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罗门周边设了结界,进入那海底宫殿,便是如陆地之上一般无二。
偌大一个黑玉砌成的雄伟宫殿,却不见一丝生气,不见段伏罗等人,有的只是那宫殿里徐徐升腾的黑烟,还有刺骨冰凉的阴寒之气。
那墨色蛟龙将冷滟拽下来便消失无踪,冷滟抱紧自己的胳膊搓了搓,从储物灵植里拿出一件雪白披风系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由朱红珊瑚珠子而形成的宽大门帘在水光里荡漾,朦胧的色泽如同阴暗的黄昏,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有娇美的歌声从门帘之后传来,伴随着幽幽的乐声,清脆却缠绵,正是琵琶的声音。
冷滟微眯了眯眼,挥手拂开那珊瑚珠帘,淡然自若的朝着里面缓步而去。
漫天花雨纷纷而落,一片一片尽是刺目的红,如同血溅三尺,仿佛还沾染着浓烈的血腥。
冷滟忽觉不适的捂住胸口,止住那忽然涌起的强烈恶心之感,凝眉看向殿中正舞着剑的红衣男子。
那暗红长袍的男子身型魁梧,一头墨色长发松松散散披在身后,如同波浪一般的卷曲,其中几缕如血一般艳红。
那纷落的红梅片叶不沾,纷纷在他手中赤红长剑之中形成一朵朵的剑花,再落下的时候,便是随风消散的粉末。
冷滟心中微微一紧,盯着那在乐声里神情贯注舞剑的男子,沉声问道:“东临王?”
那舞剑的男子仿若未闻,只是随着乐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冷滟诧异,蹙着一双秀眉似有不解,这时却听到墨色纱幔之后,那乐声所在之处传来一道女子的娇笑。
“呵呵,连刑阳也认得,你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呢。”
嘲弄娇媚的声音,并不陌生,冷滟也一点也不意外。
直接越过那舞剑的男子朝墨色纱幔之后走去,可是手指刚一碰触上去,身后剑风游来,寒气逼人。
冷滟正准备回身抵挡,一白色身影倏然出现,两道剑光如电纠缠在一起,剑风凌厉,很是激烈。
冷滟一惊,却不是因为孤鸣的出现,而是因为见到那与孤鸣纠缠的那红衣男子。
那人浓眉黑目,高鼻薄唇,跟上次所见的东临王一模一样。
只是此人肤色不是麦色,而是不正常的雪白,那种白白得泛青,很不正常。
而且他眉心之处没有熊熊燃烧的火焰,腰间也没有代表四方天天主的“东”字令牌,像是刑阳又不像。
“他叫狱火。”
耳边一道热气吹拂过来,冷滟一惊,下意识的退开一步。
云锦霓讥笑了一声,抱着金色琵琶曼妙的莲步轻移。
她依旧一身橘红轻纱,肘间淡金披帛,头上长长金色流苏。
只是那一张倒三角的美人脸上蒙着淡金色的菱纱,只露出一双美丽勾魂的丹凤眼,眼尾是细细长长的金色凤凰纹,直达发鬓。
“南岳王,云锦霓,你是云家先祖。”冷滟盯着云锦霓那上挑着的讥诮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云锦霓手指在金色琴弦之上勾了勾,垂着头,随性一般慵懒的道:“云家那群不成气候的东西,没一个有用的。”
冷滟愕然:“你……”
云锦霓抬起丹凤眼笑睨她一眼:“不过那个云轩还有一点用呢,你说是不是?”
冷滟面色一沉,冷冷看向她:“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么?为了除掉我这样大费周章的,还用自家人来做诱饵。”
云锦霓抬起纤细的手指搭上她的肩,刺鼻香风扑面而来,有种使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那长长指甲之上的蔻丹是金红二色合成,指盖为红色,指尖为金色,看起来分外诱惑。
又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冷滟咬牙憋住。
努力忽视那置于肩上的纤纤玉指,冷滟沉声咬牙:“你这样费尽心机的想要除掉我,无非是觉得在他心中,我的份量比较重,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危机感。”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就该知道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杀了我,但只要是杀了我,他都不会原谅你。”
云锦霓挑眉,优美的指尖在她肩上倾点着跳跃:“你的份量比较重?冷滟啊,你还真是高估自己呢。”
她貌似很开心,笑得很讥讽,手指缓缓爬上她的面颊,软软吐着温热的气息。
“极天宫里有上百个娘娘,哪一个不是只侍寝一次便被君上抛之脑后的?你认为,那样一个人有心么?会记得有一个出窍期的小仙,叫做冷滟么?”
看着冷滟毫不变色的脸,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云锦霓眸光一闪,声音越见娇柔:“他要是在意你,又怎么会放任我对你这样为所欲为呢?也许,他会更加在意我呢?是不是?呵呵……”
冷滟黑亮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凝,偏过头去不屑嗤笑:“既然你那么了解你家君上,你又何必心心念念着我不放,一而再的想要把我除之而后快?”
