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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绝弦琴

陶丹与金戈聊天时,可以说是不断在恭维,金戈也在不断地用自吹自擂的方式,掩饰着自己的真性情。陶丹则拿出一个小女人的崇敬回应着,在常情下,这种漫画一样诗意的感情很容易成长为一段孽缘。可是对于这种仰望,金戈向来是不缺的,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女孩除了文婷和金花,全是这样崇敬他的。聊了许久双方都是含糊其辞,套不出什么话来,也觉着无趣,何况那老远就能闻到的来自一个女人心里的气息,迫使他终结了这场谈话。

此时的兰香(金花)心里充满了苦涩,她只能把所有的忧愁都化为淡淡的苦笑。她开始为自己的任性而自责,正像在火车上的那个夜晚,金梅说这样的男人守不住,而她又有什么权利去守护他一生呢?从前的金戈是属于柳文婷的,任何人的抢不走的,活着能让金戈守护一生,死了能让他念想一辈子。今天的金戈是否属于她她依旧不清楚,柳文婷就是他们永远都绕不开的心结。

望着越来越近的都城,那细密的雨丝为经,金戈的记忆作纬,织成了一面彩色的锦帘。

南京是他有记忆以来所住的地方,对于他所降生的北京,那是母亲的故事中未曾谋面的英雄父亲,用生命为民族讴歌的地方,带给人冰冷与惆怅。而南京却是个给人温暖的地方,暖的像这里的天气。在这里他的舅舅像父亲一样慈爱,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树立起了男子汉的形象。他的母亲总是那样深明大义,那样的刚烈不屈,她从来都不会反对他做违反这个社会纲常的淘气行为,只是一旦她认准的事谁都无法更改她的决定。相反的是他的舅妈,一个性格十分柔和酷爱打扮的外国女人,可以说金戈是在双重母爱的呵护下长大的。

美好的记忆不仅于此,还有那时还在扶墙而行的文婷。那是金戈5岁,文婷三岁。母亲告诉他那个弱风扶柳的小女孩是他的未婚妻,他有责任一辈子对她好。从那以后,他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分给文婷,有什么话也爱讲给她,也似乎只有文婷可以懂他。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长大了,他随母亲和哥哥回到了东安上学,而文婷依旧留在南京。与此同时,金戈也在学校见识了与文婷不同的那些女孩,那些崇敬他的人。那一次很少打他的母亲破天荒的打了他。自此后,一有时间文婷就会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他的身旁,没有文婷在身边的日子总感觉空落落的,连带着思念文婷也思念着南京。

那年他20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当他看见从东北西他的战士,他强压心中的怒火,决定听从母亲的意见,磨刀不误砍柴工,去美国深造,练就直捣黄龙的本领。

那一晚他执这文婷的手,站在院中的凉亭里:“文婷,等我回来。我娶你。”

文婷也深情的望着他:“伯母就交给我,不要有牵挂,等你练就一身本领,为千万中国人报仇。”

金戈放开文婷的手,解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文婷身上:“天气冷别伤寒,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他脸上显出顽皮的微笑,一溜烟的跑开了。

金戈用手端来了一把重重的古琴,摆在了庭中的汉白玉石桌上。琴上泛着淡淡的檀香味,纤细而又极富韧性的琴弦历经岁月的变迁依旧明珰声翠,加之文婷用高超的技法完美地演绎,恍如人琴合一,是花儿闻之凋零,杜鹃闻之啼血。虽是一只欢乐的曲子,却因弹者的心情变的如此悲切,每一个节拍都暗生凉意。

“阳春白雪,和者必寡。这张琴与你的缘份竟然如此深厚。看来这个礼物很和你心意。”金戈拍着手已赞叹不已。

“拥得天下,不若得弦上一知己,只是这张琴的玄妙,却不是我的技法所能达到的,对于我来说拥有它似乎过早。”文婷只是淡淡一笑,将琴上的手抬起。

“那你就趁我不在时把它练好。即使一把好琴更该早些拥有。晚了或许就属于别人了。你就是我的一把好琴,我也要早些把你娶回家。”金戈理了理文婷的头发:“只要我还有命,我就娶你。”

