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芙兮站在冷宫的门口,抬头只能看着庭院大的天空。冬天了,院子里槐树枯败的没有一丝生气,那光秃秃的树干上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鸟窝。偶尔她能听见院门外有宫女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似风一般飘到冷宫的院子里。她总是期待着有人将她从这里放出去。
“小姐——”小棠一回来就看到她站在破败的廊柱边上,她一脸的担忧,快速的跑过去,“小姐,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小棠连忙扶着她的腰。
那陈旧灰暗衣服下是近8个月的肚子,可是如果不知道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是8个月。太后保住她们主仆二人的性命,皇上的条件就是芙兮将在冷宫终老。
芙兮淡淡的抿了抿嘴角,眉宇间早已被哀伤笼罩,“我不累,在屋里呆的太久了,出来走走,透透气。”她好像想起什么,嘴角难得的弯起了一抹笑,“那年大嫂怀空空,大哥每天从朝堂回来后都要陪着嫂嫂在花园里走上一圈。”
芙兮的手慢慢的覆到小腹上,那隆起的肚子,是她的孩子,她希望是个女儿。就算将来皇上知道了,女儿的身份也不会带来太多的危险。
只是这个孩子难道只能和她在冷宫度日吗?
小棠看着芙兮神色变化,她上去扶着她的手臂,芙兮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到一边的木凳上,她板起了脸,“小姐,还有一个月你就快生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注意。”
芙兮望着她,十二三岁的的小棠,进宫一年多,也长大了。她慢慢的转过头,眉心微微的蹙着,天空真的好美好美,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她什么时候能走出这个牢笼呢。
小棠看着她,现在的小姐不施粉黛,一颦一笑都是华美动人,比宫里的娘娘不知道美多少倍。可是美又有什么用呢?皇上不喜欢。木家满门获罪,连带着小姐都被打入冷宫了。
“小棠,我昨晚梦到母亲了。”芙兮浅浅的说道,声音细腻的如同溪水一般。
小棠眼圈瞬间就红了,“小姐,别想那么多。夫人他们会逢凶化吉的。”她咬咬牙,压低声音,“小姐,我已经把香囊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只是那一线生机什么时候能到呢。
“可曾把字条交给杨牧?”
小棠连忙点点头,“我亲手交到杨大人的手里的。”她顿了顿,有些不解,“小姐,杨大人真的会帮我们吗?”
芙兮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
腊月的天气彻骨的冷,狂风席卷着整座皇宫,没有比冷宫更冷的地方了。
夜色深重,芙兮靠在床沿,借着昏暗的油光,她用旧衣裳缝制着一件孩子的衣服。小棠已经说了她很多次了,让她休息,她偏偏不听。
“你让我绣吧,不然我真的没事可干了。”芙兮这一句话瞬间让小棠没了声音。
门外好像传来几声声响,轻轻碎碎的。
“有人?”
小棠起身,“我去看看。”她快速的走到门口,乍一见门口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在冷宫前徘徊,小棠忙问,“公公,有什么事吗?”
小太监左看看又看看,“小喜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小喜子一脸的无奈,他当初也是跟在废后身边的,虽然时间短,也受过废后的恩情,“小棠姑娘,皇上已经下旨穆家明天午时满门处斩。”
小棠一瞬间失去了言语。
“我先走了。”说完他从袖口拿出一叠银子塞到小棠手中,“我以后可能也不能来这里了。”小喜子说完立马就跑了。
小棠死死的咬着唇角,让自己不要哭出来,这事不能让小姐知道。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心中一阵凄凉,拼命地压制住心里头那无助的悲伤。
等她一回头,却看到芙兮站在她的身后,面色仓皇。“他还是不肯放过穆家。”芙兮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远处,那是皇上居住的宫殿方向。
“罢了,罢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黑暗的天际,慢慢的转过身来,步履蹒跚。
小棠连连上前,“小姐——”声音中已是带着哭腔。
芙兮每走一步,就感觉到肚子疼上几分。她闷哼一声,停下步子,才发现血水顺着她的裤子流了下来。
“小姐——”小棠发现了异样,她感到不安与惊慌,连忙扶着她回到屋里。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做。这里根本就不能请太医。“我该怎么办?”
