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床洗漱的时候,竟然意外地看到在外边等着伺候的赵可,问清缘由,才知道赵青衿被陈老军师抓走抄书,我身边没人跟着,老管家把赵可的新婚假直接取消,扔到了我身边。
赵可是早年陈老军师在战场捡来的,后来因为性格的原因颇受我爹喜爱,就送到我身边当个大丫鬟。
我爹一直把我当儿子养,却也没忘了我终究还是女儿,送来一个丫鬟还是方便些。
赵可见我醒了,立刻端着热水进门伺候我洗漱。
我顺口问她两句:“新婚日子如何,你家夫君对你可好?”
怎料她突然粉嫩了脸颊,跺脚道:“小姐,怎么净问这些问题,可儿,可儿好害羞的……”
我被她娇羞的动作惊得差点打翻洗脸盆,忙道:“不问不问,我不问了,你莫要吓我。”
赵可当年随我在民安坊逛街,偶遇一酒醉书生出言调戏她,我拦袖子正要揍他,被赵可拦住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揍他没有挑战性。随后张嘴问候书生上下十八代没有重一个字,周围叫好喝彩声一片,那酒鬼书生第二日就搬离了长安城。
如此悍妇,如今怀起春来,料我有多大的承受力,心肝也得稍颤那么一下。
我刚洗漱完毕,老管家来我房里找我,说是皇帝宣我即刻进宫。我闻言赶紧换了身衣服跟在宫里公公身后进了宫,出府前叮嘱管家一定告诉我爹一声。
走到宣政殿时候,殿门口的太监拦下了我,进门向皇帝禀报。
大门打开的时候,我隐约听到里边皇帝极大声地再斥责什么人。
“孤知道你想些什么,此蛊无药可解。莫要逼孤动手杀了她。”
我闻言心肝一颤,虽然我爹私底下告诉我当今圣上其实就是一大尾巴黄鼠狼。但是陛下面子工作做的极好,民间无论谁都要赞一句今上仁厚,见不得天灾人祸,踩死只蚂蚁都要抹眼泪的。
我跟在我爹屁股后边做官四五载,这是头一回听陛下用这么阴狠的声音说话。
“儿臣知错。”
这个声音我也听清楚了,是七王爷的声音,他嗓音低沉磁性,此刻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带着点非常不易察觉的颤音。
我心肝又抖了抖,不知怎么的心疼得厉害。
“陛下,赵小将军在门外求见。”进去那个公公禀告道。
“宣。”
我进去,规规矩矩行礼:“赵如玉见过陛下,见过七王爷。”
“小将军免礼。”皇帝让我起身。“今日请小将军来,只是聊聊家常罢了。”
他嘘寒问暖几句,看我头上伤口好了,笑得极为和蔼可亲:“小将军还是和江御史相亲相爱的好。江御史可是满心眼里只有小将军一人,小将军切不可委屈了他。”
“如玉知道。”我答道,看皇帝陛下似乎特别喜见我和江行知相亲相爱,于是接着说道。“今日休旬假,我一会儿回去就陪他去长安城外郊游一番。”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如玉现如今真有当初你爹的风范,你娘在世时,你爹也是这般疼爱你娘的。”稍后有些怅惘的说道,“可惜你娘去世后,你爹成了这番模样,着实,哎,当年事不提也罢……这么多年你爹也不曾续弦,可见对你娘一心一意。不知道小将军是否与你爹这点也是相像的?”
他扯来扯去愣是把我搞迷糊了,是在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只能顺着他话里的意思应道:“自然,如玉一心一意只有夫君一人。”
旁边传来散乱杯盏碰撞的声音。我稍微侧过头,看到华南屏直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皇帝咳嗽了一声。
他晃过神,道:“儿臣身体不适,父皇,儿臣告退。”
皇帝挥挥手,对他说道:“稍等一会儿。”然后继续笑眯眯对我说,“孤知道小将军和江御史夫妻情深,可是西凉那边着实无人镇守,不知道小将军——”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我懂他的意思,跪谢道:“能为大华守边是如玉的福分。”
“如此极好。”皇帝抚掌大笑,“小将军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吧。”说罢带着丝歉意道,“只是委屈小将军和江御史了。”
“陛下言重了,如玉告退。”我道。
晚饭我爹听闻我要走,顿时愁得吃不下饭。
“才刚回来几日就要走,这黄鼠狼委实不近人情,如玉你先等等,我明日进宫一趟,实在不行,再做打算。”
江行知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一个劲给我夹菜。
我闷闷扒饭不说话,对于被派去镇守西凉边关,我并无异议,毕竟我是个正五品上的将军,为国守疆本就是职责。我只是纳闷,为何皇帝看我就像看一个随时就能爆炸的炮仗一样。
这时候管家进来递给我一张帖子,江行知知道我懒得辨字,自行接过念了下。大致是有人请我去鸿雪楼吃饭。
我纠结:“我吃过了啊。”
我爹拿筷子抽我脑袋:“人家请你吃饭就一定是吃饭?!官场上的事情你当真一窍不通,根本就是你那些同僚听闻你要离开长安给你饯行罢了,顺便联络下感情方便以后狼狈为奸。”
我闻言豁然开朗,拍了拍老爷子的马屁,老爷子得意洋洋。
进了鸿雪楼包厢,我感觉不对劲。哪有饯行只有一个人的道理。看来我爹那席话其实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矮个堆里装大个罢了,委屈行知居然还没拆穿他。
那人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抬眼看我一眼,淡色眸子在琉璃灯映衬下美得尤为惊鸿,他有着高挺白皙的鼻梁和浓密漆黑的眼睫,勾唇垂眼轻轻一笑,只觉男色亦倾城。
他似乎也是匆匆而来,还未来得及换下紫色官袍。
“小将军不必多礼,也不必诧异,请坐吧。”他道。
我闻言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问:“殿下邀我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将军明知故问。”他自斟自饮一杯,道,“敬将军一路顺风。”
我将杯中物饮下,摇头道,“如若是给我践行为何只有殿下一人,殿下不必说笑。”
他抿唇轻笑,不再言语。
周围安静得像一戳就碎的冰。我别扭得很,坐了一会儿,打算起身告辞,哪里料到刚站起来腿就软的厉害,身体极端无力,我只能重新坐下,我用一只手支着脑袋伏在桌子上。
他见此没有一丝惊讶,只是从凳子上站起身子,华南屏虽然五官惊艳是个美人,但是个子也挺高,这么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居然给我一种压迫感。
我艰难抬头问他:“怎么回事?”
他伏在我耳朵处,绵软的呼吸喷在我耳垂上,我腿更软了,他道:“如玉莫怕,我不会伤你的。”
“殿下。”我侧过脸,认真地看着他眼睛,“殿下请自重。”
他闻言笑的畅快,“当初你死死纠缠于我的时候,这话,我也没少冲你说过,可你不是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吗?”
我迷茫摇头:“如玉不记得和殿下还有何牵扯。”
华南屏闻言垂下眼睛,“也是,你都忘了啊。”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我想躲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他狠狠闭上眼睛,抱住我的身子,他手臂箍筋,差点没把我嘞得窒息。
我挣扎两下,如泥牛入海。
他轻抚我后背:“就让我抱抱你,难不成连抱都不让抱了。”
他声音依旧低沉优雅,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贵姿态。可不知怎么的,我却听出了一丝凄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