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竹双眉微颦,蓦地颂起密咒来,随着她玉手一合,体外佛光一闪,显得说不出的神圣,足下的观音雪莲飞出无数佛家真言字符,溶入到了天遣古剑之中,随即,天遣古剑自动离手飞了出去,化为十丈巨剑,带着璀璨的佛灵仙光、冲天而起,夹以穿天破地的巨大神威,但听得“嘶”的声响,直接将那笼罩着整个苍穹的幡旗刺破一个大洞,接着,她的人也跟着自那洞中飞了出去,出现在云遥之上,白衣诀诀,飘飘若仙,犹如观音临尘,真让人有种想要朝拜的澎湃激情。
魑魅“啊”的一声惊呼,霎即收了幡旗,让它变成初始大小,定神一看,赫然,旗上已经露出了一个剑孔,顿时脸色骇然,这才知道眼前这女子的实力原来还远不只自己当初所想,眼中露出无比心痛与愤怒之色,然而,就在此时,忽然又是“嘶”的一声传来,那个小孔竟瞬间扩大了数倍,接着,一道红光快如闪电般自那剑孔中飞了出来,接着化身为人,却又不是遗风是谁?
说来好险,方才遗风被困在那血河幡中,根本就找不到出路,而那千手血魔离开血河幡时实力虽也惊人,不过,它身在幡旗内却更是无比强横,几次令遗风险象环生。
后来,遗风被它血手缠住身体,只觉一身真元被束,几乎要被勒死,心下大感将要命丧其手之时,却不知,正在那关键时刻,冷心竹将血河幡刺破了个洞,这幡旗一破,正好就为遗风打开了一条出口,遗风心下大喜,求生欲望强烈,遂以全身余力、用无形无迹的缥缈无痕对千手血魔展开了一次至强攻击,千手血魔骤然不防,真气一散,遗风趁势震碎那些缠住自己的触手,这才得以离开,但心下太过恼怒,索性便将魑魅的幡旗正中那个破洞给劈得更大了些。
阴沉地看着沈遗风,魑魅真有着想要把他碎尸万断的冲动,但还未及说话,遗风便已经一式开天斩朝他劈了过去。
魑魅一惊之下,便即闪身避开,怒吼道:“逆天子,我跟你没完,哼,下次见面,老夫定叫你生不如死。”说这一句门面话时,便欲转身逃走,然而刚飞出十丈左右距离,遗风忽然以缥缈无痕对他展开一次攻击,传来一声惨叫,不过,他却并不作停留,只破口大咒了几句,便就逃去。
遗风知道此人修为不弱,若他一心想逃,想要追他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当下便只得作罢。
“傻瓜。”乌鸦飞了过来,满脸疲惫之色,道:“这次幸亏……”说话间,它已经抬起头了头来,结果又“咦”了一声,道:“她怎么走了?刚刚还在呢……”
遗风微怔,他并不知道冷心竹来过,当下道:“谁走了?”
乌鸦疲惫极了,有气无力地道:“就是那个冷心竹啊,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救了你,只怕你已经命丧黄泉了,这小妮子,长得可越来越美了,连本尊看了都动心。”
“傻瓜,你发什么呆啊。”
“本尊没什么气力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去。”话毕,又“哎呀”一声,直接往下坠落。
遗风本来还因一句“就是那个冷心竹啊”而发呆呢,徒见乌鸦无力飞行,直下方坠落,当下便醒过神来,单手一引,痴情剑缓缓扩大成三丈巨剑,自动飞出,将乌鸦身子凭空拖住,带动它飞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到泰山去再说。”遗风担心还会有人来追乌鸦,是以便飞落在痴情剑上,御起宝剑朝泰山方向飞去。
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
看着眼前那座巍峨大山,遗风只觉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本想问乌鸦几句什么的,结果也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由于不想惊动神剑宗弟子,所以他直接穿云入霄而行,避过守山弟子的视线。
仙人洞。
乌鸦实在太过疲惫,在遗风从前所住的石室中沉沉一觉睡了过去,而遗风则坐在床上调息了几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方才睁开眼睛,见乌鸦依旧在沉睡之中,心中虽有许多好奇之处,想要找它问个明白,却也不便在此时打扰,是以便轻手蹑足地走了出去,在师傅师娘、几位师兄的房间各自前去打探了一下,想起往昔的童年快乐,心中颇多感伤。最后又在师姐房中盯着一个玉梳发了半天的愣。
仙人洞外。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风却依然一阵阵拂过仙人洞前的那片水域,吹皱了一条河水,天地间、隐隐有些寒冷与凄怆之意。
遗风自浮桥而慢慢走上了水中央的木楼,刚刚走入楼中,便有一股淡淡清香扑鼻而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下打量,发现楼中百合怒放,共十八盆之多,或纯白,或淡红,花瓣向外反卷,雄蕊露出花瓣之外,花瓣上布有玫瑰色花纹和斑点,状如鹿身上的斑纹,就那么静静的、不问红尘,不受尘扰的在小楼中独自盛开。
遗风心中微异,暗道:“这些百合开得如此茂盛,只怕没人照顾是不成的。是谁在这儿照顾着它们?”
