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悲啸龙吟
魏嫡、盘飞凤、兰亭、公主来到了岗子寨。岗子寨是靠着一座山岗的小村落,只有二十来户人家。
四人来到村口,天色尚早,整条村却一片沉寂,连鸡鸣狗吠声也不闻一丁,而且还有丝丝血腥飘出。
四人连忙赶入,霎时震惊住。只见眼前一具具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都是一剑断吼,还渗着血。他们有的在织着竹筐,有的在井边打水,有的在洗着衣服,有的在晒着菜干,有点在给屋前的菜地洒水,神情都很平和,脸上还带着微笑。也就是说,他们死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一剑断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好狠毒的出手!好恐怖的剑法!
公主何曾见过如此惨状,几乎晕倒过去。
四人走进一间屋子,屋内同样躺着尸体,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老人显然在逗着小孩玩耍,小孩不过三、四岁,手中还握着一个用竹子削成的小蜻蜓。灶台边躺着一具妇人尸体,正在生火做饭,灶中柴火尚未熄灭。
显然,岗子寨被血洗了,而且是刚刚被血洗!
盘飞凤一双凤目几乎睁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血洗这条村子,他们都只不过是寻常村民,甚至连三岁小孩都不放过。
“啊——”
外面突然传来是一声悲厉长啸,伴随着长剑出鞘的龙吟铮鸣,这啸声龙吟如此熟悉,竟是……魏嫡和盘飞凤同时掠出屋子,向啸声掠去!
山岗下,立着一条蓝衫人影,披头散发,一身蓝衫沾满了鲜血,但他一双眼睛比血还红,闪着野兽一样的凶光。他右手执着古长剑,左手抓住一名中年汉子,剑尖直向那汉子心口插去!
“楚大哥!”
魏嫡惊呼而出。那人竟是楚枫。
楚枫身形一震,猛然顿住,剑尖停在那中年汉子心口处,然后他看清楚了自己执住的那名中年汉子,只不过是一具尸体,早已经被一剑断吼。
楚枫松开手,慢慢转过身,看到了魏嫡,看到了盘飞凤,也看到了兰亭和公主,跟着看到了慕容、妙玉、华扬飞、唐拙……宋子都他们恰好赶到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楚枫,甚至连宋子都、青平君、西门伏也吃惊得有点不信。
“楚大哥,你……你怎么了!”
公主颤着口喊了一句。
楚枫目光落在满地的尸体上,身子开始不住颤抖,双眼一下一下闪着血红,整个人就仿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
公主突然意识到什么,不顾一切向楚枫扑去。楚枫突然长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掠上了山岗。啸声连绵不绝,在整个山岗回荡,悲愤激厉。
公主怔立当场,望着楚枫消失方向,整个呆住。楚枫走了,楚枫终于丢下自己,走了!
啸声终于消失,山岗又回复一片沉寂,死一样的沉寂,弥漫着凝重的血腥。
沉默,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宋子都走到刚才被楚枫抓住的中年汉子尸体旁边,俯身从尸体腰间解下一枚令牌,令牌一面刻着七星剑印,另一面刻着太极图案,是武当的令牌。
这名中年汉子竟是武当弟子?
众人吃惊地望着宋子都,宋子都开口道:“岗子寨本来布有武当线眼,监视魔宗行藏。我刚才就是接到他飞鸽传书,所以才与大家赶来岗子寨。想不到来迟一步,线索断了!”
他这样说,无疑又是给楚枫当头一击,等于是说楚枫为杀人灭口,不惜血洗岗子寨,同时也暗示楚枫确实是魔宗之人。
青平君道:“如今楚枫畏罪潜逃……”
“青平君!你说谁畏罪潜逃!”盘飞凤怒目圆睁。
青平君道:“楚枫血洗了岗子寨……”
“你哪一只眼看到他血洗岗子寨!”
“刚才大家已经看得很清楚。”
“看清楚什么!你们谁看到了他杀人!”
“难道飞将军到现在还认为楚枫是清白的?”
“没错,他一身清白!”
公孙媚儿“咯咯”笑道:“楚枫是不是清白可不是飞将军说了算!”
盘飞凤冷冷道:“也不是你公孙世家说了算!”
西门伏淡淡道:“不如我们听听宋兄看法。”
众人一齐望向宋子都,宋子都道:“如果此乃楚枫所为,我们绝不能姑息。”
青平君接口道:“没错!震江堡一门,还有岗子寨数十条人命,如果还让他逍遥法外,我们枉称武林正道。”
“呸!恬不知耻!”
