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原本便有些乌云的天空,开始出现了闪电,狂风大作,不多久,即下雨了一场倾盆大雨。
哗啦啦的雨声打落在屋顶,传来‘滴滴嗒嗒’的声响,沈遗风一觉睡到半夜,忽然一梦惊醒,猛然睁开双眼,坐起了身来,却已是满头大汗。
是梦见了什么?
为何,这男子半夜醒来,脸色竟如此苍白?
窗外,一道雷电一闪而逝,叭啦啦一声炸响,天地间为之亮白了一刹那,复又陷入黑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似乎渐渐静止了下来,只剩下雨声淋淋沥沥。
沈遗风一梦惊醒后便再也没有了睡意,他缓缓起身,下了床,走到窗户前。
“吱呀”一声轻响,窗户被推了开来,外面,一阵冷风夹着冰凉的雨粉扑面而来,打在沈遗风的脸上,淡淡的雨香滋味,让他莫名地心中一酸,一股愁思几是压抑得他难以喘息。
方才一梦,他看见了一只美丽的凤凰,在烈火中涅盘起舞,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安静,异常凄凉,隐有泪水,在凤凰的眸子里流了下来,那般哀伤,那般不舍,然后,苍穹之上,忽然缓缓传来一个凄美而熟悉的声音:“人世沧桑五百年,凤凰涅盘为人间。万般苦痛轮回去,重生之后了前尘。”
当个凄美的声音消失之时,画面忽又一变,映入眼前的,乃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而那早已死去的心爱之人柳飘飘,就那么,静静伫立在前方一朵白云之上,裙据飞舞,长发飘飘,恍如梦幻里的仙女,美得叫人窒息。
他嘶哑着声音喊着‘柳飘飘’的名字,可是,飘飘只是深情地望着他笑,却什么话也不说。他跑过去,想要拥抱那个朝他微笑的女子,可是触手间,飘飘却忽然如烟而散,突然一下,整个世界,竟再也找不到了心爱之人的半点影踪。
他的心像是被两只妖魔的巨手,猛地一下撕碎成了两半,好痛,好痛,他很想仰天大吼,好发泄心里的难过,可是还未出声,四周,却忽然又出现了一个衣白如雪、清冷而窈窕的背影。
那个背影,如此熟悉,却非冷心竹又是何人?
只是,任他如何呼喊,冷心竹就是不回头,她一直跑一直跑,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任他修为通天,竟然也追不上那个窈窕的身影。
正在他追着追着的时候,突然间,他又看见了诗尘。
那儿,是一片美丽的枫树林,红枫如火,灿烂辉煌。
在这美丽的地方,一株美丽的枫树之下,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这一幕,竟如此熟悉,如此美好。
只不过,这梦里的女子,却有好一张冷漠的脸,又苍白又憔悴,实在我见犹怜、却又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沈遗风流着眼泪,低低喊了一声诗尘的名字。然而,诗尘却冷冷地回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与你有何关系?”
沈遗风心窒了窒,强颜苦笑地道:“你在生我的气么?你知道,我不是不想你,而是我无法答应你父亲、成为他的手下……”
诗尘冷冷地打断沈遗风的话:“我没有怪你。我只不过要告诉你,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关系……”说到这儿,脸色微黯、幽幽切切地道:“你知道的,不是吗?”话落,她即准备离去。
沈遗风身影一晃,即挡在了诗尘面前,道:“诗尘,你……也要离开我?”
诗尘脸上浮现一抹嘲弄的色彩:“我已贵为人妻,却还能跟你在一起么?哼。我再也不想见你,你让开。”
“什么。你……已嫁人?”沈遗风全身一颤,满脸惊愕之色,却也在此时,诗尘又嘲笑一声,以转过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沈遗风望着她背影,视线逐渐模糊,心痛得难以呼吸,也在这个时候,他忽从梦中醒来。
这一梦惊醒,沈遗风便再也无法入睡。
此时此刻,望着窗外一株在风雨中飘摇的梨树,他默然无声,漫天的大雨连成一根根长线,如似透明色的帘子一般,煞是好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大风怒号而来,满天雨势也为之斜了一斜,细雨粉雾带着淡淡的雨香,带着淡淡的凄凉、一齐扑入室内,扑入了那窗前男子满身,有一股凄寒之意,袭上了心头,他忽然还想再喝上几碗烈酒,以浇灭心中那断肠的思念,只是这夜半无人,却哪里还有酒可饮?
