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梨花春醉
“啪啪啪啪……”
随着一阵霹雳啪啦的炮竹声,凤临阁重开,那座巨型琉璃四凤壁也重新置于门前,一众食客早已迫不及待,顷刻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只见凤姐儿头挽璇碧翠螺髻,斜插垂珠碧玉簪,耳坠绿松琵琶珠,腕戴金蝉玉手镯,脚著丝缕红绣鞋,腰束烟纱帛锦带,身披香缎七彩绮,婀娜丰韵,穿梭于席间,与众食客谈笑风生,一边又在迎凤亭备下酒席,让楚枫、兰亭、公主独享清幽。
迎凤亭上,公主:“凤姐儿可真高兴。”
兰亭道:“凤临阁得以重开,当然高兴。”
公主道:“这也是楚大哥功劳呢。”
楚枫忙道:“不敢,不敢,功劳是有一点点,何足道哉。”
“咦?楚大哥怎谦虚起来了?”
楚枫一怔,懊恼道:“都是李桐害的,昨儿跟他谈了一会‘之乎者也’便被‘害成’这样了!”
公主和兰亭抿起嘴来,却听得一阵爽朗笑声,道:“哟!谁把楚公子给害了?”笑声中凤姐儿款款而至。
楚枫眼前一亮,道:“姐儿,你今儿好美呢!”
凤姐儿秋波一送:“哟!你这是说姐儿平日不美啰?”
楚枫忙道:“不是。姐儿平日也美,今儿特美。正所谓‘人逢喜事分外美’。”
“啐!瞧你这嘴抹了油,必是有求于姐儿?”
楚枫笑道:“姐儿就是姐儿,真能察言观色。”说着拿起酒壶,晃了一晃,皱眉而叹。
凤姐儿问:“怎么了?”
公主笑道:“姐儿,楚大哥是嫌这酒太淡了。”
楚枫道:“姐儿,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兼‘救阁恩人’,你怎能随便拿这么一壶酒来敷衍我?”
凤姐儿道:“哟!你可真难伺候。这可是我凤临阁最好的酒,曰‘凤临美酿’,寻常客人我还不拿出来!”
楚枫啜了一口,摇头道:“淡,淡,淡。”又啜一口,还是摇头:“淡,淡,淡……”
凤姐儿笑问:“你想要喝什么酒?”
楚枫即念:“红袖织绫夸柿蔕,青旗沽酒趁梨花。”
“哟!原来你惦着我的梨花春!”
“知我者,姐儿也!”
“你上回已喝了一瓶去,如何还有?”
“我知姐儿不止珍藏一瓶。”
“只得一瓶,今回没有了!”
凤姐儿转身欲走,楚枫急上前拉住,道:“姐儿,我千里迢迢只为再尝梨花春,你不会如此狠心吧?”
“哎呦,我说楚公子……”
“姐儿还喊我楚公子,真太见外了!”
“哦?那该喊什么?”
“既然我呼你姐儿,姐儿当喊我贤弟。”
“贤弟?”
楚枫马上道:“姐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便正儿八经向凤姐儿一揖到地。
凤姐儿笑逐颜开,伸指一戳楚枫额头:“哟!你这沾亲带故的,还不是为了姐儿的梨花春!”
楚枫喜道:“姐儿是答应了?”
凤姐儿却敛起笑容,道:“这梨花春是我初到凤临阁之时酿下,珍稀殊甚,我尚且不舍得吃。上回与你一瓶,你却不知细品,几口吃光,姐儿现在还心疼着,今儿再没有了。”
楚枫心道:原来姐儿怪自己暴殄天物!
赶忙道:“上次我吃急了点,也是酒香诱人之故。今回小弟必慢慢品尝,细细品尝,一滴一滴品尝。”
“我且信不过你!”
