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佛教艺术与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1981300000004

第4章 敦煌写本邈真赞所见真堂及其相关问题研究(3)

影堂,丁福保《佛学大辞典》解释:“影堂,(堂塔)奉祀先人遗像之所。古今注曰:‘邈者,貌也。所以彷佛先人之容貌,庶人则立影堂。释氏借此二字谓安置佛祖真影之堂舍。’雍陶诗曰:‘秋磬数声天欲晓,影堂斜掩一灯深。’李远寄友诗曰:‘他时若更相随去,只是含酸对影堂。”“‘少康,唐睦州乌龙山净土道场之少康,俗姓周氏。七岁出家。十五岁往越州嘉祥寺受戒。五夏后,往上元龙兴寺学经论。贞元初至洛阳自马寺殿,得善导西方化导之文,大喜,遂诣长安光明寺善导影堂发愿。得善导之灵告。决心专修念佛。至睦州开念佛道场,散钱于市井。使唱念佛。贞元二十一年寂。时人号为后善导。见宋僧传二十五,佛祖统纪二十六,乐邦文类三。”“开山堂,(堂塔)安置本寺开山像之堂也。又云祖堂或影堂。”

《全唐诗》卷151刘长卿《齐一和尚影堂》:“一公住世忘世纷,暂来复去谁能分。身寄虚空如过客,心将生灭是浮云。萧散浮云往不还,凄凉遗教殁仍传。旧地愁看双树在,空堂只是一灯悬。一灯长照恒河沙,双树犹落诸天花。天花寂寂香深殿,苔藓苍苍閟虚院。昔余精念访禅扉,常接微言清道机。今来寂寞无所得,唯共门人泪满衣。”齐一和尚影堂就是为了供奉其影像之所。卷283李益《哭柏岩禅师》:“遍与傍人别,临终尽不愁。影堂谁为扫,坐塔自看修。白日钟边晚,青苔钵上秋。天涯禅弟子,空到柏岩游。”卷319麴信陵《过真律师旧院》:“寂然秋院闭秋光,过客闲来礼影堂。坚冰销尽还成水,本自无形何足伤。”卷332羊士谔《山寺题壁》:“物外真何事,幽廊步不穷。一灯心法在,三世影堂空。山果青苔上,寒蝉落叶中。归来还闭阁,棠树几秋风。”卷386张籍《题晖师影堂》:“日早欲参禅,竟无相识缘。道场今独到,惆怅影堂前。”卷846齐己《题玉泉寺》:“高韵双悬张曲江,联题兼是孟襄阳。后人才地谁称短,前辈经天尽负长。胜景饱于闲采拾,灵踪销得正思量。时移两板成尘迹,犹挂吾师旧影堂。”卷839齐己《题东林白莲》:“大士生兜率,空池满白莲。秋风明月下,斋日影堂前。色后群芳拆,香殊百和燃。谁知不染性,一片好心田。”

《全唐诗》卷286李端《同司空文明过坚上人故院(一作过坚上人影堂逢司空曙)》:“我与雷居士,平生事远公。无人知是旧,共到影堂中。”卷301王建《题柏岩禅师影堂》:“山中砖塔闭,松下影堂新。恨不生前识,今朝礼画身。”卷554项思《题永忻寺影堂》:“不遇修寺日,无钱入影堂。故来空礼拜,临去重添香。僧得名难近,灯传火已长。发心依止后,借住有邻房。”

《全唐诗》卷436白居易《春题华阳观(观即华阳公主故宅有旧内人存焉)》:“帝子吹箫逐凤凰,空留仙洞号华阳。落花何处堪惆怅,头白宫人扫影堂。”卷854杜光庭《题本竹观》:“楼阁层层冠此山,雕轩朱槛一跻攀。碑刊古篆龙蛇动,洞接诸天日月闲。帝子影堂香漠漠,真人丹涧水潺潺。扫空双竹今何在,只恐投波去不还。”