突然,视线之中,梨树之下,隐约的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如似幽灵般而现,就那么,静静伫立在梨树之下,恍如与这天地融合一体,让人只觉,恍惚一千年以前,他便曾如草木一般的生长在那个地方,从不曾移动过半分。
那幽灵般的身影在沈遗风视线之中,宛如昙花一现,因为当沈遗风再次定神去看之时,那梨树之下,却已然空空如也,除了几颗在风雨中摇晃不定的杂草之外,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呆了一呆,沈遗风忍不住催动一身真元,将缥缈无痕的功效发挥到最大极限,其之意识于瞬息之间铺满方圆数十里的范围,虽然也感应到不少人的气息,只是这些人的气息均在室内,而室外却绝然没有。
用力地甩了下头,沈遗风立时提高警觉,让意识保持最清醒状态,目光之中,透出一丝凝重,如似鬼魅一般穿窗而出,体外自动亮起一个护体真气,立于离地百丈高空,目光转动,四野茫茫,漆黑如墨。
“叭啦啦”一个雷电从九天之上劈落,将整个人间照耀得通明如昼,沈遗风忽然看见,在东北方位,有一道幽灵一样的身影一闪而逝,没入那边方位的一片竹林里,很快便消失不见。
眉头微皱,沈遗风身影如箭一般破空而下,眨眼之间,即跟着消失在竹林之中,同时将缥缈无痕的捕捉范围压缩至方圆千丈之内,如此一来,总算能够隐约捕捉到对方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机。
这二人一追一跑,竟在半个时辰内远去百里之遥,其时前方传来了轰轰作响的巨大水声,而沈遗风追到了此地,因受这水声干扰,却再也无法以缥缈无痕去感知对方的存在,心中震惊之余,却仍想见一见这位修为深不见底的绝世奇人,是以他并未放弃,凭着自我感觉,朝水声来处追了过去,不久,只见前方一条大瀑布如似白带一样从天降下,怕是足有五十丈高,气势磅薄。
而在瀑布下,生长着许多藤蔓,绕着一块块巨石,风景清幽,极是美丽。
沈遗风目光转处,赫然,看见一身穿白衣,背朝自己,双手负于的神秘人正静静伫立在一块大石之上,衣发齐舞,气势惊人。他昂着头颅,似在观望那从天而降的瀑布,一动也不动,宛如盘根在巨石之上的一株千年苍松。
如非亲眼所见,沈遗风绝难相信,这天地间,除了传说之中的妖、魔、神三祖之外,还有一个人的修为竟然会高到一个如此恐怖的地步。
此时,站在前方那大石之上的神秘人,无论是修为还是气势,以及那股子潇洒而飘逸脱尘的绝世风采,均是达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若不是今晚自己亲眼看见了这么样的一个人,沈遗风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这世间,竟然就会有这么样的一个人。
呆了一下,沈遗风飞落在那神秘人身后,大约五丈来远的一块较小的大石之上,满脸敬佩之色地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么?”神秘人淡淡的回了一句,他的声音听来似乎很年轻、却又充满着一股满满的沧桑之意,恍惚早已看透了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空空洞洞,缥缥缈缈,隐隐之中,便似有一股超然于世外的仙气,好听如世间最美的天籁。
沈遗风道:“这里除了你,便只剩下我。”
神秘人道:“我叫一梦方醒。”
沈遗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对方乃是不愿实名相告,无奈之下,苦笑了笑,道:“一梦方醒,一梦方醒……嗯,一个很不错的名字。”
一梦方醒道:“好听的名字,并不代表人也很好。”
沈遗风道:“你不好?”
一梦方醒微微摇头,缓缓道:“我不好。”
沈遗风淡笑道:“为什么不好?”
一梦方醒道:“因为我不该做那个梦。”
沈遗风道:“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见对方久不回复,他又补问了一句:“是个不好的梦?”
一梦方醒轻轻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一个不好的梦。”
沈遗风沉吟片刻,道:“其实,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梦方醒道:“只因我根本就不愿叫你懂。”
沈遗风点了点头,道:“那么,你是不是故意来找我的?”
一梦方醒也点了点头,道:“是。”
沈遗风道:“我们可曾认识?”
一梦方醒摇头,道:“不曾认识。”
沈遗风道:“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风,渐渐静了下来。
雨,淋淋沥沥的下着。
一梦方醒隔了半响才回答道:“我来找你,只不过因为我想见见你。”
沈遗风脸色微异,道:“仅此而已?”
一梦方醒点头,道:“仅此而已。”
一个从不曾相识之人,大半夜里来找自己,其目的,只是想见见自己,一时间,沈遗风只觉这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不过,他可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如此轻易便信了对方,道:“只怕事实并非如此吧?”
一梦方醒忽然笑了笑,身影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沈遗风眉头微拧,喃喃道:“大道无痕,天人一体?难道……”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不过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似的,眼中透出一丝十分震惊的神彩,有喜悦,有疑惑,也有矛盾,复杂之极,硬是过了半响,才又忽然大声道:“前辈……不,一梦兄,你不会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虚无中,竟再度传来一梦方醒的声音。
沈遗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并未离去。今晚你找我来此,只怕绝非只是想见见我而已,对不对?”
一梦方醒道:“我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我看见你以后,便已然改变了最初的想法。所以,那一切均已不再重要。沈遗风,这天下苍生的命运已在你的掌控之中,天地是亡是存,亦属你心之正邪一念。所以,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沈遗风沉思片刻,微微昂首,道:“多谢一梦兄,你的话,沈遗风谨记在心了。”
一梦方醒道:“如此最好,眼下妖魔当道,生灵涂炭,便正是你大展身手,救民于水火、淡化五灵剑戾气的最佳时机,你需好生的把握啊。”
沈遗风神情微窒,隐有一丝困惑之意,道:“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梦方醒道:“五灵剑本是一把至善至仁之剑,其之剑主若心存善念,行侠义之事,剑中戾气,必定无所居存,最终多半是要烟消云散的。”
沈遗风默然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一梦方醒又道:“我知你生具善心,只因一个逆天传说而导致一生坎坷,受尽万般苦难,是以心中渐积怨念,于这人世间的正邪之念,早已到了麻木的地步,更妄谈要反过来以德报怨,以无私大爱顾苍生了。不过,如果你看见这样一个世界,你真的又于心何忍呢?”
一梦方醒话落,在沈遗风视帘之中,凭空出现了一道乳白色的光幕,紧接着,白光流动,迅速组成一付画面,赫然,面里的景色竟然是齐州城,只见满天火光如流星一般从天而降,密集如雨的在齐州城上空交织成一片恐怖景象,而下文的齐州城却早已陷入到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各种哀号、以及凄厉的惨叫声和痛哭声交织成一片惊魂动魄的惨景。
这一刻,实让人不忍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