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意秋拿着银子,去药店给空空抓了药,又买了两个肉饼回到家。空空正在院子外玩耍,他的手中拿着木棍,在地上划着。见到他娘回来了,立马扔了小木棍跑过去抱住她的腿,“娘,你终于回来了。空空好想你。”
嵇意秋望着他的小模样,抬手细细抚着他的脸蛋,空空,我见到你爹了,可是他却成了别人的丈夫。怎么办?娘该怎么办?眼泪慢慢的滑落下来。
“娘,你怎么哭了?”空空抬起小手心疼的擦着她的眼泪。“娘,你怎么了?”
嵇意秋吸了吸气,“空空在玩什么呢?”嵇意秋吃力的抱起他。
“我在写我的名字,娘,你看,我写的对吗?”
嵇意秋一看,写的东倒西歪的,“不错,空空真厉害。”
空空仰着下巴,“娘,等我多写写,我就会写爹的名字了。”
嵇意秋脸色暗淡,陷入沉思之中。
“娘——娘——”空空摇着她的手。
“娘没事,娘只是很欣慰空空这么能干。看,娘给买了肉饼。去吃吧。”
小家伙听到有肉饼吃,小脸上一脸的喜色。
过了几日,突然有人来接她。“夫人,公主有请。”嵇意秋把孩子托给邻居照管,自己进了公主府。
这段时日,她也有所耳闻,这位三公主乃,大遥国主和其最宠爱的妃子所深,只不过那位妃子红颜薄命,没几年就去世了。三公主一直由皇后养育。三公主不喜宫中约束,常常出宫玩耍,就这样邂逅了身负重伤的穆锦城。
公主拼死拼活要嫁异族的人,大遥皇宫震惊了。最后太子段天朗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皇上,皇上才同意这段婚姻。
嵇意秋走进公主府,府里的管家将来带到大厅,“公主刚刚进宫了。公主让老奴把这个给您,不知道夫人能否绣好?”
嵇意秋接过画纸,一瞬间便僵住了。那是她当初亲手给穆锦城的绣的荷包。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两日便可。”
管家点点头,“老奴会转告公主的。”
“那我先走了。”
“夫人稍等,公主一会儿就回来。您请便。”
嵇意秋呼了一口气,轻轻的站起身来,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画卷上,目光瞬间定住了。“这幅画——”
“这是我们驸马爷画的。驸马爷是文晋国的人。”
嵇意秋瞬间握紧了手指,“管家,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香囊,两日后让人来取。”
嵇意秋脸色惨白的一片,脚步凌乱的往外走去。这段日子心心念念相见的人,这一刻明明就在宅子里,她却没有了相见的勇气了。
见了面又怎么样呢?
她没有变,而他已是驸马了。
嵇意秋恍恍惚惚的走出来,双眼含着泪,穿过院门时,猛然间装上了来人。她低着头,快速的擦着泪水。“不好意思。”说完,便迈起脚步继续往前走了。
“意秋——”身后传来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嵇意秋脚步顿了顿,只是短暂的一瞬,好像叫的不是她一般。
“意秋——”穆锦城再次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认错人了。”嵇意秋哽咽着说道。
穆锦城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意秋,我怎么会认错呢?”
嵇意秋低着头,一字一字的回道,“驸马爷,你认错人。”
穆锦城一脸悲痛,颤着手拉住她,“意秋——”
嵇意秋握着拳,慢慢的抬头,终于抬起眼望着他了。轻轻的退了半步距离。
半步距离却如一世。
“是我又如何呢?”她扬着嘴角,眸光里满是悲凉,“锦城,大遥三驸马。你以什么身份与我相认呢?”
穆锦城无话可说。
如今这一切只能用四个字,身不由己。
嵇意秋回了家,那晚上她还是绣了荷包,绣上了那句话。“定不负相思意。”一针一线。
只是心情再也不同了。
穆锦城找到了她们。
那一日,嵇意秋在院中绣荷包,空空在院子拿着小木剑玩耍,突然间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人,他转着黑溜溜的眼睛,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嵇意秋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瞬间僵住了。
穆锦城望着空空,那一刻整颗心都被挖空了。他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空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空空歪过头看看娘,又看看穆锦城。
穆锦城慢慢的蹲下身子,双眼殷红,“空空,爹回来了。”
空空长大了嘴角,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我的爹?”
穆锦城嘴角颤动,“是,我是你爹。”
“真的吗?娘!爹回来了!”空空扔下了小木剑,“爹,你不用再去打仗了吗?我和娘找了你好久。”
“爹,空空好想你。”
“爹,你以后不要再离开空空了吧?”