正自好奇之时,突然,他感应到楼中有一股极微的气息,心中一惊,便转过头,朝门口处看去,不知何时,那个夜梦里曾出现了无数次的女子,就那样静静的伫立在了门口处。
她白衣如雪,面冷如霜,是那般的清丽而不可方物,那份岁月带不走的绝美容颜,仍旧是那般熟悉,给人留下无数的眷恋。
可是,不知为何,遗风却感觉她虽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实在是神圣得让人多瞧一眼也有种亵渎了神灵的感觉。然而,细细的看一看她憔悴的眸子,以及苍白的脸,此刻的她,却又显得如此的单薄,隐隐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让人无法不去疼惜。
“是你救了我吗?”遗风低低问。
冷心竹淡淡道:“你来做什么?”并没有回答遗风,神色显得十分淡漠。
遗风怔了怔,听她声调,似是带一点微带沙哑,不由脸色一变,道:“你受了伤?”
“是我在问你。”
冷心竹的语气,依旧不带一丝感情,不过,遗风所言倒是不假,冷心竹之所以那么凑巧的救了他,实则上是因为灵鸟寺方向发生的异常令她感到不安,便是在前去探察的途中遇见了遗风,后见遗风安然无恙,便就再次朝灵鸟寺方向赶去,只是,她到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极让人震惊的事情,妖皇傲天竟独斗魔尊和四大逆天剑主,以及紫遥、血衣人等七大绝世人物而处于不败之地。
她远远看见这一情形,当时也并未参加战斗,但后来,傲天不知使了什么邪法,竟令七大高手无法动弹,眼见七人即将丧命之时,紫遥体外忽然出现祥瑞金光,脱离了控制,同时,在她的攻击之下,傲天的定身术立时失效,让其它六人得以恢复自由,眼见不敌,七人便同时分成七个方向逃走,傲天一心欲寻魔天报仇,于是只向魔天一人追去。
冷心竹看见逃走的血衣人头顶的炼妖壶,心中大震,便也跟着向他追了过去,一场大战下来,血衣人早已油灯枯尽,几次在她手中险象环生,谁知关键时候魑魅出现了,他本也是为了抢夺炼妖壶,但却因为恼怒冷心竹毁坏他的血河幡,便与血衣人联手,冷心竹最终不敌,受了不轻之伤,仗着天遣剑的神威逃了回来。
回到泰山后,冷心竹也不顾伤痛,迷迷惘惘、浑浑噩噩,脑子里不断飞过今日看见遗风时的那一画面,当时,她多想下去跟他说上几句话啊,可是却发现自己再多十倍的勇气,却也是无法做到,越想越觉心闷,便不自觉地想起了仙人洞、水上木楼中那十八盆百合花来,最近她一直在照料着它们,看着它们一天一天的成长、直至灿烂的盛开,心里也莫名的感觉到一丝温暖。
正是因为想到那些百合,所以她便欲前来看看,谁知来了之后,竟远远地就看见木楼中早已有人,而且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男子,一时间,当真百感交集,心乱如麻,不知该要如何面对他才好。
再三思忖之下,最后她告诉自己:“他既然已经出现在泰山,我便不能不闻不问,至少我应该过去,虽不一定要杀他,但也要将他赶走才是,不是吗?”她找到这个理由,便轻轻走进了木楼中,谁又知道,遗风看见那些百合花,竟陷入到了往昔的快乐回忆之中,连她走进了木楼,他都没有发现,这让她心里莫名酸涩,却也更加冷漠,不过,此刻看见遗风在询问自己“是否受了伤之时”的一脸的关切之情时,心中又莫名的感到一丝暖意,但却也未形于色,依旧面冷如霜。
“呛啷”一声,她拔出了剑,指向了遗风,漠然道:“我在问你话。”冰冷的剑气,几是刺肤生寒。
遗风却并不惧之,见她冷漠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酸,十分的惆怅,道:“你若要我死,当初就不会救我,不是吗?”
冷心竹冷冷道:“你认为我不会杀你?”
遗风淡淡而笑,道:“如果能死在你手中,无怨无悔。”
冷心竹那只握剑的、白皙的纤纤素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却依然未曾把剑放下。
遗风也不再看她,道:“我听说泰山的‘魔界之门’出现了裂痕,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冷心竹道:“是真又如何,是假又如何?”
遗风道:“我……”叹了口气,他心里也不禁有些恼意,淡淡道:“如果是真,我愿意留下来,与神剑宗一起共克难关,不论生死,我都会和你们坚持到最后。如果是假,我便要去寻找五灵珠、解救师姐了。”
冷心竹道:“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话毕,就慢慢放下了剑。
遗风心中一痛,背过了身去,走到扶栏边,凝望着下方的流水,道:“此事关系到整个泰山的生死存亡,同时也关系到整个天下苍生,我、怎能轻易离去……”
冷心竹身心一颤,沉默了下来,她又何尝不愿意他陪在自己身边?
这些日子以来,泰山虽说没有主人,但众弟子俨然是唯她马首是瞻,而她一娇弱女子,又怎能负荷这许多的重压?
所以,身心疲惫的她,时常只觉整个天地间,好似再无人可以与自己站在一起,分享着自己的苦乐,正是这般,她每当闲下心来,脑子里便全是遗风的影子,真的好希望他不是什么逆天人,不是什么灭世魔头,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剑宗弟子,就那样一直的陪伴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共抗邪魔,然后待到天下太平,再与他默默守护着这片神剑宗先祖留下来的千年基业,快快乐乐的,永远都不要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