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我们今天客观地分析一下上海的改革开放为什么能够这样快地取得成就,分析一下香港经济为什么在东南亚乃至世界占了一席之地时,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下子说不清楚的混沌。
满清的闭关锁国被洋人的炮舰打破了,是好耶坏耶?上海、香港吹进了资本主义之风,是好耶坏耶?中国的老钱庄因此倒闭,代之而起的是西洋的银行,是好耶坏耶?有了外国人的租界,也有了中国人在租界里的革命活动,孙中山、蒋介石在租界里活动,杜月笙、黄金荣也在租界里活动,还有共产党人也在租界里活动,到底是好耶坏耶?上海人会做生意,香港人生下来就会英语,对我们今天的改革开放是有益还是有害?上海150年,香港100年,它们所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变化,直接变化与间接变化,以及延伸性的变化,是很难用好与坏这两个字来表达的。
我们说,英国以及其他殖民者是一个系统,一个大系统,这个系统里有几百个乃至几千个资本主义要素;而满清帝国也是一个系统,一个封建的大系统。资本主义入侵中国,是这两个大系统的侵略与被侵略,最后口生了诸如上海、香港、厦门,大连、青岛等资本主义与封建主义共生的城市,这些城击可以说是中国得了感染性疾病,身上长出了毐瘤。但这种惑染性疾病也推动了中国的进步,让我们认识到了随机扰动与基因漂移对于社会进化的重要性。复杂开放的生命比封闭有序的生命更加强劲。
我们可以把民族与民族、社会与社会、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流分成两种类型:一种就是用炮舰打开大门的这种。是强迫性开放;另一种是今大世界各国的友谊性交流,是一种自由自发性开放。这两种开放其实都让一个封闭的系统走向7开放的系统,而开放的系统具有更强的进化能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复制的错误相当于人犯错误和工作上的失败,不仅仅是生出了一个坏胎,这个坏胎最后终会比健康生命更早夭折那么简单。同样,人们在工作中犯下了错误,也不仅仅是锻炼了人的意志,在失败中找到了教训,今后可以少走弯路这么一种作用。基因犯错误告诉我们,由错误产生出来的怪胎,很可能是一次生命的分形,很可能是产生出一种新类别的先导。而这一点,才是失败与错误更具哲学意味的地方。
一个最典型的事例是,哥伦布正是由于发生错误才发现了新大陆,使他今天的名字会如此响亮。这位意大利航海家于1492年奉西班牙统治者伊萨白拉和斐迪南之命,携带致中国皇帝的国书,率船三艘,水手87名,从巴罗斯港出航,横渡大西洋,到达巴哈马群岛和古巴、海地等岛。后又三次西航(风1498、1502年)到达牙买加、波多黎各诸岛及中美、南美洲大陆沿岸地带。哥伦布错误地把他到达的地方当成了印度,故而称当地的居民为印第安人。
我们假设,哥伦布本来的目标是要到中国和印度来进国书,而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那么对于这两个古老的国度而言,是早已存在的,用不着他去发现,他不过是执行了一次使者任务,不会给他带来后世这不朽的声名;正是由于他走错了路,他意外地发现了美洲大陆,他的名字才被世界各国的人所记忆,称他是发现美洲新大陆的人。
因此,错误使哥伦布得到的好处与名声比正确使他得到的好处与名声要大得多。
公元前210年,着名方士徐福是奉了秦始皇之命,率领三千童男童女与百工五谷东渡,目的是到海外去求取长生不老之药的。他途经朝鲜韩国境内,于日本的九州佐贺县登陆,以后却不回来了。他既抗了皇命,仙药也没有采得,却在日本境内开拓出一片新的天地,繁衍出一大群子民,被日本历代民众奉为农耕之神、医药之神、纺织之神、蚕丝之神,并且立神社永世祭祀。秦始皇叫徐福远行是一次错误,因为不仅仙草是否存在是一个问题,带着童男童女就能采到仙草也是极端迷信的想法。而徐福没有听命行事也是一次错误--你想,哪有皇上叫臣7办事臣子不回来复命的呢?岂非抗旨叛逆但这个错误最后获得的远比本来所求的要有历史意义得多。
我们人世间永远充满着这样一些混沌,歪打反而正着,求正反而得错,错也不是错。反而因祸得福。在许许多多的错误之中,阴错阳差,把本来追求的东西失去了,把本来不想追求的东西得到了,以此构成了人类的历史,促成了人类的进步与发展,而事实上,人类就是这样对对错错、成成败畋、混混沌淹地走到了今天。
让我们暂且放松一下,来听一段故事。
