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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鳄鱼的眼泪

苑倩倩的身体向来结实,因为坠楼加上陆东出轨,双重刺激令她身体虚弱不堪,体检报告出来已经是癌末期,接到表姨的电话,陆元皓申请了回国工作,想在老太太最后的日子里,好好陪陪她。

等到顾苒安静下来,陆元皓平静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呵,怎么就不能告诉我了?”顾苒冷嗤一声。

“我妈不想见到你。”陆元皓目不斜视的望着前面长长的车流,心里叹了口气。

顾苒只剩下冷笑的份,她掏心掏肺的付出非但换不来苑倩倩的喜欢,反倒恨上她了。

“你妈什么时候死啊?”顾苒扭过脸,眼神凉凉的盯着他的侧脸。

“大概撑不过春天。”不理会她夹枪带棒的嘲弄,陆元皓面无表情的回道。

“看来我们这个婚还复不了呢,你妈要临终遗言,让你娶小叶,你是不是就要娶了?”顾苒讥讽的挖苦他。

“不会。”陆元皓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吵太多了,他现在已经不想跟她吵架,不管怎么吵,她还是她,不愿做任何改变,既然如此,何必再多费口舌。

“前面停车,她什么时候死了你通知我。”顾苒咬牙切齿道。

陆元皓依言将车子靠边停下来,“这个婚也不必复了,以后顾莱嫁给你爸,我该叫她姐,还是叫一声妈?”顾苒冷笑着问。

“这不是你们顾家的优良传统吗?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陆元皓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你滚蛋吧,你妈是死是活都别通知我,我不关心。”顾苒恶狠狠的瞪他。

“再见。”陆元皓推门下车。

“滚。”顾苒回他一个字。

陆元皓抬腿朝天桥走去,出来得急,他身上就穿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羊绒背心,他迈着大步,走得头也不回。

顾苒下车用力摔上车门,绕到驾驶座,砰一声关上车门,两只手扣着方向盘,她磨着牙望着走上天桥的男人,他走得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宽肩阔背,留给她一个坦坦荡荡的侧影。

好好的一个节日,从陆家回来后,顾苒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工作结束?”阿泽特地跑来问。

一个星期前陆元皓打电话说他接下来会很忙,不能天天往家打电话,他只字未提他要回国的事。

顾苒心里冷笑着,“妈妈也不知道,爸爸一有时间就会打电话回来的。”她摸着阿泽的脑袋,撒谎撒得面不改色。

从这天开始,顾苒手机不离身,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苑倩倩快要死了,苑倩倩素来爱捉弄人,爱夸大事实,这次的“绝症”无非又是一次秀,就像上次离家出走一样——顾苒自我安慰着,心神不宁。

一个月后她接到陆元皓的电话。

“我妈想见你。”他的声音很沙哑。

“要带他们去吗?”顾苒的心直直地往下沉。

“不用。”陆元皓的眼睛透过窗户,一眨不眨地凝着榻上的人。

陆东守在病床前,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苑倩倩瘦得只剩下一具骨架,皮包着骨头,脖子很细,脑袋很大,眼睛剩下两个洞。

她这病来势汹汹,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一个月前还像个健康的人,一个月后瘦成了骷髅。

“走在你前面,我是个有福的人。”苑倩倩咧着嘴笑。

“老婆,对不起。”陆东握住她的手贴上他湿淋淋的脸。

“不怪你,我享了一辈子的福。”苑倩倩黑洞一样的眼睛望着屋顶,好多乌鸦停在屋顶上,“东子,哪来的乌鸦,赶走。”

“我叫儿子进来?”陆东哽咽道,知道她快不行了。

“嗯,叫他们两口子来,别叫小家伙,等我胖回去,再叫他们过来。”苑倩倩叮嘱道。

她现在太瘦了,瘦得吓人,会吓坏阿泽和小天。

陆元皓打开手机扩音键,推门走进病房。

“来了?”苑倩倩眼睛只看到一排黑黑的乌鸦,看不见他们的脸。

“妈。”陆元皓趴到榻边。

“妈,我是苒苒,我马上就到——”手机里传来顾苒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俩好好的,别再打架了,阿泽大了,开始记事了,别让他学了去——”苑倩倩两只手摸到陆元皓的脑袋和脸。

“嗯。”陆元皓闷声答应道。

“知道了,妈。”顾苒流着眼泪,一只手扯着肖翔的肩膀,让他开快点,肖翔一路踩着油门,遇到红灯直接闯,车子快飞起来了。

“妈,您等等我,我马上到——”顾苒捂住嘴,泣不成声。

“乌鸦,乌鸦,我走了,给你们腾地方!”苑倩倩突然地伸出手大叫一声,抬起的手软软地落下,她的脑袋偏向一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喉咙里唔一声咽下最后一口气。

死不瞑目,直到最后一秒还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就这么将她的家拱手让人。

最后的一个月她还在筹划,想要彻底断了陆东的念头,只有将姓顾的彻底赶出他们陆家,顾苒,顾莱,阿泽,小天,全都不要了,她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

顾苒是个灾星,自从娶了她进门,这个家就没安生过,弥留之际,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最后一秒却还是不甘心。

顾苒狂奔进病房,只看到陆元皓的手覆上倩姨的眼睛,帮她合上眼睛,倩姨的一只手还朝门口方向伸着。

“妈妈——”顾苒哀嚎一声,扑上去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握住她伸着的手,像是还有温度,“妈妈,我是苒苒,我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顾苒摇着她的手,大声哭喊着。

陆东擦去脸上的眼泪,去外面交代秘书,给倩倩张罗后事,她走得太突然了,寿衣什么的都没准备。

陆元皓抓住顾苒的胳膊,将她拉到一边,人已经走了,现在哭天抢地于事无补,他们自由了,陆东自由了,顾苒也自在了,再没一个恶婆婆碍她的眼。

陆元皓拧了热毛巾,垂着眼,默默地给他妈擦身,他一滴泪没掉,过去的一个月,每天望着日益消瘦的苑倩倩,他偷偷落泪好几次,现在哭不出来了,他妈没了,他的家也没了。

顾苒再次扑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失声痛哭,她的眼泪在陆元皓的眼里只是鳄鱼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