影堂同真堂一样一般百姓官宦之家都设置,《旧唐书》卷117《段文昌传》:“文昌于荆、蜀皆有先祖故第,至是赎为浮图祠。又以先人坟墓在荆州,别营居第,以置祖祢影堂,岁时伏腊,良辰美景享荐之。彻祭,即以音声歌舞继之,如事生者,捂绅非焉。”所不同的是段文昌将影堂设置到了先人坟墓所在地,岁时伏腊祭奠之。《宋史》卷262《刘温叟传》记载其后晋时任职都官郎中充翰林学士,“退开影堂列祭,以文告之。”《元史》卷29《泰定帝纪一》:“二月丁巳朔,作显宗影堂。”卷39《顺帝纪二》:“壬午,集贤大学士羊归等言:‘太上皇、唐妃影堂在真定玉华宫,每年宜于正月二十日致祭。’从之。”卷40《顺帝纪三》:“丙子,车驾时巡上都。置月祭各影堂香于大明殿,遇行礼时,令省臣就殿迎香祭之。”卷43《顺帝纪六》丁卯,“立宁宗影堂。”卷44《顺帝纪七》:“辛卯,命秘书卿答兰提调别吉太后影堂祭祀,知枢密院事野仙帖木儿提调世祖影堂祭祀,宣政院使蛮子提调裕宗、英宗影堂祭祀。”卷45《顺帝纪八》:“十二月丙戌,诏:‘太庙、影堂祭祀,乃子孙报本重事。近兵兴岁歉,品物不能丰备,累朝四祭,减为春秋二祭,今宜复四祭。’后竟不行。”卷51《五行志二》:“六月甲寅,大都大圣寿万安寺灾。……帝闻之泣下,亟命百官救护,唯东西二影堂神主及宝玩器物得免,余皆焚毁。此寺旧名白塔,自世祖以来,为百官习仪之所,其殿陛阑檐一如内庭之制。成宗时,置世祖影堂于殿之西,裕宗影堂于殿之东,月遣大臣致祭。”从以上资料我们对影堂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认识,唐宋时期一般百姓官宦之家都设置,元代皇室也置影堂,临时性的就可以大明殿,经常性都设置于寺院或者陵寝之所,就是唐宋时期的百姓也有设置于坟墓之所,主要是用于供奉遗像四时祭祀。

四、俗家真堂影堂与寺院的结合及莫高窟供养人像功用

从真堂(影堂)设置的地点及其功用来看,唐宋之际真堂主要设置地点有寺院设置、道观设置、陵墓设置和家庙住宅设置等情况,其中道观所设置的真堂供奉的主要是道教诸神和与之有关的道教先师、有名望道教徒。坟墓陵寝所置真堂主要供奉先祖影像和死者个人遗像。住宅家庙中供养的无疑是先祖遗像。只有寺院中设置的影堂情况比较特殊,影堂中既可以供奉出家已故僧尼,也可以供奉俗家信徒或者官宦皇室乃至于皇帝本人死后都在寺院设置影堂供奉。更有甚者将佛教殿堂与真堂功用结合在一起,在影堂之中塑绘佛教诸神,这样一来邈真像首先在寺院中开始合而为一。

这种结合表现最为明显的是私家寺院和皇家寺院,在皇家寺院中设置影堂是很自然的事情,经常是将寺院设置于陵寝之所,寺院和陵庙结合起来,如元代诸帝就将寺院置之于陵寝之所的万寿寺。《续资治通鉴》卷203:“丁巳,幸大承华普庆寺,祀昭献元圣皇后于影堂,赐僧钞千锭。”普庆寺就是因昭献元圣皇后陵寝设置的寺院,寺院中有供奉着其影像的殿堂。开元寺是唐玄宗敕建寺院,因此在寺院内都塑绘玄宗皇帝的圣容。一般官宦之家,依靠自己的实力也修建了很多寺院,或者某个官僚为官建立的官寺,寺院中为感念其建寺之德,往往也为其在寺院中建立影堂,人甘露寺时李德裕任浙西节度使,因唐武宗灭佛,李德裕不但将甘露寺保存下来,还将其他寺院的壁画移置到甘露寺,使甘露寺名望顿起,享誉四方。我们根据敦煌邈真赞文书记载,邈真像一般都是绘制在绵帛之上,陈列于真堂之中。而莫高窟中的供养人画像是绘制于粉壁之上。因此,绘制于石窟之中的供养像是否具备陈列于真堂之中邈真像的功能。

唐代就有将真堂设置于石窟之中的情况,《全唐诗》卷534许浑《和友人送僧归桂州灵岩寺》:“楚客送僧归桂阳,海门帆势极潇湘。碧云千里暮愁合,白雪一声春思长。柳絮拥堤添衲软,松花浮水注瓶香。南京长老几年别,闻道半岩多影堂。”桂州灵岩寺同莫高窟西晋称灵岩寺一样都是石窟性的寺院,处于石壁上的石窟具有影堂的名称,表明唐代已经有将寺院开凿石窟建立影堂的风气。同时也有将邈真像绘制于墙壁之上的习俗,《全唐诗》卷486鲍溶《赠真公影堂》:“旧房西壁画支公,昨暮今晨色不同。远客闲心无处所,独添香火望虚空。”卷279卢纶《题嘉样殿南溪印禅师壁画影堂》:“双屐参差锡杖斜,衲衣交膝对天花。瞻容悟问修持劫,似指前溪无数沙。”卷844齐己《题东林十八贤真堂》:“何人到此思高躅,岚点苔痕满粉墙。”庐山东林寺十八贤真堂中将真像绘制于墙壁之上,应当说开创了石窟绘制供养人的雏形,也印证了石窟影堂的基本绘制方法和规则。卷854杜光庭《题本竹观》:“楼阁层层冠此山,雕轩朱槛一跻攀。碑刊古篆龙蛇动,洞接诸天日月闲。帝子影堂香漠漠,真人丹涧水潺潺。扫空双竹今何在,只恐投波去不还。”记载到的帝子影堂都绘制于石窟之中。