凤姐儿拂袖欲去,楚枫拉住不放,央求道:“好姐儿,你明知我好酒,你便让小弟吃一口。”
公主帮口道:“姐儿,没有好酒,楚大哥酒瘾难解呢。”
兰亭亦道:“姐儿,你不予他,他要‘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凤姐儿笑道:“看在兰妹和公主面上,予吃一口,不过有言在先,只许你吃一口,如此方能细品。”
楚枫忙道:“只吃一口,我保证,只吃一口!”
“你且等着。”
凤姐儿转身下楼,旋即含笑而回,手中捧着一壶早已温好的梨花春。楚枫两眼放光,伸手欲“抢”,又不敢。凤姐儿已给他斟满一杯,自己亦斟满一杯,道:“今次幸亏贤弟相救,姐儿得脱牢狱之灾,凤临阁也得以重开,姐儿先敬贤弟一杯!”举杯一饮而尽。
楚枫忙道:“姐儿何须客气。”亦一饮而尽,趁机接过酒壶,斟满一杯,道:“我回敬姐儿一杯。”
凤姐儿道:“你不是保证只吃一口?”
楚枫道:“对,一杯一口。”
凤姐儿笑道:“我便知道你不老实。也罢。”
吃过两杯,凤姐儿不敢再吃,起身道:“我失陪一会,你们慢用!”便下楼招呼其他宾客。
楚枫为兰亭斟上一杯,道:“医子姑娘,你且尝尝。”
兰亭举杯轻轻一闻,道:“‘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果然是梨花春。”
楚枫赞道:“医子姑娘真有才思。”又给公主斟上一杯,公主轻啜一口,即时粉腮微红。
楚枫见兰亭只闻不吃,道:“医子姑娘为何只闻不尝?”
兰亭道:“要品梨花春,需先观酒色,再闻酒香,待酒香入脾,再尝酒味,始得梨花绵醇。”乃轻尝一口。
楚枫惊讶道:“医子素少沾酒,原来深谙品酒之道!”
兰亭盈盈一笑,再浅尝一口,即时玉颊生红,娇羞微现。原来她虽善品酒,却不善吃酒,更吃不消梨花春的酒劲。
楚枫还是第一次看到兰亭含羞若醉之娇态,目光哪舍得离开,只顾欣赏,已自神醉。
再看公主,粉腮亦愈发娇红。
再过一会,兰亭和公主已不胜酒力,嫣嫣娇醉。楚枫忙扶起她们返回厢房,躺于床上,盖上棉被,放下纱帐,然后掩回房门复上迎凤亭继续斟饮。
不知不觉华灯初上,凤临阁越发热闹,热闹过后,人客渐散,复转冷寂。凤姐儿走上迎凤亭,见楚枫独自举杯,乃道:“贤弟还在自斟自饮?”
楚枫喜道:“姐儿来得正好,独酌无味,请!”
凤姐儿坐下,问:“兰妹和公主呢?”
楚枫道:“她们不胜酒力,已然睡去。”
“你为何自斟自饮?”
“我怕暴殄姐儿的梨花春,只得独自斟饮。”
“你分明是贪杯!”
楚枫笑了笑,道:“姐儿,今天凤临阁真热闹!”
凤姐儿叹了口气,道:“再热闹也有聚散之时,此刻不冷清了去?”
楚枫笑道“姐儿怎生感概?姐儿可是大同第一女财主呢?”
“什么女财主?”
“姐儿忘了那三百万的银票?”
“哟!看来你不但惦着姐儿的梨花春,还惦着姐儿的银票!”
楚枫道:“所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些天我为姐儿东奔西走,劳心戮力,姐儿怎么也该有报答一下吧?”
“哦?你想姐儿如何报答?”
“那张银票……”
“哟!原来你觊觎着姐儿的银票?你便拿去!”
凤姐儿从袖中取出那张三百万两银票,推与楚枫。
楚枫接过,弹了弹,笑道:“姐儿可真大方!”
凤姐儿道:“这银票本非我所有。”
楚枫扬着银票,道:“如今我也成了财主啰?”