……
空空一直紧紧的粘着穆锦城。穆锦城整颗心都盈满了愧疚。他看着嵇意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一个女子,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找寻她。他却深深地伤了她。往昔的誓言就似万剑一般扎进他的心窝里。
当夜晚来临,穆锦城把空空哄睡着,嵇意秋依旧没有和他说一个字。他站在她的身旁,无奈心酸,“意秋,对不起。”说完他勾了勾嘴角,“我欠你的又何尝是一个对不起呢?”
嵇意秋闭了闭眼。
“意秋,这些银子你留着。”穆锦城把钱袋放到一旁的木桌上。
“你还是要走?”嵇意秋微微哽咽。
穆锦城没有说话。
嵇意秋忽而一笑,“锦城,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活着,我即便再怨再恨,都还是感谢老天了。至少你活着。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那晚穆锦城还是回去了。
嵇意秋没有哭,极其的平静。过了两日,穆锦城也没有来。空空很生气,却从来不在嵇意秋面前表现,偷偷的哭了好几次。
嵇意秋心灰意冷的走了,带着穆锦城留下的银两。
几日后穆锦城再次来到木屋时,一室清冷。没有只言片语,嵇意秋走了。穆锦城喝的酩酊大醉,回到家。段天琳前几天生了重病,才刚刚好起来。看到穆锦城这般,她也难受,终于艰难的开了口,“锦城,你走吧,去找你的家人,找她吧。”她知道一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你放心,父皇不会真的要了我的命的。他们知道你重情义,才利用我牵制你。”
穆锦城就是太过重情义才陷入今日两难的绝境之中。段天琳救过他的命,他娶她是事实,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陷她为危险之中。
在段天琳的帮助下,穆锦城走了。段天琳被关押起来。
穆家终于团聚了。只是嵇意秋搬到庙里去了,空空舍不得他娘,也跟着去了。穆家人心疼嵇意秋,只得随了她的意。
在嵇意秋离开之后,大遥被文晋灭国。穆锦城让人去打探段天琳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消息。段天琳只是想来看看他,却没有想到到了文晋之后,她陷入了绝境之中。兜兜转转,穆锦城救了她。只是他对她只有亏欠,而无爱情。
段天琳无家可归,去了穆府。穆府上下都成为她为“段夫人”。可是穆锦城却对她说,“天琳,这辈子我注定要负你,但是我护你一辈子周全的。只是我只能给你一个身份而已。”
段天琳没有说什么。她依旧坚定的爱着这个不爱她的男人。段天琳望着穆锦城,穆锦城望着嵇意秋。这个结什么时候能解开?
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谁也不快乐。
空空渐渐长大,面对父母的这种情况他也很头疼。他不愿想太多,总会带着弟弟小沐四处玩耍。
姑姑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不是很懂,他知道,爹和娘总有一天会和好的。
穆锦城每天都会去庙里一次,却不见嵇意秋,只是驻足在门外,替她打水送饭。1000多个日子从不间断。直到有一天,穆锦城没有来。
嵇意秋那天一直魂不守舍,总感觉出了事。果然到了夜里,空空赶过来,“娘,爹受伤了。你快回去看看他。二叔说爹可能——”
嵇意秋匆匆回了家。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回来。一屋子的人,穆夫人拿着手帕试着泪,“意秋,你回来了?快来看看锦城——”
嵇意秋看着床上的人,他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衣服上染满血色。她一步一步的走进,走到床前时,双腿已然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床沿,心中有万言可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嵇意秋终于哭了起来。
“锦城,你真的要抛下我了吗?”
“锦城——你醒来好不好?”
……
穆芙兮站在她的身旁,“大嫂,这么多年了,又何苦呢?你、大哥、空空,都不开心。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改变了,可是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在,不是吗?”
嵇意秋紧紧的握着穆锦城的手,不断的落着泪。
“一生一世一双人。大哥他从来没有变过。”穆芙兮一字一字的说道。
嵇意秋的声音颤抖着,“兮儿,你知道吗?我怨过他怎么能轻易的娶了别的女人,他每天都去庙里看我,我都知道,可是我始终无法和他相见。”
“大嫂,我都懂。”她顿了顿,“你是幸运的,遇上了大哥。”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是再正常的不过的。
“你可知大哥他被三公主救了,也是生不如死,他愧对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三公主。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可是三公主这一辈子只能顶着一个身份而已。”
“大嫂,穆家经历了太多太多了,你和大哥还要这么下去吗?大哥能不能醒来,现在就看你了。”穆芙兮说完转身离开。
嵇意秋握着他的手,“锦城,你一定要醒过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带着我去江南,带我大漠,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做到。”
“锦城,锦城——”
……
半年后,穆府迎来了一件喜事。嵇意秋有喜,大夫把脉,这次会是个千金。穆锦城拉着嵇意秋的手走着,喃喃的念叨,“女儿好,女儿好。”
嵇意秋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年轻的时候,她最期盼的不就是这样吗?牵着手,一辈子,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