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刘备来攻许昌城时,荀彧不是没想过直接开城投降,将兵甲辎重送给刘备这个汉室最后的军阀力量,让他有几分实力对战天下。只是,送给他又怎样,孙权张绣曹操袁尚,哪个不是拥兵数十万的,十万大军压境,刘备便只有仓皇逃窜的份。如今已经到了乱世后期,刘备这点兵根本就不起眼。略微思索一番,还是决定继续跟着曹老板混,遍观天下诸侯,只有曹老板有王者风范,能够尽快的代替汉室平定天下,至于之后的事,再说吧。
荀彧向刘协义正言辞地说道:
“皇叔虽然还没有打进许昌城,但是许昌城中兵马不足,很快就要打进来了。”
“嗯嗯,”刘协听荀彧说道还有点高兴,然后顿时想到眼前这个人还是曹操的心腹,此刻却在此和自己谈笑晏晏,不由有点紧张,“这样的话,荀卿你还不快逃走?”
荀彧淡淡答道:“有劳陛下担忧了,至少现在刘备还没打进许昌城,许昌城破时文若自会逃亡。只是在此文若想提醒陛下一句。”
“直接说吧。”
“刘玄德虽然被陛下封为大汉皇叔,但是他却是个志在天下不在人下之人,待到他占领许昌后,文若不在陛下身边,陛下还有小心应对。”荀彧行礼说道。
“好了好了,荀卿就别挑拨朕和皇叔的关系了。”刘协虽然口头这样说道,但是心里对刘备已经有了道槛。在这天下,改朝放到何时何地都是一件大事,但是,换代却不一样了。
“嗯,臣言尽于此。”荀彧说道。
却说许昌西北处的侧门依山而建,城墙低矮,易攻难守,荀彧就在侧城门外放了五百士卒,借助狭窄的交战面积拖延防守时间。
蒋琬率领一万大军来到此处,没什么好说得,既然军用无武将,那就一拥而上。许昌军五百,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汝南军一万,却都是没有经验但有热血的新兵,“嚓嚓嚓”兵刃交集声厮杀声呐喊声不断,一万士卒在许昌侧门前堵得密不透风,许昌五百将士挥一下砍刀都会感到莫名的阻力,所向披靡之势,那更是笑谈。这时,那些难以跟许昌守军交战的汝南士卒从地上捡起大大小小的砖块,向前方扔去,虽然也砸到了不少汝南士卒,咒骂连连;当然很多许昌士卒便被石块砸到,而应声倒地或者抱头鼠窜,哀嚎声此起彼伏。
不久,五百许昌守兵杀的被杀,俘虏的被俘虏,几个汝南士卒压到简陋的木门前,随便踹几脚,没想到“噗”的一声,偌大的木门轰然倒地。蒋琬也不迟疑,率领全军在袅袅升起的灰尘中闯进许昌城,进入侧门就是许昌城内的一座兵营,兵营内空无一人,宛如一座空城,整齐排列的武器军装粮食倒是不少。
蒋琬率军出了这座兵营,宽阔的空旷旷的青石板街道呈现在眼前,因为敌军来袭,百姓们都被荀彧收敛到各自住宅里去,蒋琬稍一抬头,不远处那座虽然不富丽堂皇却宏伟壮观的皇宫便出现在眼前,蒋琬清晰地看到皇宫的至高处站立着两个人望着四方,一位衣着黄袍,一位衣着红色长衫,那是刘协和荀彧,高台上却再也没什么侍卫。
“看来荀文若把皇宫侍卫都派出来防守城池了,真不愧是王佐之才啊。”蒋琬赞叹道。
“军师,现在我们是直接攻进皇宫,解救圣上,还是从内部去把主城门打开,迎接皇叔进城?”蒋琬身旁一员参谋问道。
蒋琬沉吟片刻,说:“还是去迎接主公进城吧!许昌城内有两个弓箭塔,是主公攻城的最大阻碍,分别立在正门内侧两旁,你率领五千兵在这里直接往南方打,摧毁那座弓箭塔,”蒋琬向那员将领说道,同时指了指遥遥可以看清的弓箭塔,“我率兵向东南打另一座,然后从率军到城墙上和敌军交战,迎接主公进城!”
