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指剑度虚
楚枫取出霞玉镯,正欲转身追公孙大娘,忽闻一阵马蹄声,马背上凤服飞扬,吓得楚枫赶紧把玉镯收回怀中,盘飞凤飞马而至,劈头就问:“臭小子,你整晚去哪了?”
楚枫支吾道:“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为何鬼鬼祟祟?”
楚枫一下心虚:“鬼鬼祟祟……有么?”
“你捂住心口作甚,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没有!”楚枫赶紧抽回手。
盘飞凤哼了一声,转马而去,楚枫飞身跃上火云驹,双臂一勾她蛮腰,问:“飞凤,你寻了我一晚?”
“呸!自作多情!”
“我在外面冻了一晚,你好歹关心几句吧?”
“冻死活该!”
“冻死也是你心疼!”
“扑哧,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面皮!”
两人回到之乎山庄,跟李桐夫妇略作交代即带着江复赶回江南。
……
京城,太师府密室,严太师和二王子。
“殿下肯定十九公主和送嫁将军出现在秦淮?”
“绝不会错!我亲眼所见!”
“好!此乃天赐良机!不过殿下涉足烟花之地,不宜亲口告知皇上!”
“故此本王先与太师商议!”
“嗯。殿下无需声张,且看老夫明日如何狠参华丞相那老匹夫一本!”
第二天一早,金銮殿上,东璋帝临朝,严太师当即启奏:“皇上,臣有事参奏!”
“太师要参奏何人?”
“华丞相!”
东障帝亦听惯不怪了,问:“太师欲参奏丞相何事?”
“皇上,臣一参华丞相举荐不当,致使举荐之人行出大逆之事;臣二参华丞相庇护同党,使得王尚书逃过送嫁失职之罪;臣三参华丞相知情不报,致使十九公主流落民间,陷身江湖!”
“啊!”此言一出,举朝哗然,东障帝惊问:“太师说十九皇妹流落民间,陷身江湖?”
“没错!臣有宾客近日在秦淮遇见两人,正是十九公主和送嫁将军!”
“啊?皇妹早已和亲域外,何以出现在秦淮,太师速速道来!”
“皇上,十九公主根本未行和亲,公主早被人劫走!”
“谁如此大胆敢劫走和亲公主?”
严太师伸手一指:“正是华丞相一力举荐的送嫁将军——楚枫!”
东障帝转向华丞相,勃然作色:“丞相,可有此事?”
华丞相出班奏道:“皇上,送嫁将军为保护公主和亲历尽艰险,岂会劫抢公主?此事自有送嫁使节王尚书作证!”
王尚书赶忙跪下道:“皇上,微臣亲眼目睹送嫁将军护送公主身入匈奴军中,皇上明察!”
严太师冷笑道:“若送嫁将军未劫走公主,为何不敢回朝复命?分明畏罪潜逃!”又向东障帝道,“据臣之宾客所言,公主为送嫁将军胁迫,举动无尊,一头乌发亦变成霜白,尽失容颜!”
“什么!皇妹变成一头白发?”东障帝震惊。
华丞相道:“皇上,十九公主在皇宫深居简出,太师之宾客如何认得公主容颜?莫非太师之宾客曾偷入皇宫不成?”
“这……”严太师一时语塞。
华丞相跪下道:“皇上,老臣以性命担保,送嫁将军绝不会行如此大逆之事!此分明是太师捏造罪状陷老臣不忠不义,求皇上明察!”
严太师亦跪下道:“皇上,臣亦以性命担保,臣之所奏句句属实!现在十九公主还被送嫁将军挟持在秦淮之中,皇上只需降旨彻查,定得真相!皇上,十九公主乃金枝玉叶,皇亲血脉,皇上绝不可让公主流落民间,为人所欺!”说着伏地叩头,痛哭流涕。
东障帝拍案而起,道:“朕焉能让皇妹陷身民间,为人欺侮!无论真假,朕定会亲自派人彻查此事!”又转向华丞相,龙颜作色:“华丞相,假若此事当真,丞相等着同坐之罪!”说完拂袖而去!
