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威廉·萨洛杨。
麦立克要坐火车打佛勒斯诺去纽约旅行。临行前,他的老舅舅嘉乐来看他,并告诉他一些旅行的经验。
“你上火车后,好生选一个位置坐下,不要东张西望,”嘉乐告诉他的外甥,“火车开动后,会有两个穿制服的男人顺甬道走来问你要车票,你不要理他们,他们是骗子。”“我怎么认得出呢?”麦立克不解地问。“你又不是小孩,会认得的。”嘉乐似乎有点埋怨。“是的,舅舅。”麦立克点了点头说。
“走不到二十里,就要有一个和颜悦色的青年来到你跟前,敬你一支烟。你就说我不会。那烟卷是上了麻药的。”“是的,舅舅。”麦立克微微一怔,但照例点了点头。
“你到餐车去,半路上就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故意和你撞个满怀,差点儿一把抱住你。她一定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很抱歉。你的自然的冲动一定会要跟她交朋友。但是,你要理智地走远些。那女子是个拆白。”“是个什么?”麦立克似乎没有听清楚。“是个婊子。”嘉乐提高声音说,“进去吃饭,点两个好吃的菜,要是餐车里人挤,要是有一个美貌的女子与你同桌,与你对面而坐,你别朝她看。要是她逗你说话,你就装个聋子。这是唯一的摆脱之道。”嘉乐认真地告诫他的外甥。“是的,舅舅。”麦立克不禁有点惊讶,还是点了点头。
“你从餐车回到坐位去,经过吸烟间,那里有一张牌桌,玩牌的是三个中年人,手上全戴着看来很值钱的戒指。他们要朝你点点头,其中一人请你加入,你就跟他们说,说!不!来!美!国!话。”“是的,舅舅。”麦立克又点了点头。
“我在外边走得很多了,以上并非我无中生有的胡说。就告诉你这些吧!”
“还有一件,”嘉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叮咛道,“晚上睡觉时,把钱从口袋里取出来放在鞋筒里,再把鞋放在枕头底下,头在枕上,别睡着了。”“是的,舅舅,多谢您的指教!”麦立克向他的老舅舅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天,麦立克坐上了火车,横贯美洲向纽约而去。
那两个穿制服的人不是骗子,那个带麻药烟卷的青年没有来,那两个漂亮女子没碰上,吸烟间里也没有一桌牌。第一晚麦立克把钱放在鞋筒里,把鞋放在枕头下,一夜未合眼。可是,到了第二晚他就全不理会那一套了。
第二天,他自己请一个年轻人吸烟,那人竟高兴地接受了。在餐车里,他故意坐在一位年轻女子的对面。吸烟间里,他发起了一桌扑克。火车离纽约还很远,麦立克已认识车上的许多旅客了,而客人也都认识他了。火车经过俄亥俄州时,麦立克与那个接受烟卷的青年,跟两个瓦沙尔女子大学的学生组成一个四部合唱队,大唱了一阵子,获得了旅客们的好评。
那次旅行对麦立克来说是够快乐的了。
我看得出,你一路没有出什么岔子,你依我的话做了没有?”一见面嘉乐就高兴地问麦立克。“是的,舅舅!”麦立克还是那样地作了回答。
嘉乐会带笑容,微微地转过身去,眼望远处自言自语地说:“我很快活,有人因我的经验而得益。”
(昌淑湘译)
雄辩症。
王蒙。
一位医生向我介绍,他们在门诊中接触了一位雄辩症病人。医生说:“请坐”。
病人说:“为什么要坐呢?难道你要剥夺我的不坐权吗?”
医生无可奈何,倒了一杯水,说:“请喝水吧。”
病人说:“这样谈问题是片面的,因而是荒谬的,并不是所有的水都能喝。例如你如果在水里掺上氰化钾,就绝对不能喝。”
医生说:“我这里并没有放毒药嘛。你放心!”
病人说:“谁说你放了毒药呢?难道我诬告你放了毒药?难道检察院起诉书上说你放了毒药?我没说你放毒药,而你说我说你放了毒药,你这才是放了比毒药还毒的毒药!”
医生毫无办法,便叹了一口气,换一个话题说:“今天天气不错。”
病人说:“纯粹胡说八道!你这里天气不错,并不等于全世界在今天都是好天气。例如北极,今天天气就很坏,刮着大风,漫漫长夜,冰山正撞击,……”
医生忍不住反驳说:“我们这里并不是北极嘛。”
病人说:“但你不应该否认北极的存在。你否认北极的存在,就是歪曲事实真相,就是别有用心。”
医生说:“你走吧。”
病人说:“你无权命令我走。你是医院,不是公安机关,你不可能逮捕我,你不可能枪毙我。”
……经过多方调查,才知道病人当年参加过“梁效”的写作班子,估计可能是一种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