“是。”那员将领大喝道,然后率领五千士卒向南挺近,蒋琬也率领剩下的士卒出发。
皇宫上的高台,荀彧看见侧门被打开,然后看见蒋琬率领离去攻向弓箭塔,侧门处只剩下数百或死或晕倒在地肉体,在渐渐耀眼的夏日光辉中显得有几分“路有冻死骨”的凄凉,荀彧回身向刘协行礼说道:“陛下,文若告辞了。”
刘协也知道人命关天,现在不是话别的时候:“好,荀卿走好!”刘协对荀彧的影响还是不错的,虽然不知道荀彧真正效忠的不是曹操而是汉室,却知道荀彧对自己礼貌有加,不想曹操只把自己当玉玺,郭嘉把自己当空气,程昱把自己当质子。
荀彧亦步亦趋地出了皇宫,曹家夏侯家荀家还有郭嘉程昱的子嗣等曹魏集团重要子弟已经在皇宫旁一处隐蔽的地方等待好久了。见荀彧到来,有几个姓曹的姓夏侯的年少轻狂的子弟喊道:
“我等都是可拼之躯,请求尚书令大人率领我们抗击敌军,纵使敌军已经攻进成来了,我们还可以进行城内巷战。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有点匆忙的荀彧听见他们这么说,顿时火大,喝道:“丞相和你们爹妈把你们交给我,可不是让你们去战场上送死去的,什么都不要说了,随我撤退!记住,这不是逃亡,这是战略转移!”
小伙子们还想反驳,其他年纪大点的七嘴八舌地压上来,便不能再说什么,荀彧当即带着众人从许昌侧门逃出,向北方陈留洛阳方向而去。
荀彧一行人逃出许昌城,渐渐有了数十里,回头一看,马匹马车轧起的烟尘被狂暴的夏日南风呼啸着刮过就吹散了,只剩下一道道空气热浪带着浓郁的泥土香味和稻香袭来,冲击着每个毛孔。
同在一个马车上,郭嘉的儿子郭奕问荀彧:
“文若叔父,战略转移时为何不把圣上也带出来?”
“为何如此说?”荀彧没多想。
郭奕不卑不亢徐徐说道:“我们把圣上带出来,再去洛阳跟随曹公,这样,圣上还在曹公手上,虽然丢了许昌,也不过就是一座较大一点的城池罢了。曹公仍然能执行携天子以令不臣的政策。”
“这,”荀彧喃喃道,经郭奕这么一说,荀彧顿时明白过来。携带着刘协逃亡,丢失一座许昌城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就真是把刘协当做一块玉玺而不是当朝皇帝来利用了,如果作为曹操的属下,荀彧确实应该这么做也能想到这么做;只是,荀彧在内心深处却自定义为汉朝臣子,当时荀彧筹划逃亡事宜时,根本就没想过挟刘协逃亡,只是觉得,一朝圣上就应该有一朝圣上的尊严与胆气,都城一破,又哪能随便迁都的呢?
荀彧缓口气回答郭奕:
“圣上身躯娇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能比的,不能随我们在这车马上颠沛流离。”荀彧说着,车队正好经过一段坑洼路段,马车上下来回颠簸摇晃,就像是在回应荀彧说的话。
“噢。”郭奕一面捉住扶手,一面诺诺回答道。
许昌,南面城墙上下还聚集了近一万士卒,正在奋力地抵抗刘备从正面攻进许昌城,喊杀声震天,伤亡不断,城墙上的士卒被冲上来的敌军杀死后,战友就把他们的尸体推下城去阻击敌军进击的脚步。已经打到晌午,夏日烈阳高照,一簇簇汗水转瞬之间便在双方士卒额头上窜出,却没有工夫擦拭,任凭汗水轧过一缕缕须发滑下,然后滴在滚热的地面上发出“兹兹”的声响,只有当汗水不懂事地滑进眼瞳中时,士卒们才会随手划起肩膀,用衣袖擦去一脸的汗水。
战况激烈,喊杀声震天,这才是打仗啊,刘备矗立在许昌城下,望着己方将士攻城,年少时的豪情壮志渐渐复苏。
“多少年了啊,孤一直打着守城战,还都是形式所逼,不得不退,像这样的攻城战,只怕只有当初打黄巾时才有啊!”刘备不由又想到关羽张飞,“啊,二弟三弟,待孤君临天下之日,你们会被封为皇帝!”
许昌正面城墙上的曹操士卒,还在迸发着他们铁血军人的素质,竭尽全力地防守敌军,殊不知叫他们抗击敌军的荀彧等人,早无心或是有心把他们忘了,弃城而逃。现在我们看来,或许觉得很可悲,只是,如果身处其中,谁又能知道再没有抵抗的必要了呢。
蒋琬率领士卒从许昌城内杀上弓箭塔,还在专心一意地往下放箭的许昌士卒顿时被屠杀一般,剩下的发现敌军从内部攻进来了,当即逃窜或者躲进角落狭小罅隙处隐藏放暗箭,再也不能向城外放箭。
正在攻城的刘备本部军马压力顿时减轻,士卒们自发的一拥而上,与城上守兵们展开更加激烈的战斗,死人的效率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