日本有一位福井谦一君,由于他成功地运用现代物理学的基石一一量子力学来解释分子如何形成的于1981年与美国的霍夫曼一同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他是第一位日本诺贝尔奖获得者。福并谦一于1918年生于日本奈良市,1948年获京都大学工程博士学位,1951年起任该校物理化学教授,198年为美国国家科字院荣誉院士。这对于日本国来说,他是位科学研究方面的顶尖人物,以后恐怕也很难有超过他的人了。要是按照正常的规律,一个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人,他一定是个从小就热爱化学,有志于化学方面的人。而事实上,他根本不喜欢化学。福井谦一说,在法国南部的地中海沿岸,有一座名叫曼顿的小镇,他曾先后七次到过那里,因为国际量子分子科学学会每年都在这里举行年会。这是一个风景美丽的城镇,吸引他前去的不仅是开报告会和欣赏风光,还有一个原因是法布尔和他撰写的《昆虫记》。在《昆虫记》里法布尔用引人入胜的文笔,详细描绘了小镇的自然风光,读来令福井亲切、神往。
让我们引录福井谦一的原文一选择人生道路,看一看先是法布尔,后来是福井谦一,是如何选择人生的道路的。
《昆虫记》中,各式昆虫均有亮相,其中不少是我在中学生物爱好会期间亲眼所见。实际上,描述的生活就是我身边的生活,如果没有这样的生活枳豕,也不可能使我如此敬仰法布尔。
《昆虫记》中惑人场面随处可见,其中,我帛反复阅读,惑芡不已的是第十章的最后一节一应用化学。帛法布尔在师范学校毕业时,刚满9岁,毕业的前一天,为了表示祝贺,学校批准毕业生们到实检室看看氧气。正当学生们高高兴兴整装前往时,用作反应剂的硫酸爆炸,实验失败了。这一声刨炸却使法布尔下定了决心:今天运气不好,他日我定要亲自完成这项实验,总有一天,没有老师我也诡掌握化学。
果然,毕业后,法布尔通过自修,由一个小学老鲆升到初中、高中以至大学讲师,一步步接近跃定标。泠了挣得研究资用,法布尔决定一边教书,一边把学到的化学知识用于实践,于是,他做了一场梦。
他想,把古波斯和印度做柒料用的茜莩色素的主要成分一茜素炖化提出,直接印到布料上去,这方法比起旧的印染法要艺术,也迅速得多。经过不懈的努力,成杲显着,他和印染厂工人们都盼望正式投产的那一天。
谁知,由于1866年德国的两家工厂合制成功人工茜素、使生产茜素的工厂倒闭了,法布尔的全部希望成为泡影。文章的结尾是这样写的:万事休想使我的希望破灭,今后怎么办呢?……不,不要犹豫,我要工作,我要让茜单大桶把拒绝给我的东西从墨水瓶里取出来。
正如这里所写的那样,在那次沉痛打击之后,法布尔开始着手科普知识的推广。879年法布尔的《昆虫记》第一卷出版了,而写应用化学一章时他已是84岁高龄的老人了。最后-卷是1910年他87岁时发行的,距他去世仅有五年的时间。
法布尔越是靠自学进修化学,就越是热爱这门知识。具有讽剌意味的是,正是为了化学中的一个成功的实验,却致拌了他多年的宿愿。法布农强有力地喊着:我要工作啊我深深地被感动了,同时,不能不对如此残酷打击这位大自然之子的化学产生了轻微的敌意。
怛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令法布尔伤心的化学。这一4择与学校的学习无关,因直到髙中,我都不喜欢它。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我头脑里有一部活生生的历史,历史的主角就是我少年时代心灵上的老师法布尔,他也是一位杰出的化学家。这一切似子无法解释,因为若以轵累的情报为基础进行逻辑思维的话,我不会选化学。它的学习方法死板,不合我的口味,初中、高中时的化学成绩也证明了这一点。
人们似乎都是根据这些选择道路的。不过,我不提倡这种选择方法,因为每个人的头脑里,肯定都有秘而不宣的历史画面,那里面包含着极其重要的因素,它可以使人选择一条不那么合乎逻辑的路,这条路也许正适合走下去。
这篇文章还有两段,我们就不引录了。在那两段中,福井谦一告诉我们,他原来喜欢文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立志要做一名文学家。让我们先看法布尔,他看到实验室里一次实验的爆炸,于是下定决心要钻研这次失败了的学科;他一辈子苦攻化学,并且成功地提取了纯茜草素,结果却使他的希望破灭。这真是成亦萧何,败亦萧何,于是他只得当一名科普作家,写一些科普作品,这是一个绝望中的补救办法。作为法布尔来说,我们很难说他的选择是成功了的,他可能带着终生的遗憾死去。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一个在日本(离他十万八千里)的青年学生一一福井谦一,一个本来并不喜欢化学而想或为文学家的人,却因受到他的启发,反而下决心走上了研究化学的道路,而且还得到了这方面的世界级最高奖。
福井谦一告诉我的,大约就是人生道路上的混沌。
于是,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任何系统在进化过程中,会产生一半的不对劲一被意外东西和事件的攻击、发生严重的错误、失败和产生众多的垃圾样的废料,这些全出于正常和必然;也许正是由于这些个东西,帮助了系统的进化。若是个系统在开始之处不能容忍错误与外界的感染,这个系统永远不会成熟,不会跃同最高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