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怦然心跳
再说楚枫一行人赶到了运河渡口,只见渡口大大小小泊满船只。慕容沿堤岸走到一条船处,楚枫认出,这条船正是当日自己和天魔女、魏嫡乘坐的那艘船。
当日他以为魏嫡落发,与天魔女赶至净慈寺,遇到萨迦叶和四大法相,被他们所伤,便乘船躲避。当时三人所乘的船就是这条船。
众人走上船,一个老船家赶忙走出,躬身道:“几位客官要乘船游玩么,老汉这船最是公道,保管客官满意。”
楚枫上前道:“老船家,可认得我?”
老船家抬起头,“啊”一声道:“楚公子?”
楚枫笑道:“老船家还记得我?”
老船家“卟”的双膝跪下,叩头便拜:“恩公,请受老汉一拜!”楚枫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正要问,老船家转头向船内喊道:“钿花,快出来拜见恩公!”
一名少女从船舱走出至老船家跟前,模样娟秀,只是肤色很黑。老船家道:“钿花,快跪拜恩公!”
钿儿连忙跪拜,楚枫急忙拦住,一头雾水问道:“老船家,我何恩之有?”
老船家已经老泪纵横,道:“若非恩公夫人相救,小女早被恶人蹂躏,如何得与老汉团聚!”
“我夫人?”楚枫愕然。
老船家道:“公子那位黑衣夫人杀了焦太爷一门,将小女送回,公子不知么?”
楚枫乃想起,魏嫡说过,她得知老船家的女儿被焦太爷抢走后,准备去救,但天魔女已经先她一步杀死焦太爷,救了老船家的女儿。
老船家望了望众人,问:“怎生不见公子两位夫人……”
楚枫赶忙压着嘴唇“嘘”的一声,盘飞凤凤目圆睁,喝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两位夫人?”
“那个……咳……”
楚枫支支吾吾,这个时候,钿花看到船沿站着一人,身影很熟悉,正背身立在后面望着河水。
钿花走过去,失声惊呼:“复大哥?”
江复一震,转身望向钿花,似是认得又似不认得。
“复大哥,真的是你?”钿花又惊又喜,但马上发觉江复的眼神不对,很呆滞。
老船家亦认出江复,赶紧上前:“复公子?复公子?”
江复只是呆立,木头一样。
“复大哥,你怎么了?”钿花惊问。
楚枫道:“他遭人暗算,心脉受损,现在神志不清……”
“啊?”钿花容颜失色,猛摇江复手臂,“复大哥,我是钿花,复大哥……”
“钿花……”江复喃喃说了一句,忽从怀中取出一支钿花,呆呆看着。
钿花急从怀中亦取出一支钿花,与江复那支并在一起,道:“复大哥,你看,这是我送给你的钿花,我是钿花……”
江复呆呆望着两支钿花,喃喃不知所语。
老船家道:“复公子为人敦厚,怎会遭此横祸?”
楚枫道:“我们进舱再说。”
众人走入船舱,钿儿仍然陪着江复在甲板处。
楚枫问起情由,老船家一一细说。
原来,老船家姓邓,人称邓老爹,老伴张氏,只有一女,就是钿花,一家三口行船为生。做行船生意,免不了要孝敬当地主儿,邓老爹就是孝敬震江堡的。江老堡主为人宽厚,知道邓老爹年老艰难,便每年只需孝敬一次,表表心意即可。后来江少堡接手,却要三月孝敬一次,分文不能少。邓老爹实在交不起银子,便去震江堡想找江老堡主求情,谁知被江少堡乱棒撵出,还说再交不出银子就砸船。
邓老爹垂泪而回,半路遇到江复。江复问明情况,十分同情,便安慰邓老爹说他会向江少堡求情减免银子。第二天,江复果然跑来船上,告诉邓老爹江少堡已经答应减免他们银子,以后只需交纳少许银子即可。邓老爹十分感激。此后每月江复便跑来收取一点点银子。后来邓老爹才得知,江少堡根本没有减免分文,是江复自己拿银子帮他们填补。邓老爹更加感激不尽。
虽然银子少交了许多,但仍然吃力,钿花为帮补家计,闲时就捡些贝壳之类穿结成钿花到市集卖个钱儿,江复便时常跑来帮钿花捡拾贝壳,捡完贝壳两人便坐在渡口边的礁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直至日落。这样一来二往,两人暗生情愫。