“谁说我要除掉你了?杀你我还嫌手软呢。”
云锦霓嗤笑,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啧啧的道:“我只是太无聊,想找点好玩的玩玩,而你,好像还蛮有趣的……”
“你……真是变态!”
冷滟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面前的手臂,往后退去几步,身后阴风拂动,一只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
冷滟瞳孔一缩,当感觉到那熟悉的冰凉,才放松下那全身紧绷的神经,仍由他一手搂着她,一手和那叫做狱火的红衣男子交战。
孤鸣是渡劫期的修士,和狱火打起来却是不相上下,一只手也没有吃到半点亏。
冷滟虽然看不出狱火的修为,但是却肯定这狱火不是孤鸣的对手。
只是她不知道,那狱火的修为可不低,反而还很高。
只是因为他属是火性,而且还有某种深层的原因……
“呵呵,孤鸣,你抱着的人可是君上的女人,你的手不想要了么?”
云锦霓也不上来动手,只是抱着琵琶倚靠在一边的廊柱之上,仿佛看戏一般戏谑含笑。
孤鸣手臂一僵,就在冷滟以为他会一把推开她的时候,他却将她又揽紧一分。
冷滟不自觉的便微微扬了扬唇,但还是开口道:“放开我吧,这样你很不方便。”
孤鸣这下倒是放了手,不过在放手的时候却将龙宝叫了出来:“龙宝,别让南岳王靠近她!”
龙宝最近倒是没长什么身体,据说是要到渡劫期便会直接变为成人的形态。
依旧是十来岁的样子,本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少年,偏偏一脸嚣张狂妄。
在听到孤鸣这句吩咐的时候,还又开始习惯性的翻着白眼,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把女人都丢给我?!”
孤鸣冷哼:“那你来应付狱火?”
龙宝顿时一把拉住冷滟的手腕就飞快闪身遁走,还一边不服气的嘟嚷道:“开什么玩笑?那个可是前任南岳王呢!”
“南岳王?”冷滟惊诧。
龙宝将冷滟一把按压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一脸恶狠狠的样子向远处正朝他讥笑的云锦霓瞪去一眼。
这才愤愤然的哼哼道:“狱火和刑阳本是双生兄弟,一个为南岳王,一个为东临王,可是……”
“可是什么?”冷滟正凝神听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谁知道忽然中断。
“想要听我的故事?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呢。”云锦霓那娇软的声音忽的冒了出来。
下一刻,便听到龙宝骂了一句“骚女人”,两个人便交起手来,一路打到墨色纱幔之后,看起来相当的激烈。
冷滟蹙眉,正想跟上去,照影却忽的出现拦住她,急忙道:“滟姐姐,孤鸣叫我带你先走。”
冷滟心里一跳,猛然想起龙宝说狱火可是前任的南岳王,孤鸣怎么能够打得过他?
“小家伙,想走去哪里啊?”
一条金色菱纱忽的飞了出来,一把卷住照影的腰身,那翠绿的身影闪电般的一闪,便没入之后的墨色纱幔。
冷滟面色一变,看了一眼交战中安然无恙的孤鸣,什么也不多想的便飞身往墨色纱幔之后而去。
“呵呵呵……”
一进去便听到云锦霓一连窜的娇笑,随后便是照影和龙宝同时呼出的一句“小心”。
然后,她根本什么都还没有看到,就被一道力道从上拍下,脚下的地板就跟坍塌了一般,“轰”的一声便掉了下去。
冷滟暗惊,凝神使用御风诀就要冲上去,却听上方传来云锦霓不紧不慢的讥笑声:“不是想要找云轩么?他就在下面……”
冷滟一怔,龙宝已经叫了起来:“死女人,别听她的,这骚女人没安好心!”
“滟姐姐,龙宝说得对……”
“吵死了!”云锦霓不耐烦的打断照影没说完的话,冷滟只觉得上方忽的传来一阵压力,使得她靠着灵力稳定的身型也跟着压迫往下。
“不信我,那你可就千万别下去。”云锦霓轻笑了一声:“唉,陪你们玩了这大半天,可累死我了。”
“……”冷滟狠狠的咬牙,撤去御风诀,闭着眼让身子往下坠落。
云锦霓,山水有相逢,我们走着瞧!
*
就算冷滟对云锦霓的话半信半疑,但也不敢有丝毫的冒险。
只是,当她站在一座地下水牢之前,在上方透过细细密密的玄铁牢门看到下面无数的男人之时,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小四!小四你在里面吗?”
她蹲下身去,贴近那牢门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男人,那不过二十来平米的地方,竟是关上了数百个修士。
而且那些修士都是被施了束缚咒,一个个动也不能动,呃,貌似也不能说话,一个个都跟雕塑似的。
冷滟满头黑线,暗骂云锦霓那女人真是恶心,这堆男人恐怕都是她要用来双修的吧,真是可怜。
放出孤鸣剑来,挥手一劈,那玄铁牢门被两剑斩开。
水牢太黑,冷滟摸出夜明珠来,这才清晰的看到了低下一众修士。
而她这第一眼对上的,却是瞪大那贼眉鼠眼的小眼睛,还一脸黑紫色的丑陋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