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漠杳无穷,孤城四面空。
马行高碛上,日堕迥沙中。
逼晓人移帐,当川树列风。
迢迢河外路,知直去崆峒。
大漠的入夜极是静悄,老莫收拾着茶摊茶碗,正准被回家,今日生意不错,赚了足足有一两银子。此地正是从塞外驶入中原的必经之路,虽然地处偏僻,但往来者倒是络绎不绝。老莫这茶摊虽然不大,但却胜在价格公告,不少旅人总喜欢停下来喝一杯热茶,再行上路。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当中,倒也算的上一种享受。
月皎,沙如浪。
老莫瞧着茶寮中最后一位客人,心中感叹道:“这客人当真怪异,好好的一个喇叭,也不知得罪了谁,竟被废了一只招子,断了一条臂膀。”那喇嘛品茶品的极慢,好似在等着什么。老莫不过是一寻常商家,瞧那喇嘛生的孔武有力,说不准一只手便能将自己举起。念及至此,他就算归心似箭,倒也不敢催促那喇嘛快上一些。他只得安慰自己道:“来者是客,既然赚了人家银子,就要好好伺候。”
他这么一想,不觉间那回家抱媳妇的念头淡了不少。老莫正自无聊欣赏大漠风沙时,忽听一银铃般的女声道:“老板,给我们上两壶茶,再来两碟瓜子。”老莫一怔,寻思道:“这入夜时候,怎么还有客人前来?”他回头一瞧,只见三女两男已落座茶寮,不远处赫然停了一辆无马轮车。老莫不禁心中又奇道:“此处一望无际,我方才怎么没有瞧见有车马前来?”但他毕竟做生意多年,见有客来自然不敢怠慢。
老莫笑道:“两壶好茶!两碟瓜子!这就来啰!”他手脚极是麻利,不消片刻,便已送上热茶瓜子。此时天色渐黑,老莫年岁渐长,眼力不佳。他方才不过看见几个模糊人影,这到了近前一瞧,这才发现这五人竟无一不是人中龙凤。那两位男子,一人蓝衣布衫,书卷清狂之气难掩四溢。另一人丝绸白缎锦衣,却是风流儒雅,潇洒飞逸。
再瞧那三女,虽同是一身粗布长裙,却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这三人,竟无一气质相同。左侧一女,生的极是艳丽,可说是面赛芙蓉,倾国倾城。中间一女,虽不如左侧那人美的令人头晕目眩,但却胜在皎若秋月,双瞳剪水。另一女,却少见的是个胡人女子。这女子颜如渥丹,眉似新月。腰肢如柳,盈盈不堪一握。老莫从商多年,似这般出落绝美的女子,却是从未见过一人。
他不禁心头怦怦直跳道:“我家中那黄脸婆与这三位姑娘一比,可要差到九霄云外了。”但他转念又想:“我那黄脸婆虽丑,却勤俭持家,家务事样样能行,这几个女子虽美,也未必及得上她。”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暖,又更畔回家。
正想着,听左侧那女子道:“老板,总共多少钱?”老莫一怔,遂笑道:“一壶热茶六文,一碟瓜子九文。”那女子点了点头,自袖中摸出半两碎银子递给老莫道:“大漠风沙利如刀,老板做生意不大容易,这半两碎银子便不用找啦!”老莫一怔连连摇头道:“啊呦,这哪成?老莫买卖虽小,但也没有无故沾客人便宜的道理。”那女子还未答话,却听那胡女冷笑道:“姓宁的,谁要你来为我结账了?”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好呀,你愿意结就你结,好心当作驴肝肺。”那胡女啐道:“收起你的假惺惺,谁要你好心?”那女子正要反唇相讥,当间那女子赶忙制止笑道:“好啦!兰艾妹妹,玉若妹妹,你们自打一上路就开始拌嘴,这都拌了近一个月了,还没拌够么?”
这一行人正是宁玉若几人,却说他们自颜无双那里得了百鸟帐撵,一路而行,不知不觉间已走了半月有余。他们舟车劳顿,已感口渴,这才御车而下,寻了一座茶寮喝茶。
宁玉若忍不住冷笑道:“谁愿意同她拌嘴?还不是她次次找上门来。”兰艾怒道:“你就会胡说,昨晚子饮发热,我说要取冷水冰敷为他降温,谁知你偏偏说要让他裹紧棉被,出一身大汗。你这不是胡说么?”宁玉若冷笑道:“化外夷女,怎知我汉人医术?子饮发热,必是夜晚赶路,导致寒气入体。他外热内虚,自是要盖紧棉被。”兰艾啐道:“你就会胡说!分明是你那什么破法宝室内太闷,将子饮闷病了。他积热不去,这才发烧。”
宁玉若冷笑道:“你只看表面,不懂内涵,正如你外表一般,绣花枕头,草包一个。又能知道什么?”兰艾冷笑道:“那也总比你,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来的要好!”宁玉若登时拍桌大怒道:“你说谁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兰艾也跟着站起,与她怒目而视道:“那你又说谁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她二人各自不让,谁也不肯先坐下。伶舟羽不禁苦笑,起身劝架道:“二位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互相攻讦,咱们一路行来,不是为了救治子饮么?”周炎登时冷笑道:“你们为了救他,我可只是为了陪同玉若!”宁玉若呸道:“谁要你陪我?现在滚回飘渺宫,也还不晚。”周炎哈哈一笑道:“你心中有气向我发火倒也无妨,只是这小子病一治好,你便要回去同我成亲!”宁玉若冷哼一声,却不作答。
周炎看似不甚在乎,其实心中早已将易子饮恨极,他心中暗自忖道:“这几日玉若越来越是过分,天天守在那小子身边,几已当我不在,这小子不除,始为大患。我需得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弄死,绝了玉若那点心思。”
兰艾哼了一声,悻悻坐下道:“你这书呆子说的也对,这姓宁的虽然生的叫人讨厌,倒也真心是为了子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