江复很想娶钿花为妻,但一直不敢提,因为他知道江老堡主极重门楣,而钿花出身低微,他担心江老堡主不答应。
江老堡主不知钿花之事,因见江复也该成家立室,便多方打听有哪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待阁未嫁,那些媒婆自是踏破门槛,这个说张府的千金生得沉鱼落雁,那个说李府的小姐长得闭月羞花……江老堡主便拿着名单让江复挑选,谁知江复一一推却。但这样一来,江复更不敢提起钿花。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震江堡突然被灭,江老堡主惨死,江复悲愤交加,便离开杭州哭求各大门派为震江堡讨回公道。
震江堡被灭后,杭州一带的船运便由焦太爷接管了去。这个焦太爷乃是杭州一恶,接管之后当即要所有船家孝敬一笔保船银;然后每月孝敬,银子加倍,名曰月敬;又每季孝敬,银子再加倍,曰季敬;另外逢年过节、摆寿添丁等亦要孝敬一笔,曰喜敬。
这样一来,许多船家实在孝敬不起都被砸了船,有的还被打断手脚。邓老爹也是孝敬不起,那焦太爷带人来砸船的时候,见钿花长得几分清秀,便抢了去。
“若非那位黑衣姑娘相救,小女早被卖去青楼,任人凌辱,如何得与老汉团聚。”邓老爹说着又要跪谢楚枫,楚枫赶紧扶住,道:“老船家,我们今次来,其实是有事相询。”
“公子请问。”
“老船家,你可记得震江堡被灭那天,江复是不是来过?”
“来过。那天是晦日,又是三煞,不宜行船。复公子来帮小女捡拾贝壳,日落方回,想不到那晚震江堡就……”
盘飞凤急问:“他是不是将东西藏在船上?”
邓老爹一怔:“什么东西?”
楚枫道:“是这样的。震江堡被灭那天,江老堡主交给他一样东西,他可能藏在船上。”
邓老爹道:“老汉不曾看到,莫非交给了小女收藏?”连忙唤钿花进来询问,钿花也说没看到江复带什么东西来。
楚枫问:“他可曾单独在船上?”
钿花道:“那天我们捡完贝壳,就一起坐在礁石上观看船只,期间我口渴,复大哥曾到船上取水与我。”
楚枫点点头,转向邓老爹,道:“老船家,这东西十分重要,可否让我们查看一番?”
邓老爹忙道:“恩公请随便查看。”
于是众人开始逐处查看,但查遍整条船,并无发现。盘飞凤心急,几乎要拆船搜寻,楚枫苦苦劝住,问兰亭:“医子姑娘,你可有办法?”
兰亭想了想,问:“飞将军所寻何物?”
盘飞凤道:“我只知道是一个刻漏,什么样子也不清楚。”
兰亭点头道:“我们先找一个刻漏来。”
刻漏在古代只有高官显贵或大族之家方有,一时亦难以找寻。慕容道:“不如我传信让人送一个来?”
楚枫道:“这样太费周章。”
公主道:“或许我可以折一个。”
楚枫喜道:“对,公主可以折一个。”
很快,公主便折了一个刻漏,惟妙惟肖,相当精致。
楚枫问兰亭:“接下来如何行事?”
兰亭道:“你再扮一次江老堡主……”
楚枫一怔:“又扮?已经扮过两次了,好像不太灵。”
兰亭道:“彼一时,此一时。今次你如此这般行事……”
楚枫一听,拍手赞道:“好主意!还是医子姑娘才智过人!”
兰亭又道:“我们还需钿花姑娘相帮……”
众人计议一番,当晚便在船上休息。船上只有三个客舱,盘飞凤与公主住一个,兰亭和筱雨微霜住一个,剩下一个自然是楚枫和慕容。
客舱内,楚枫躺在床上,侧耳贴着船舱隔板,在听什么。慕容奇怪,问:“楚兄,你在听什么?”
楚枫道:“我在听……飞凤会不会欺负公主。”
慕容一怔:盘飞凤怎会欺负公主?于是亦走近墙板,贴耳细听。
隔壁船舱,盘飞凤和公主正在床上窃窃私语,听得盘飞凤问:“公主,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那臭小子有没有欺负过你?”