青平君脸色挂不住了,冷喝道:“飞将军在说谁恬不知耻!”
“谁答话说谁!”
“你!”
青平君猛然举起右掌,拇指向内一曲,闪起青锋。盘飞凤亦举起盘凤枪,枪尖一震,“啪啪”湛出火花。
宋子都连忙道:“如今楚枫已走,一时亦难找寻。我们首要目的是对付魔神宗,如今线索虽断,但附近必有魔宗痕迹,我们先回景云寺再说。”
……
须弥山景云寺外,兰亭一个人立在山边,默默望着远方迷蒙的山峦,自岗子寨回来之后,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妙玉独自站在一边,手中执着一朵小茶花。当日她在峨眉面壁,楚枫三次偷上舍身崖看她,每次都咬着一朵小花送给她,就是这种小茶花。她定定看着手中的小茶花,不相信楚枫会杀害那些村民,但不相信又有什么用?楚枫到底又要背上一条血洗岗子寨的罪名。上天为何总要让他背负这么多磨难。如果可以为他洗脱罪名,她愿意每日坐在舍身崖上,为他念经……
盘飞凤、慕容、魏嫡站在一边。
“我不信臭小子会这样做,我不信他会杀害那些村民!”
慕容道:“那些村民的确不是楚兄杀的!”
盘飞凤望着他,慕容道:“那些村民都是被一剑断吼,当时楚兄虽然一身鲜血,但手中那把古长剑却没有一点血迹,显然是刚刚拔出来。”
“没错!”魏嫡道,“他的确是刚刚拔剑出鞘,我和飞将军都听到了他拔剑的声音。”
慕容又道:“还有一层。宋子都是收到线眼报信才与我们赶去岗子寨的。岗子寨有武当线眼,这并不为奇。但宋子都收到报信,应该是先单独前往岗子寨与这名线眼碰头,而不该马上带着全部人赶去岗子寨。他似乎知道岗子寨将有什么事发生。”
盘飞凤霍然道:“一定是宋子都那家伙血洗了岗子寨再诬陷楚大哥!”
慕容摇头道:“也不可能是宋子都干的,他一直与我们一起。我查看过村民全部尸体,从第一个被杀,到最后一个被杀,相隔不过数息之间,无论是宋子都,还是楚兄,都没有这么快的出剑,就算当今三大派掌门同时出手,也不过如此。”
“啊?那究竟是谁血洗了岗子寨?”
慕容道:“无论是谁血洗岗子寨,目的只有一个——嫁祸楚兄!”
盘飞凤道:“慕容,你刚才怎不把这些说出来?”
慕容摇头道:“没用,宋子都他们不会理会这些。况且我能看出,宋子都肯定也能看出。他不说出来,压根就想让楚兄成为杀人凶手。”
盘飞凤咬牙道:“我就知道宋子都那家伙对楚大哥没安好心!”
魏嫡道:“那个汉子已经断气,楚大哥还要一剑插去,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
盘飞凤望向兰亭,兰亭还是立在山边,默默望着远处。
“医子,楚大哥他……”
兰亭默然道:“他心痛之症发作。”
“难怪他双眼……”
兰亭黯然道:“我不该费尽心思去弄这一场戏。我自以为聪明,以为可以帮楚公子洗脱罪名,聪明终被聪明误,今次我真是害了楚公子!”
盘飞凤惊愕道:“医子,难道你也认为那些村民是臭小子杀的!”
兰亭笑了笑,笑容带着惋伤,然后转身,道:“我该行医去了。我本来就该四处行医!”
公主一惊,喊了一声“兰姐姐!”
兰亭停住脚步,回身望了公主一眼。“公主,保重!”然后提着药箱,慢慢下了须弥山,身影掩饰不住的孤单。
夜很深,月色暗淡,甚至凄迷。景云寺后是一处断崖,公主孤零零立在断崖边,对着岗子寨方向,痴痴望着。
兰亭的离去让她更感孤单,甚至害怕。她心里一遍遍呼喊着楚枫,希冀楚枫会突然出现在身后,搂着自己,然后俏皮地对她说:“公主!我没走!我只是吓唬一下你……”
“公主!”
身后果然响起一把淡淡声音。
公主心“怦”的一跳,霍然转身,不是楚枫,是西门伏,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公主一阵害怕,却不敢表露出来。“西门公子!”她略略欠了欠身。
“公主深夜不眠,莫非想着意中之人?”
