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爱妍醒了。
不是手机闹钟闹醒的,不是关河叫醒的,而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就醒了的。
她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似乎又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伸手摸摸额头,脑门上一片细细的虚汗。
果真是做噩梦了吗……年爱妍坐起来,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胸口,静静等着有些失常的心率恢复正常。
有点冷啊……
正想着,那边守夜的关河余光瞥到这边有异动,看过来,发现只是年爱妍自己坐起来了,又特意细看两眼,是年爱妍本人无疑,地上也没有躺着另一个年爱妍,并不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便放下了心,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书了。
年爱妍顺了口气,头脑清醒了不少,打开手机,发现离自己换班的时间还有20分钟不到。
20分钟……
她现在也差不多完全精神了,倒不如提前让关河去休息。
这样想着,她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关河那边。
“诶?”到了关河旁边,视野已经足够明亮,年爱妍这才看清关河手里拿着的书——竖版,繁体,怎么看怎么像古本。
“这是?”她忍不住低声询问。
关河察觉到她过来,已经停止了阅读,看她问,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我看看书,打发下时间,防止犯困。”说着又低头看了眼书,“书是这里原来就有的,就是有几家书房里剩的那几本。”
繁体字年爱妍也认得不少,这会儿看了几眼,已经看出这书这一页上说的是曹操。
“昨晚我不是困着了吗,今天就去拿了书来。”关河一边说,一边看了眼腕表,年爱妍看他看时间,道,“我来找你换班了——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了,”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关河放下书,“我去睡了,书我就先留这儿吧。然后新的蜡烛和打火机在那块儿。”
“嗯,我知道了。”
年爱妍站在那里,眼看着关河躺回了他自己的位置,又下意识地数了一遍人数,确定无误后,才坐了下来。
鉴于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那句不是出自任何人之口的话,活下来的员工对人头的问题都不是一般地在意,就怕一个不小心让什么东西混了进来。
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许是因为那个又没记住的估计内容不太美好的梦,年爱妍发现自己浮躁得很,连玩手机这种不太需要动脑的事都静不下心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有些烦躁地放下手机,愣了会儿神,然后轻声叫道:“关河,关河?”
关河没搭理她。
看来是睡着了。
她又看了地上那五个人一圈。
嗯,还是五个人。
眼睛也都闭着。
苏怡半张着嘴,打着不太响的呼噜,梁程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松长青不知什么时候翻的身,脸是背对着她的。
四个男的三个肯定睡了,另一个背对着她武斯霏醒没醒着并不重要……
年爱妍决定把自己身上在睡梦中被汗打得微湿的衣服换掉。
——本来也差不多该换衣服了,这三天,白天夜里都不消停,年爱妍觉得再来这么一天自己非搞得一身汗味不可。
这般想着,她从束魂匣里取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尽可能不出动静地把自己打理明白。
一方面要尽可能地少弄出声音,一方面还要提防鬼魂可能的偷袭,等到年爱妍忙完,她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大汗,颇有种衣服白换了的感觉。
等换好衣服,年爱妍看眼表,发现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不由感叹有生以来头一次发现换衣服是个这么累的活计。
原地坐定,看看手机,年爱妍没什么摆弄的心情,左右看看,最后还是拿起了关河之前看的那本书。
关河拿了不止一本,之前他看的那本被放在最上边。
年爱妍随手翻了一下,枭雄传,看里面内容,与其说是枭雄传,还不如直接叫曹操传,毕竟,随便翻一番似乎是只讲了曹操。
骤然,一声轻响,室内猛地亮了一下,随后又暗了下去,年爱妍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抖了一下。
不对……光线好像比她刚醒的时候暗了?
她忽然就发现了这个细节,当即进入警戒状态。
……只是蜡烛爆了个烛花,外加两根蜡烛都快要烧到头了而已。
蜡烛烧到头,光源的位置自然就低了,睡着的人和屋内摆设在墙壁上的投影自然就大了,视野自然也显得暗了。
年爱妍直接换上去两根新蜡烛。
虽说原本那两根都还有一厘米长的一点点……但反正蜡烛够多,还是稍微亮一点好。
再拿起书,年爱妍随手一翻,翻出了个做了折页的地方来。
折痕已经很深了,看来不是关河折的,恐怕是原本的主人吧。
年爱妍压下自己想到“原本的主人”一词时的心悸,定下神来去看那页。
说的是曹操惊马践踏青苗,后自罚割发代首的事。
作者的评价是收买人心。
看来写这本书的应该是个拥刘反曹的,不然不会说得这么直白这么不客气。
年爱妍想着,正要翻回第一页去从头看,头发上却突然一沉,好似被人戳了一下,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书页上出现了一个在橘黄的烛光下呈现黑色的圆点。
年爱妍手一抖,书被丢了出去,她身体向后一仰,抬起的头正看到天花板上那多出来的东西!
一个“人”。
倒立在天花板上。
脸却正对着下方。
那张脸离地面很近。
坐在地上的年爱妍几乎和它来了个脸贴脸。
年爱妍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两个幽深黑暗的洞。
是的,两个洞。
它没有眼睛。
一滴滴在烛光下呈黑色的液体,从那两个似乎没有底的圆洞中流出,滴落下来。
年爱妍的视野几乎被那张放大的,浮肿的可怖面孔填满,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时间停住了,自己也被冰封,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
但就在第三滴液体即将滴上她脸颊时,她猛地向后一仰,躺倒在地,左手一抬,一束区别于烛光的黄色光芒笼罩了她身体正上方的狰狞人形。
几乎与此同时,“嘶啦嘶啦”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年爱妍分神去看,却见是松长青一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另一手则抓着一团苍蓝色的火焰。
是烧冥钞的声音。
她稍微放松了一点,挪回目光,眼看着天花板上的那个东西扭曲了一下“身体”,然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