楚枫那心“卟”的一跳:飞凤果真问起这个,若公主如实直说,自己可惨了。只听得公主小声道:“楚大哥……对我很好……”
“哎呀,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他有没有……就是‘欺负’过你!”
“他……他……”公主含羞细语,声音比蚊子还小,楚枫几乎把耳朵塞入墙板,还是听不清她如何回答,一时又着急又忐忑。
慕容不禁微微笑道:“看来这段日子楚兄没少‘欺负’公主?”
楚枫脸一红:“没……没有。我都是……点到即止,怎算欺负。”
慕容笑笑,走开,楚枫也不听了,拍了拍身边的床板,道:“慕容,你不上床睡?”
慕容有点不自然,道:“我……不惯与人同床,我睡地板好了。”
楚枫连忙道:“大哥怎能睡地板,要睡也是我睡地板……”
慕容即时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楚兄,请!”说着手指往地板一指。
楚枫一怔,不过话已出口,唯有很不情愿下了床,躺在地板上,鼓腮不语。慕容心里偷笑,便上床躺下,因见楚枫仍鼓着腮,有心再气气他,乃笑道:“到底是床上舒服呢。”
楚枫闷声道:“我刚给你暖席,当然舒服。”
慕容鬓腮一红,不作声了。
楚枫问:“慕容,你睡觉怎么还穿着紫衣披着披风?连靴都不脱?”
慕容道:“我怕有不正之徒半夜摸上床来。”
楚枫笑道:“你在说我么?”
慕容不答。
楚枫又问:“你这样睡舒服么?不会在慕容山庄也这样睡吧?”
慕容不再理他,伸手放下纱帐,闭目睡去。
隔着纱帐,楚枫发觉慕容睡姿很美,修长的睫毛,纤柔的鬓丝,晶润的脸庞,微红的鬓腮,嘴角还带着一丝温文,似嫣然含笑,真是很美,很美……
慕容倏地睁开眼:“你在看什么?”
楚枫笑道:“慕容,我发觉你睡姿好看得很,就像一个女孩子……”
慕容愠道:“不许看!”
“嘻嘻,我偏要看。”楚枫侧身托腮,一眨不眨。
慕容只得微微侧起身,面向墙壁,那侧卧身姿竟更是动人。这时,一丝微风忽从船窗吹入,微微拂开纱帐。楚枫眼珠一转,倏地整个人平空飘起,身子有如一片柳叶一飘飘了上床。慕容霍地转回身,见楚枫已经躺在床上,就躺在自己身边,心“怦”的一跳:“你……”
楚枫一脸无辜,道:“不关我的事,是刚才那阵风把我吹上来的。”
慕容正要翻身而起,楚枫忽道:“慕容,我们义结金兰,常言兄弟者,食则同桌,寝则同床,我不过想跟大哥共枕一宿,难道我就不配?”
慕容停住,没有作声。
楚枫顿了片刻,“唉”的叹了口气,正要翻身下床,慕容忽道:“你都上来了,也罢,只要你规规矩矩……”
声音很细,楚枫却听得清除明白,登时满心欢喜,道:“我保证规规矩矩,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是规矩。”说着拉回纱帐,身子往里一靠,一头枕在慕容的枕头上,身子一挨,贴着慕容。慕容脸颊一热,只好闭目不语,心微微跳着,忽觉身上的被子在悄然滑动,原来楚枫偷偷从他身上拉起一段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慕容鬓腮羞红,不过到底没有阻止,只是芳心暗跳。
如此一来,两人是共被而睡了。楚枫见慕容微侧着脸,鬓腮微红,分明有含羞之意,不禁心中一动,因听得慕容心跳,他的心亦莫名其妙的跟着跳起来,又隐约闻得丝丝紫丁香飘入鼻中,是从慕容衣领飘出,淡然温雅,这哪里是花香,分明是少女的幽香,楚枫隐约生起一个念头,心跳得越发厉害,跳得连他自己都有点害怕起来。慕容有所察觉,鬓腮更红了去。
两人躺在床上,听着对方“怦怦怦怦”的心跳声,都没有说话,船舱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落地上也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