敦煌莫高窟供养人画像也称之为邈真像,部分石窟实际上就是家人子女为之开设的真堂,如P.3564《莫高窟功德记》记载:“厥有弟子释门僧政临坛供奉大德阐扬三教大法师赐紫沙门香号愿清,故父左马步都虞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御史中丞上柱国梁幸德在日,偶因巡礼,界此仙岩,层层启愿,燃灯肇肇,惟忏祷祝。遇见积古灵龛,并乃催坏。曰:睹真容而路坐,旦英风怀,观口画而口长胜日。遂使虔诚恳意,抽减资贿,心愿难违,不生反退。当寻巧匠,遍觅良才。不计多年,便成口檐。出门之两颊,绘八大龙王及毗沙门神赴哪吒会。南北彩画普贤、师利并余侍从功毕。其画乃龙王在海,每视津源,洒甘露应应时。行风雨而顺节。毗沙赴会,与时不来。□陀哪吒,案剑而立。闻请弥陋,[□]心欢喜。文殊师利,流补东方。镇华夏而伏毒龙,住清凉而居山顶。普贤菩萨,十地功圆。化百种之真身,利十方之法界。更有题邈未竟,父人秦凉,却值回时,路逢国难。破财物于张掖,害自己于他方。不达本乡,中途殒没。子僧政愿清、法律道琳等念劬劳之厚德,释□补之深恩。于宜秋本庄上创建浮图一所,绘画功毕,又窟上再立题邈。”敦煌莫高窟很多属于纪念性的石窟,因此在这些石窟中除了塑绘与佛教有关的内容之外,还要绘制家族成员的邈真像。所以在石窟壁画中绘制邈真像成为修建石窟中的一项主要内容。

敦煌莫高窟与其他真堂、影堂不同的是石窟中不但绘制已故的先祖先师的邈真像,而且绘制现存建窟者的邈真像,这种情况的出现与石窟的功用有直接的关系。纵观敦煌石窟供养人画像有这,样一些情况值得我们注意:第一,前期的供养人画像比较小,后期的供养人画像越来越大,不但与人等身,甚至超过;第二,已经死亡和在世的按照地位辈分关系依次绘制在一起,突出的是家族辈分和石窟的功德性质,而不是其纪念死亡者的关系,这俨然是一个家族的族谱;第三,在突出纪念死亡者目的比较明显时,将死亡者的邈真像绘制在一起,将在世人的邈真像绘制在一起,生死有别,同时,还表示生者对死亡者的纪念和瞻仰等。

毫无疑问,敦煌莫高窟绘制邈真像,特别是绘制死亡者的邈真像,使石窟具有真堂或者影堂性质,至于莫高窟第17窟是大家公认的洪辩和尚的影窟,这个窟中塑有洪辩和尚的遗像,身后墙壁上绘制有近侍女,是一种比较典型的真堂或者影堂性质的石窟。

通过以上探讨,我们认识到,张球或者其他人撰写邈真赞的地点真堂,不是张球的堂头,而是死者家族的家庙祠堂,专门用来安置供奉死者遗像之所。真堂不但一般百姓官宦之家设置,就是寺院、道观也设置真堂,特别是寺院真堂不但安置寺院先师宗祖的遗像,还供奉为寺院作出贡献者的遗像,这些遗像有绘制在绵帛上的,也有绘制于墙壁上。就真堂而言,寺院的真堂既有寺院专门设置的,也有临时设置的,同时还有将真堂与佛殿设置放在一起的,更有甚者,开凿石窟建立真堂,因此也有具有真堂性质的石窟。根据这种状况推断,敦煌莫高窟中也应当有真堂性质的石窟,供养人画像就有邈真像性质的功用,特别是家窟中出现的供养人画像更具有这种性质,邈真像中绘制了很多在世家族成员,淡化了真堂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