉,最底下内层是放着烧好的炭火可以保温。再加了一盒子八宝点心,一壶烫好的梅子酒,对影卫说:“送去柳家,就说是给公子吃的。还有,十五的时候白鹭书院就要开学了,让他多去康静夫人那里多走动走动。”严老院长已经颐养天年,他的女儿康静夫人接手了整个书院,倒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顾元朝听了这话,知道一直到十五夏令乾都不会歇在赵王府了,也不多话,只笑道:“影卫都成了你的狗腿子了,专门给你们姐弟送衣送食跑路。”

夏令涴下颌一抬:“这你就不知道了,给我跑一趟腿儿比给你跑腿划算地多。要知道,他们积累了十五趟之后,就可以轮休一日,总比你那全年无休的好。”

顾元朝来了兴趣:“那你知道他们休到哪里去了?”

“秦楼楚馆,还能哪里?”

顾元朝腆着脸过去,一手按在她大腿上,咬耳朵道:“那我也申请,凑足了十五次就去青楼逛逛。"

夏令涴十二分的爽快:“成啊,你去吧!”顾元朝一愣,就听她接着道:“顺道带着锦儿去见见世面,记得多去楚馆走走让她多领教一下男子的手段,以后她可要将整个皇城的少年给踩在脚底下,做当之无愧的大雁朝女王。”

顾元朝嘴角一抽,望着啃得一脸油水的女儿:“这是你这做娘亲的梦想?”

“不,”夏令涴给女儿擦脸,笑道:“是锦儿自己发誓要吃遍天下美男。”

顾元朝捂头:“我不想她成为美猴王。”

未来的美猴王大发善心的给狗熊一个香吻,表示自己对美男一个也不放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