凤姐儿笑答:“还是个大财主哩。”
楚枫却将银票推回凤姐儿手中,凤姐儿道:“你不要了?”
楚枫笑道:“我只是想过一把财主瘾,姐儿收回吧,要是揣着这银票,我还浑身不自在呢?”
“为何不自在?”
“日怕失落,夜怕遭窃,日夜提心吊胆,如何逍遥自在?”
凤姐儿笑道:“无银在身也逍遥不起来!”
“嘿嘿,我自有门路,所谓‘财来自有方’”
凤姐儿格格笑道:“你是指顺手牵羊的勾当?兰妹子都告诉我了!”
楚枫红起脸,讪笑道:“我也是为了帮补医子姑娘嘛。”
自斟满一杯酒,正要端起,凤姐儿忽伸指一压酒杯,正色道:“你莫喝,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答我!”
“姐儿请问。”
“我问你,你对兰妹究竟是何心思?”
“我……”
“你可知道,兰妹十五岁出道行医,已近七载,她一心悬壶济世,天下男儿皆不入其眼。如今她为了你,放弃其志,一路伴你同行,你难道不知她心意?”
楚枫微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凤姐儿问:“我老实答我,你对兰妹可有情意?”
楚枫道:“我和医子自泰山初遇,数度同行,朝夕相对,如何不生情意?只是……”
“只是什么?”
楚枫默然举杯,一饮而尽。
凤姐儿道:“既然你对兰妹有意,为何你对公主亲密有加,对兰妹却若即若离?”
“我……”
“你知不知道,她心系于你,却看着你与她人莺声燕语,你知道她心有多难受?”
“我……知道!”楚枫举起酒壶,咕噜咕噜连喝数口。
“你为何不跟兰妹表白?”
楚枫黯然道:“医子精于医道,妙于音律,善于诗赋,深于经史,博学能文,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天文数理无一不晓,蕙质兰心,才貌双绝。我不过一江湖莽夫,既无潘安之姿,亦无宋玉之才,如何担待得起。”
凤姐儿道:“你何须妄自菲薄?兰妹诗云‘非为顾怜影,只待清风至’,‘风’者‘枫’也,兰妹凭诗寄意,你缘何不知?”
楚枫呆了一呆,道:“我非不知,但我已负于人,何敢再负医子!”
凤姐儿反问:“你这样就不负了她么?”
楚枫默然,只一口一口喝着酒。
凤姐儿道:“我且问你,兰妹是何时让你碰她药箱的?”
楚枫一怔,道:“我和医子相遇那天便帮她提挽药箱了。”
凤姐儿一愕,继而笑道:“原来因缘自定,看来我是瞎操心!不谈这个,姐儿今儿高兴,且陪你喝一杯!”
楚枫忙斟上一杯,道:“姐儿,请!”
凤姐儿一饮而尽。
楚枫忙又斟上一杯,问:“姐儿还能喝否?”
“如何不能?”凤姐儿又一饮而尽,亮出杯底。
楚枫又斟满一杯,道:“姐儿好酒量,还能喝否?”
凤姐儿格格笑道:“你分明要灌醉姐儿,姐儿可不上当!”口这样说,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早前已吃下两杯,现在又连吃三杯,即时粉腮桃红,连忙站起,道:“我且失陪,你自慢饮!”
刚要下楼,却已脚步浮浮,楚枫连忙扶住,道:“姐儿,我送你回房。”
凤姐儿手指一点楚枫额头,眼波流动,道:“你这坏小子,又想偷入人家闺房,分明心怀不轨,姐儿可不依你!”
便一把推开楚枫,转身下楼,却一脚踏空,楚枫急伸手一勾,挽住她蛇腰,扶她下楼。凤姐儿半倚半靠在楚枫身上,已是迷醉。
楚枫扶至阁楼,躺于床上,只见凤姐儿侧身斜倚,粉腮扑红,柳眉轻舒,似若含春,真个丰韵迷人,风情万种。楚枫定了定神,忙盖上棉被,凤姐儿忽柳目微睁,惊喜道:“呼累阿哥,是你?”