公主没有作声。
西门伏又道:“看来公主所托非人,想不到楚兄就这样掉下公主,让公主孤身飘零。”
“他……他会来寻我的。”
“是么?”西门伏目光落在公主一把雪白秀发上,道,“公主一把秀发如霜,实在美,难怪楚兄倾心公主,我想天下男子也没有不动心的。”
公主一惊,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脚下一阵沙石滚落的声音,她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沿。
西门伏温声道:“公主小心,失足掉下去可就香消玉殒了!”
边说着边向公主走去。身后突然一声凤鸣,一丝寒气直透后脑。西门伏急把头一偏,“嘶”枪锋擦过,耳边发丝已被断下数根。未等他转身,五道枪锋分上下左右居中刺来。
西门伏身形连飘,有如一片雪花,正是西门世家独有的飘雪步法,不过盘飞凤枪尖紧紧咬住他后脑不放。
西门伏身形急转,反手拔剑一震,一片剑光雪花般压出。
盘飞凤浑身已沐于烈火之中,枪尖直插,刺穿层层雪花,“当”点在西门伏剑身上,两人均被震退一步。
“飞凤姐姐!”
公主呼喊一声,扑入盘飞凤怀中,紧紧搂着盘飞凤,抽噎着双肩。
西门伏两眼一闪,现在出手是最好的时机。他剑尖正欲举起,却听到一阵衣衫扬动的声音。慕容慢慢走来,背后那件深紫色披风一下一下飘扬着。
西门伏转而还剑入鞘,道:“飞将军莫误会,我只是见公主立在崖边,怕公主有什么闪失。”
盘飞凤冷冷道:“西门伏,你最好离公主远些!”
西门伏淡淡一笑,转身从慕容身边走过。
“且慢!”
慕容忽说了一声。
西门伏顿住脚步。
慕容没有转身,道:“西门公子,你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自取其祸!”
西门伏也没有转身,道:“慕容兄这句话真让人费解。”便自去了。
“飞凤姐姐!”
公主紧紧搂着盘飞凤,不敢松开半分。兰亭走后,盘飞凤便是她唯一亲人。盘飞凤安慰道:“公主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飞凤姐姐,你说楚大哥去哪了?”
“他……他会来寻你的,那臭小子怎舍得掉下公主!”
盘飞凤携着公主返回房间,慕容却坐在崖边一块青石上,伸手摘了一片草叶,放在嘴边,轻轻吹起来,声音细长婉转。
一只蜜蜂从崖下飘出,飞到他面前,和着声音飞舞起来。慕容就这样吹着叶子,静静望着这只在眼前飞舞的蜜蜂。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执着酒壶,痴痴地听着。
在另一边山峰,宋子都一个人站着,背着月色,手中执着一张字条,就是岗子寨那名线眼飞鸽传书给他的字条。
字条只有一行字:“速与众人来会!”
他反复念着这句话,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何是叫自己带着众人来会,而不是叫自己单独来会?这很不合理。及至他与众人来到岗子寨,看到了满地尸体以及楚枫,他忽然明白了,但他没有露出任何声色。
蒙面道人倏的出现在他身后。
“前辈,岗子寨被血洗了!”
“嗯。”
蒙面道人很平淡应了一声。
宋子都又道:“是楚枫血洗了岗子寨!”
“嗯。”蒙面道人又平淡应了一声,跟着问,“他人呢?”
“逃走了!”
“你不必再管他,专心对付魔神宗,现在楚枫离开,是你大好机会!”蒙面道人说完,转身要走。
“前辈!”
宋子都突然喝了一声。
蒙面道人微微一怔,宋子都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宋子都盯住蒙面道人:“这字条不是岗子寨那名线眼发的,是你发给我的。血洗岗子寨的人不是楚枫,是你!是你血洗了岗子寨!”
蒙面道人没有回头,道:“谁血洗岗子寨并不要紧,关键是楚枫已经不能对你构成威胁,他已经不可能跟你争夺盟主之位。”
“前辈!我宋子都要登盟主之位,不需用如此手段!”宋子都语带激动。
“子都,只要你登上盟主之位,没人在意你用什么手段!”
“前辈……”
蒙面道人忽然一扬手,一张字条飞入宋子都手中。
“这是岗子寨那名线眼准备发给你的字条,线索还没有断。”
蒙面道人说完最后一个字,身形已经飘落至半山腰。
宋子都定定望着手中两张字条,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然后一吐真气,两张字条同时化为灰烬,跟着转身下了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