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满枝满桠葱葱郁郁,潋滟流光透过树的罅隙,丝丝缕缕投射下来,洒在沈希沫的身上。
耳边传来几声蝉鸣和鸟叫,此刻在她听来分外烦躁。
她走到路口时,突然跳出一只黑猫,眼睛里隐隐闪着光。她没有停下脚步,像往常一样摸一摸它的小脑袋,继续前行。
她遇到熟识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手里拿着一支冰棍,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声音甜而清脆,叫了她一声“希沫姐”。沈希沫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小女孩,跟她擦肩而过。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那间小屋的,只知道,这一路,似乎走了好几光年。
是啊,每走一步,就像刀在她的心头剜一下,一阵一阵地发疼。
一到小屋,她就开始翻箱倒柜,整理衣物。
她忽然把手中正叠着的衣服狠狠地扔到床上。她身体有些发软,觉得浑身无力。
但是,她不想坐,一点也不想坐到床上,这张属于他们的床。
她倚靠在窗边,闭上眼,炽热的光线尽数洒在脸上,映得她的肤色宛若白玉。
阳光再暖,却抵达不到她的心底。
她给他打过好几遍电话,但是,他一遍都没接。
明明有那么多的话要跟他讲,明明心痛如刀绞,明明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他却不在她身边。
不多时,她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是他,一定是他。
终于,他回来了。
他穿着深蓝色衬衫,干净而俊朗,金色纽扣在日光下分外灼目。他走到桌前,把包放到桌上,陷在阳光里的背影修长挺拔。随即,他转身朝她走来,步履缓慢,眼中透着温润的光。
她曾视他为最亲密的人,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
他走近她,清澈的瞳孔里慢慢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想过,见到他时,一定要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他,如看陌生人。
原来,她竟然可以做到不动声色。是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还是痛到极致已麻木?
“希沫。”他走到她面前,微微扬起唇角,宠溺地望着她。
微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 他额前的发,轻轻飞扬。
有几缕鬓发沿着沈希沫娇美的肩滑落,一丝一丝地落到胸前。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想抚一下她的发丝,然而,她却迅速躲闪开,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
他向来是心细之人,看着床上散乱的衣物,蹙起眉头,低沉的声音划过她的耳畔:“你想干吗?”
“你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隐瞒我,对不对?”沈希沫看似淡定地说,面上无任何表情。
“是的。”他一口承认。
“那你……”沈希沫深深地吸了口气,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苦笑,“你有没有什么事隐瞒了我?”
他沉默几秒,方轻轻启口,声音低缓好听:“你说,我会这样做吗?”
沈希沫并没有作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们一向坦诚相待,我也一直很相信你。可是,有的事,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唯有我还被蒙在鼓里。”
“你从谁那儿听到了什么?”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目,振振有词道,“难道你愿意相信别人的话,却不相信我说的吗?”
话都如此挑明了,还不坦白?沈希沫暗想,她期待他能如实招供,却发现他守口如瓶。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希沫将目光投向床上的衣服。不一会儿,她走到床边,又开始叠衣服。
手中的小碎花裙子,是他给她买的第一件衣服。她还记得,他拿衣服给她时,清俊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羞涩。待他们渐渐熟稔后,她再也没有看到他那般模样。
也许,只有在爱情的初期,才能看到那个人羞涩的模样吧!于是,在往后的岁月里,这样的记忆才弥足珍贵。
他像个旁观者,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看着她拿起衣服,一一叠好,放到箱子里。
他们长久沉默,时间仿佛冻结了一般。
许久许久,她用余光看到他大步朝她走来,身上散发出的清新香气在她周身萦绕。
他走到她身边,不发一言,径自拿起她手中的衣服,用力扔到一旁,表情变得冷冽,沉声问:“你想怎样?”
沈希沫看向被扔出去的衣服,嗤笑一声,说:“看不出来吗?我要离开这里。”
“你想好了?”他扳过她的肩膀,正视着她。
“是的,我想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沈希沫一把推掉他的手,一脸嫌恶,继而去捡地上的衣服。
衣服近在咫尺,可是,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拽住,她没反应过来,脚下一个趔趄,一下子跌入他的怀里。
这个她曾无比熟悉又贪恋的怀抱,现在,却一秒也不敢碰触。她害怕,怕一旦跌入他温柔的城池,她再也狠不下心离去。
有些告别带着不舍,有些告别带着眷恋,而她的告别,却带着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的肝肠寸断。
“你要去哪里?”他厉声问,眼神犀利。
“你听好了。”沈希沫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今以后,不管我去哪里,做什么,跟什么样的人交往,都不再与你有关。”
他浓眉紧锁,心下一沉。
过了一会儿,他握紧她的手,冷下脸来,说:“你是我的,从来都是。”
“我不是宠物,不是你想领走就可以领走。”沈希沫试图抽开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手心传来一丝疼痛。
“不要自欺欺人!”他极轻地挑起唇角,欺身靠近她,拽住她的双手,倾 ,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一股熟悉的芬芳倏地在他的唇角弥漫,这样的感觉比往常更美妙。他不禁沉陷其中,近乎贪婪地 。
此时此刻,他一秒钟都不想松开她。
沈希沫愣怔地望着他,胸口微微起伏,握紧手,继续抵抗,却无济于事。
他更紧地拥住她,深深地吻下去,用力撬开她的牙关,与她 纠缠。
她皱紧眉头,想闪躲。
他扳过她的后脑勺,吻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出“嘶”的一声,瞬间放开她,一丝血腥味从他的口腔里散开。
沈希沫喘了口气,抿紧唇,瞪大眼望着他。
他捏住她的下巴,咄咄逼人地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吗?”
沈希沫咬牙切齿道:“走不走是我的自由。”
“好。”他一把将她推到在床,压在她身上,字字铿锵地说,“有本事你走啊!”说完,扯开她的上衣。
沈希沫被撞得有些昏沉,缓了缓,才抓住他的手,试图奋力抵抗,却敌不过他。
他修长的手指触到她细腻温暖的肌肤,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望着她,心中装满不解和恼怒。他们昨天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她突然要离开他?为什么她连离开的理由都不告诉他?
他俯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迎来一巴掌。“啪”的一声,发出脆响。瞬间,他觉得脸火辣辣的疼,重新拽住她的双手,低吼道:“你到底想怎样?”
沈希沫咬紧下唇,似乎用尽了全部的气力,说:“我不想怎样,只想离开这儿,离开你。”
如果她的世界不再有他,也许,疼痛就会少一些吧。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使劲,她觉得痛不可抑,却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她,许久不言。
四周安静得不可思议,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半天,他终于启口:“离开前必须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他们的缘分便在那个夏日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