所谓“同坐之罪”,就是指“任人而所任不善者,亦以其罪罪之”,简单来说,就是官员举荐之人失职获罪,那么官员亦要承担同样的罪责。也就是说,假如楚枫当真劫走和亲公主,那么华丞相同样承担此大逆之罪!
一般来说,像华丞相这样位高重臣,即便举荐有失,也不可能受同坐之罪,但如今东障帝把话说到这份上,可见其心中震怒!
……
丞相府,华丞相怒目圆睁:“混账!老夫保荐之人个个忠肝义胆,严太师这老贼简直含血喷人!”
王元在旁边一言不语,华丞相即时屏退左右,王元知道不能再隐瞒,乃将楚枫将公主送入匈奴军中,又从匈奴军中劫走公主经过原原本本道出。华丞相顿足大惊。
王元道:“其时匈奴单于遇刺身亡,左贤王欲强夺公主之身,楚将军才将公主劫出。”
华丞相道:“匈奴胡俗乃兄终弟及,单于身死,左贤王有权继娶公主。公主既然选择和亲,只能顺从胡俗,我们东土无由干涉!”
王元道:“楚将军因见左贤王豺狼本性,不忍公主受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华丞相顿足长叹,道:“国家之事岂可妇人之仁。如此一来,左贤王平定胡地之后必定借此犯我边陲,东土稍得喘息又得再生征战,民生凋敝!”
……
太师府密室,严太师哈哈笑道:“只要皇上彻查此事,华丞相这个老匹夫难逃干系!”
二王子道:“父皇素来极为疼爱这位十九皇妹,假如查出此事,就算不将华丞相满门抄斩,亦将其贬为庶民,到时长王子还有何依仗与我相争!”
两人哈哈大笑。二王子又道:“就怕姓楚的收到风声,带着公主逃离秦淮,那就……”
严太师捋着胡须,道:“殿下放心,老夫早已飞信传书让秦淮州府闭城围捕,量他插翅难飞!”
……
秦淮,清早,天色微明,一条人影掠入乌衣巷,直入王谢古居至曲水流觞洞口前,头束紫阳巾,身背七星剑,是宋子都。鹤松要他静观其变,但他还是违抗师命,而且是违抗师尊之命重返秦淮,他要拼力一搏击杀东皇魔君!他当然知道此举九死一生,但他自觉理应肩负此任!
他跃下洞口,穿过洞道,走入深洞。阴水池早已回复平静,举目但见洞壁无数孔洞以及那些完全嵌入岩壁、形貌扭曲的尸体。
宋子都望了阴水池一眼,没有任何犹豫,飞身而起,脚尖一点洞壁,一招步登太虚直抵洞顶,身形一倒,脚尖一蹬洞顶岩壁,七星剑同时出鞘,两眼一铮,连人带剑化出一剑度虚直插阴水池中心,剑尖未至,强大的剑气已将池心水面激开,直达池底,那个神秘老人赫然正盘坐其中。宋子都暴喝一声,全身真气瞬间注入七星剑,七颗寒星仿自深渊而起浮出剑身,剑尖精光暴射,直插神秘老人头顶!
神秘老人一动不动,只透着淡淡的死亡气息,但就在剑尖落至他头顶一霎,那淡淡的死亡气息突然化成可怕无比的气劲,瞬间将整个阴水池池水暴卷而起,化出一道恶龙水柱直卷而上,将宋子都一吞而没,可怕的旋转气劲将宋子都整个抛飞,轰的撞在洞顶上,几乎整个人嵌入洞顶之中。宋子都只感到全身骨头一节节散开,真气絮乱激荡,那恶龙水柱却直冲向上,已化成一把巨刀直插洞顶。宋子都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许多,“哺”的一口鲜血喷出,左手拇指猛地向中指指节一掐,两眼一闭,蓦地张开,精光暴盛,真气一提,从洞壁弹身而出,飞身落下,但未等他站稳,阴水池面“蓬”的暴起无数水珠,直接化成无数尖锥直插宋子都后背,宋子都哪敢回身,直扑入洞道,但那片水珠却仿似被赋予恶魔般的气息,沿着洞道溅射穷追,宋子都心惊胆战,飞身跃出洞口,本以为没事,但那片水珠亦呼啸而出,继续穷追,宋子都夺命狂奔,一直奔出乌衣巷,那片水珠亦一直追出乌衣巷,宋子都那一口真气耗尽,身子一缓,那片水珠已经触及他后背,可怕的死亡气息瞬间将他完全笼罩住,宋子都脑袋发麻,从未试过如此接近死亡之深渊!