“小棠,去烧些热水。”芙兮咬着牙,额角满是冷汗。
小棠慌慌张张的,“小姐,你不能有事啊。”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芙兮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那个夜晚很漫长,小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当时她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如果小姐去了,她也不会独活的。
芙兮历尽千辛,最后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小姐,是小少爷呢。”小棠脸上带着笑意,给孩子清洗之后,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白布裹着他。
孩子嘶声啼哭着,芙兮满脸的虚汗,眼角的泪痕未干。她恍惚地看着孩子,嫩嫩的小脚用力的蹬着。老天总是和她开着玩笑,这一次依然。
芙兮吃力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孩子,孩子的手挣扎地挥舞着,她微微眯眼,孩子手背上印着一个如月牙般的胎记,芙兮喘息了着,艰难地说道,“小棠,你快去东厢阁找杨牧。”
杨牧——
小棠慌乱中想到那个人。
“快去——现在只有他帮我,我不能让孩子留在宫中——”
芙兮最后看到的就是小棠匆匆而去的身影,她扬起了嘴角,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
春天来了,冷宫依旧萧瑟。小棠从小太监那里拿来了一些碎银子,这是她用绣好的荷包换来的,小太监拿了大半去,不过她也开心。
拿着银子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她家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块木板又是长绳,小棠好奇的走过去,“小姐,你在做什么?”
芙兮头也没有抬,“做个秋千。”
小棠脸上僵了僵,“小姐,你会吗?”
“不会,我试试。”芙兮淡定的回道。她整整卧床了一个多月,才终于下床。
小棠蹙着眉,自从小姐生完孩子之后,什么都忘了,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老爷夫人少爷们,还忘记孩子,可是明明还是那个人啊。她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姐也很好。算了,不想这些了。
芙兮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把秋千做好了。她怡然的坐在上面,小棠坐在一边绣着东西。
“小棠,你想出去吗?”芙兮突然开口,她望着头顶,眼神空洞无奈。
她不是穆芙兮,她叫穆雪,她是21世纪的人。她只是出去旅游,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朝代,还在冷宫里,她恨不得再死一次。在这里和坐牢有区别吗?
她嗷嗷的叫了几声。
“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小棠忧心的问道。
芙兮双手抱着头,“我想回家。”她幽幽的说道。
小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绣着手里头的荷包。小姐这一醒来,再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穆雪从小棠口中得知,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文晋国,当今的皇帝叫楚轩,也就是他的丈夫,不,应该是上任的丈夫,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已经离婚了。每每提到皇上,小棠的语气总会变得很不平静,带着隐隐的恨意。
“他是个昏君?”芙兮问。
小棠摇摇头,“皇上即位之后,花了半年之间平定了大遥国对边境的骚扰,现在大遥国已经划入南晋的领土了。”
穆雪点点头,看来这个皇帝还是文韬武略的皇帝。“那他是不是荒淫无道?”
小棠微愕,话语断断续续的,“小姐,你——你——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呢?”
穆雪眨了眨眼,“什么话?荒淫无道吗?”
小棠暗吸一口气,“小姐——”她的语气不由得加重。
“好了好了,我只说给你听。快说说他吧——”
“皇上后宫里的妃子,也不是很多。现在后位虚空着——”小棠瞅了瞅她一眼,生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见小姐不甚在意的模样,她暗暗呼了一口气,“沈淑妃、刘贤妃、王婕妤、淩贵嫔比较受皇上宠爱,刘贤妃生了芯柔帝姬,皇上对她一直都比较恩宠。”小棠看着她安静的脸,没有再说下去。帝后大婚当日,据闻皇上就歇在淑妃处。
穆雪点点头,这么多个女人抢一个丈夫,真是够累的。幸好,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废后。不然,她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宫里的女人们。
穆雪冥神静思可就是想不出皇帝长什么样?她闭着眼,脑海中只是忽闪过几个片段,一个高大清俊的背影,她看不清他,他猛地歪过头来,双眸如星月一般,只是那眸子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现在处的这状态,就知道本尊铁定不受皇帝的喜爱。皇后都被打入冷宫了,还能好到哪里。
穆雪现在每天每夜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出宫。冷宫废后,如果一辈子只能带在这里的话,她宁愿再死一次。
第二天,趁着小棠出去时,穆雪一个人偷偷的出了冷宫。冷宫萧瑟,看守的人稀稀落落,她趁着人不注意溜了出去。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花园里,穆雪眺眼望去,不禁感叹,果然是皇家花园,即使在严冬里,照样有花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倾身摘了一多含苞待放的花来。
“真好看——”她细细把玩着。古代的花到底比她所在时代娇艳的多,没有受过污染就是不一样啊。后方隐约传来人群走动的声音,细语轻笑声渐渐而来。穆雪一回头看见对面浩浩汤汤的两排队伍。她的目光定在了最前面的那人,她微微眯了眯眼,那人高大俊逸,眉若明显,剑眉冷目,身上的明黄色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