楚枫一怔:“姐儿……”
“呼累阿哥,你来寻我了?”
“姐儿,你看清楚,我是贤弟。”
凤姐儿伸手抚着楚枫脸庞,凝视着,道:“呼累阿哥,你清秀了。”
楚枫奇怪,怎凤姐儿每次喝醉都把自己看成呼累阿哥?莫非呼累阿哥跟自己长得一样帅?
“姐儿,你醉了,睡吧。”
楚枫转身想离开,凤姐儿一下拉住他手臂:“呼累阿哥,你不要走!”
“姐儿……”
“呼累阿哥,你陪着我好不好?”
楚枫唯有坐下,半靠在床头。凤姐儿身子便绵绵滑入楚枫怀中。楚枫吓了一跳,想要挣开,凤姐儿却搂紧他虎腰,枕入他胸膛,道:“呼累阿哥,你终于来寻我了。”
“姐儿……”
“呼累阿哥,我知道你会来的,你要带我回巴尔喀什,回到一半咸水、一半淡水的夷播海边,我们一起放牧,一起狩猎,是不是?”
“姐儿,留在这里不好么?”
“呼累阿哥,我在这里无一相亲之人,形单影只,凤临阁虽则热闹,但宾客一散,人去阁空,长夜凄冷,心中寂苦,与谁倾诉……”
楚枫默默听着,凤姐儿曲诉良久,朦朦欲睡,喃喃语道:“呼累阿哥,你会带我回巴尔喀什的,是不是?”
楚枫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带你回去的。”
凤姐儿乃恬然合眼,酣然入梦。
楚枫定了半刻,乃轻手扶开凤姐儿,盖上棉被,放下罗帐,不敢逗留,转身走出阁楼,掩上阁门。忽觉一阵目眩,原来梨花春酒劲开始发作。
楚枫连忙赶回厢房,推门而入,径至床边掀开纱帐,醉眼看去,朦胧之中只见得公主和兰亭躺在床上,乃定下心,方要放下纱帐,却见公主眼睛微合,羞颜半醉,娇美难掩,婉婉动人,忍不住俯头吻住公主樱桃小嘴,只觉公主两片薄薄樱唇温润柔滑,芳泽绵绵。公主迷糊中“嘤~”的微微娇嗔一声,眼睫毛颤了一下,却未睁眼。楚枫半刻方恋恋不舍松开嘴唇,已然芳津暗渡,齿颊留香。
再观兰亭,但见秀目半合,眉梢温婉,鬓腮泛红,玉颜清素,只若芙蓉出水,脉脉含情。
楚枫定定望着,茫然俯下头去,嘴唇慢慢贴向兰亭朱唇,便闻得一丝兰芷清香幽幽飘入,沁人心脾,楚枫几若神迷,就在嘴唇触及霎那,他顿住,慢慢抬起头,到底不敢吻下去。
楚枫放下纱帐,抬头望了望屋顶横梁,想到左手还执住那瓶梨花春,晃了晃,尚有半壶,乃举壶一口吃光,登时酒意上涌。乃望屋顶横梁脚尖一点,欲跃上横梁,谁知酒醉之下不能把握方向,身子直上两丈,又直落而下,落回到床边。
楚枫定了定神,脚尖又一点,身子还是直上直落。脚尖再点,此刻已是头重脚轻,脚跟只抬了抬,身子原地不动。他又连点几下,身子还是原地不动。
他这一折腾,酒意更浓,迷迷糊糊便觉得自己上了横梁,便掀开纱帐,横身躺下,便闻得一丝兰芷清芳幽幽飘入。楚枫心神一荡,迷离间见一娇躯倚于身侧,仙姿玉质,窈窕动人,自然而然便伸手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