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紧张,我还以为住进了什么可疑之人呢!尊公可是萨摩的高崎君?”
对方虽然这么说,但猪太郎还是没能想起来。
“哈哈……看来我们是较上劲了。尊公怎么忘了,我们在藤田东湖老师家见过一二次呢。我是斋藤监物呀!”
“什么……斋藤?!”
猪太郎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也叫“斋藤”的假名,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他之所以随口将自己的假名取作“斋藤”正是由于在潜意识中想到了这位斋藤监物的名字。
“对呀,你是斋藤君呀!我也以为又被幕府的捕吏盯上了呢。”
“我也一样。因为听人说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住进这家伊势彦来了。”
这位斋藤监物并不是水户藩士,而是常陆国那珂郡静村静神社的神官首领。静神社的社俸为一百五十石,加上斋藤另外有一百石的领地俸禄,因此在常陆,静神社是规格仅次于鹿岛神宫的高级别神宫。
监物同时也是剑道无念流派的高人,很早之前便与梅田云浜、赖山树三郎及其他浪人志士交往甚密。
学问方面,监物是藤田东湖的门人,因此也认识猪太郎。
“真是不期而遇呀!对了,斋藤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尊公又是为何来水户的呢?”
双方相互刨根问底,最后都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又较上劲了,哈哈。其实,今晚我们在这里有个重要集会。好吧,就不向尊公隐瞒了。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不能再让赤鬼那家伙飞扬跋扈了!我们正是抱定以死报国的信念,来此向妻儿告别的!”
“哦……这么说,你们也瞄准了井伊的首级……”
“嘘——”
斋藤环视了一下四周。
“所以,我们在这家旅店周围安排了监视哨。尊公,你知道关铁之介吗?”
“大名听说过。就是那位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拥有金铁之志的仁兄吧?”
“实际上这位关铁之介现在也在这里,等一下会介绍给尊公认识。好了,下面该听听尊公的贵干了。”
高崎猪太郎不由睁大了眼睛。
“真是奇遇呀!”
他说道:
“其实,我们正是为了此事前来敦促水户崛起的呀!”
说着,他一边取出怀中泽伊太夫的介绍信给对方看,一边反复大声地嘟囔着。
想要点火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井伊直弼的残酷镇压,不仅在萨摩内部,在水户内部也引起了火山爆发!
想来也很正常。这不过是充斥着物极必反这一力学原理的历史长河中的一幕而已。
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关铁之介,高崎猪太郎的印象是可靠而有实力。
与有村的弟弟一样,关铁之介性格也异常暴烈。当猪太郎主张当机立断时,首先表示赞同的便是关铁之介。
“藩内的空气因慎重派居多数而不太对头。所以,希望尊公有力地推动一下。”
因为有了泽的介绍信,第二天一早,猪太郎首先被带到了家老丰田彦次郎的宅院。
听说丰田彦次郎是家老之中最为通情达理的人物,所以猪太郎之前鼓足了勇气。
一见到丰田彦次郎,他就用纯粹的萨摩方言嚷开了。
“别畏首畏尾的,先砍下赤鬼的脑袋,剩下的以后再说!”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坚决主张实施行动的人,甚至非常极端地说,现在被捕的志士面临被处决的危险,晚一天行动,天下就会损失多少人才,主上的大御心将要承受多大折磨呀!
“好的,明白了!我会尽快回复的。”
出人意料的是,丰田彦次郎并无反对之意。
于是高崎猪太郎、关铁之介、斋藤监物三人又拜访了被称为是同志先驱的会津安,表达了各自的决心。之后,他们终于赶往了位于城下东五轩的高桥多一郎家。只要高桥动起来,双方就可以联手行动了。这可是能否崛起的关键所在。因此,高崎猪太郎红着脸与高桥热烈辩论起来。
“别畏首畏尾的,先砍下赤鬼的脑袋,剩下的以后再说!”
还是对丰田彦次郎说的那句话,只是语气更加激烈。高桥听后皱起眉头,把脸转向一边,显出一副不快的神情,半天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反对呀,高桥君?要是反对,我们萨摩一家干!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高崎语气咄咄逼人,甚至有些粗鲁。在高桥多一郎眼中,高崎猪太郎一定被当成了一个缺乏深思熟虑的冒失鬼。
“高崎君,凡事都有个顺序,可不是光凭尊公那样的血性就行的哟!”
“哼……”
猪太郎的眼珠瞪得老大。
“那你说吧,按你所谓的顺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这事?”
“你这是盲目的冲动。不是吗?如果仅仅是杀掉一个井伊直弼……那我们就会成为触犯国法的罪人,怎能将我们的正义昭示天下!”
“但是,袖手旁观难道就是正义?”
“当然不是。要干就要干彻底!首先,起草井伊的罪状书,上呈青莲院宫或是近卫左大臣,希望奏请圣旨,再行大义。”
“不行!”
猪太郎摇了摇头。
“那样什么也干不成!我们要做的是斩杀井伊,别老是想着什么正义成不成?就算我们冒犯了正义,挨了骂,但只要惩罚了邪恶,这不就是最大的正义吗?现在一切以砍下井伊的脑袋为前提,别的都不要谈!”
听到这里,高桥多一郎不由重新正视了猪太郎一下。
“是呀,只要惩罚了邪恶,就是最大的正义……就是说,我们应该舍生取义!”
“此外,没有别的办法呀!”
“且慢……”
无论何时,高桥多一郎都显得异常沉稳。
“必须光明正大,绝不能草率行事。因为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若按在下刚才所说,奉敕旨向天下倡导大义,诛讨井伊,那么,即便水户遭到灭顶之灾,在大义名分方面也毫无愧疚之处。如果仅仅是暴徒式的盲动,一旦殃及主君,后果不堪设想呀!我担心的正是此事。”
作为当时一藩的重臣,有此担忧极为正常。暗杀这种目无国法的暴行断不可取,因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人唾骂。但像高桥多一郎说的那样通过青莲院宫或近卫宫上呈罪状书,如今同样于事无补。尽管政治不可能向倾诉者关闭窗口,但井伊一派完全可以仗势将其彻底封杀。
“明白了!”
猪太郎轻轻说道:
“那我们就全体脱离藩籍,这就简单了吧!”
至此,激流已宛如落下的飞瀑,变得势不可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