文婷用纤细的手指堵住金戈的嘴:“答应我一定要回来。若无高山流水遇知音,我宁伯牙绝弦以相随。”

金戈用左手握住文婷的右手:“我发誓,为了文婷我也要保住自己的命。好了,怎么送个礼物还跟易水诀别似得。坐文亭观文婷绝弦琴上弹绝弦。是多么美的景致呀!”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吗?这座亭子就叫文亭。”

“讨厌!”文婷嫣然一笑百媚丛生。

“你笑了,说明你喜欢。”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金戈,你对我真好。”金戈素日里花钱大手大脚,从不吝惜为文婷买东西,可他们都低估了这张琴的价值,更不知道未来会为此付出什么。

两个人越靠越近,早已没了初吻的概念,可能5,6,7岁就没了。就在此时钱柏豪大声叫了一声:“金戈”把这个美好的气氛打得连渣都不剩。

“你小子发迹了,要去美国了。”柏豪用手拍了拍走过来的金戈。文婷则识趣的呆在亭子里,远望着他们。

“你小子才发迹了吧,这开始管家,接手买卖,别赚钱赚得走不动道了。”

“要不是老爷子身体不好,我何尝不想醉卧沙场。这民族资本业在这乱世的夹缝中飘摇动荡,我只怕赔了个底朝天。话说,你从美国回来直接上战场,可别得个马革裹尸的荣光回来,我们这些亲友可受不起。否则,上天堂下地狱我都不认你这兄弟。”柏豪徒留长长的叹息。

“二爷我只会上天堂,鬼子才会下地狱。”

“那就问问二爷,你借我的琴何时还呐,久假不归可不成,这是我娘留给她儿媳妇的。”

“,我就不还了,能怎样。我这都借花献佛了,文婷喜欢的不行,你就开个价吧。不行就强抢。”

“多少钱都不卖,除非。。除非你把文婷给我。”

“这可不行,我们的爱情比你的琴可值钱多了,是无价之宝。我看你这才是强抢。不过你代我照顾她几年还是可以的,如果在这几年你追到了她,我就祝你幸福。”

“打赌?”

“打什么赌?一会让文婷听见了,我都没去处死,照顾好了琴还你,照顾不好,琴就别要了。”

“开个玩笑,这样的女人打理不了我诺大的家业。我可以帮你照顾她,琴千万不能有闪失。”

“你放心好了,你的绝弦琴不会有事的。”说着拍拍柏豪的肩膀。

“这名字一定是文婷起的,你没那么诗意。”

随后金戈便安排柏豪教文婷弹琴。

再次见到那张琴是一个月前,在文婷的墓碑前,二人将琴郑重的请了出来。

“这下可以把琴还给你了,只可惜不是完璧归赵。”

“可惜我永远不能把文婷还给你了。”

“断琴再续也会有新的生命。不是吗?”金戈微笑着向太阳,把泪水萦回眼眶。解下了手表。

金戈把思绪从天空收了回来,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伤。他知道曾经爱他的文婷,已如那把绝弦琴一样断了,就算接上也不会是原来的那把,甚至主人从来都不是他,而借的却终是要还的。

暮雨闲停,夕阳微风中小云焕发出新的生机,仿佛一只金凤凰在夕阳中哀鸣着,陨落着燃烧着,最后化作一声清脆而明亮的声响。“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新的生命,以一个新的生活方式存在于这世间不是吗?”金戈轻叹着摇摇头。

面对着摆弄着绝弦琴的柏豪,蔡立峰强压心中的怒火:“你还真有雅兴,在这里抚琴。”

柏豪不顾他继续摆弄着:“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鸽子’若是成了仁,也免得你日后动手了。”

“话虽如此,可鸽子对你还是有一片心的。等她回来给你把这根弦续上,她也是弹奏的好手,总比弃掉要强。”

“此琴非天地之物,唯有九天金凤之丝羽可续,岂是一般鸟羽可为。”柏豪轻叹着。目眦尽裂,眼角中泛着夕阳的泪光,滑落着悲伤的七色阳光,如泡沫般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在一朵泡沫中飞旋着,来自太阳的金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