就在宋子都奔出乌衣巷口一霎,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现出,挡在他身后,直面乌衣巷口,身子一动不动,一身道服鼓起,右手向前递出,食指同时向前凌虚一指,如引剑度虚,瞬间度出一圈强大无比的剑气,将射来的水珠尽数挡于剑气之中。
此刻,宋子都已是半昏迷状态,亦不知身后发生何事,身子因为惯性冲至秦淮河岸,一下撞破堤栏坠入江面。
那人影仍然立在乌衣巷口前,身子摇了几下,一身道服开始“咝咝咝咝”寸寸开裂,连蒙面黑巾亦被撕成碎片,露出一张老得近乎触目惊心的面庞,与其炯炯眼神及一身仙风道骨极不相衬,然后连喷数口鲜血,强压真元,飞身而去。
……
“小姐,快看!那里飘着一个人,好像……是宋公子!”
秦淮江面,一叶小舟正徐徐漂着,宋子都平躺在船板上,面色惨白,两眼紧闭,一动不动。
“宋公子?宋公子?”
苏清微连唤两声,宋子都毫无反应,宛若死人。纹儿探了探鼻息,惊喊:“不好了,宋公子断气了,他已经没有气息。”
苏清微芳心一颤,道:“纹儿,快摇回兰舟寻医子姑娘救治宋公子,快!”
纹儿赶紧执浆拼命摇船,就在这时,却见一名蒙面道人渡江而来,仿似浮江而行,一直步上小舟,他踏上小舟之时,整条小舟甚至没有摇荡一丝,比一根毫毛飘落还要轻微。苏清微和纹儿那曾见过如此光景,早已惊住。
他一身道服已经寸寸开裂,面庞用一块袖角蒙住,并没有看苏清微和纹儿,直至宋子都身前,望着宋子都,半响,然后俯身,两眼徐合,左手拇指徐徐向中指指节一点,一身道服飘飘扬起,若仙风拂临,跟着右手食指徐徐点落宋子都眉心,一道道剑气从指尖逼出,透入宋子都体内……
半柱香过后,蒙面道人徐徐收回食指,猛地张口,“哺”一口鲜血喷落江面,飘扬的道服缓缓垂下,然后步下小舟,渡江而去,只留下一句话:“莫言此事!”
……
“宋公子?宋公子?”
宋子都迷糊之中听得两声温婉叫唤,剑目张开,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对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是苏清微。
“苏……苏姑娘?”
“宋公子,你醒了?”
“这里是……”便见自己正躺在一叶小舟上。
纹儿道:“这是秦淮江面,我和小姐好辛苦才将你捞上小舟呢!”
“哦?”宋子都慢慢忆起经过,乃一运真气,大感惊讶:自己为逃脱魔君一击强行施展太乙聚元,本来他尚未领悟太乙聚元之心法,但生死关头他还是施展出来,功力暴增,饶是如此,仍然躲不过那一击,他很清楚,即使躲过那一击,自己功力未及而强行聚元必致经络撕裂,不死亦形如废人。
但如今身子不但没事,全身经络隐约还有脱胎换骨的感觉,这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己一举突破太乙聚元之故?乃问:“苏姑娘,是你救了我?”
苏清微没有作声,因为她不敢道出蒙面道人。
纹儿道:“我和小姐划舟经过,见你漂于江面,便将你救上小舟。”
“多谢苏姑娘相救。”宋子都想翻身,刚一动,不由“啊”一声,全身骨络仍如散架一般,使不出一点力气。
苏清微忙道:“宋公子,你伤得很重,我们正赶回兰舟请医子姑娘为公子疗伤。”
宋子都道:“不必,我已经没事,只是力气未复,苏姑娘只需将小舟摇至僻静之处,让我稍作调息,自当无碍。”
于是苏清微让纹儿将小舟摇至僻静之处,然后扶宋子都盘膝坐在船端,随波起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