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斗酒逍遥
第二天,清早,江复仍然坐在船沿处,钿花挨着他,陪他坐了一整晚。天色渐明,钿花道:“复大哥,我们去捡些贝壳吧。”两人下了船,走上沙滩,钿花开始捡贝壳,江复跟在后面,捧着一个小竹筐,钿花每捡一个贝壳,他很自然的将竹筐递去装起来。
楚枫、盘飞凤等人在船上看着,见沙滩上早有两行脚印,一行是大脚印,一行是纤纤足印,并排挨着,显然不是江复和钿花的脚印。盘飞凤奇怪道:“这是谁留下的脚印,一男一女,看似是昨晚留的?”
楚枫心“怦”的一跳,偷望兰亭,兰亭秀鬓微红,微侧着脸。
盘飞凤转向楚枫,问:“你昨晚……”
“啊……我昨晚…睡得很好……很香!”
盘飞凤奇道:“你紧张什么?”
“没紧张。”
“我看你昨晚睡地板挨冻了吧!”
“谁说的?我昨晚和大哥同床共枕,暖和得很!”
“啊?”
盘飞凤、兰亭、公主同时望向慕容,很意外。慕容耳根发热,支吾不语。楚枫道:“你们有什么好吃惊的,我和大哥本来就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同床共枕有什么好奇怪?我和大哥还穿同一条裤子呢。慕容,你说是不是?”
哇!慕容恨不得一掌将楚枫拍飞,又气又恼,整张脸由红变紫,偏公主和兰亭还抿嘴偷笑。
再说钿花和江复捡满了一竹筐的贝壳,然后坐在礁石上看着来往船只,钿花看了看天色,道:“复大哥,天好像要下雨呢。”江复呆呆点了点头,钿花又道:“我去拿些针线串起这些贝壳。”江复又呆呆点了点头。
钿花走了开去,江复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半响,身后忽响起一把声音:“复儿。”江复一震,是老堡主的声音,他霍地转身,江老堡主就站在面前。
“伯伯——”江复又要失声痛哭。
‘江老堡主’急问:“复儿,你为何在这?”
江复低头道:“伯伯,我想跟她在一起……”
“跟你一起捡贝壳的那位姑娘么?”
江复点点头。
“伯伯作主让你取她为妻,你可愿意?”
“真的?”江复望着‘江老堡主’,不敢相信。
‘江老堡主’呵呵笑道:“伯伯知道她只是一个渔家女,但伯伯也知道她是一位好姑娘。”
“多谢伯伯成全!”江复“卟”的跪下,激动不已。
另一边厢,盘飞凤藏在礁石后,恨不得又想冲出去戳这个‘江老堡主’几枪:这家伙正事不干,跟个神志不清唠叨什么?忍不住枪尖往礁石一划,锵的一声。
‘江老堡主’一听,赶紧从袖中取出那个公主折的小刻漏,递给江复,道:“复儿,你把它藏起来,藏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
“哦。”江复接过,答应一声。
“伯伯有事,先走了。”
“伯伯——”
江复霍地抬头,已经不见‘江老堡主’身影。江复呆了片刻,将刻漏收入袖中,又呆呆望着江水。
过了一会,钿花回来,坐在他身边,手上拿着针线,开始穿结贝壳。
江复忽道:“钿花,江伯伯答应我娶你为妻了。”
钿花身子一震:这是江复第一次与她说话。“复大哥,你醒了!”她激动地望着江复,但江复两眼仍是呆呆木木。
“复大哥……”钿花依在江复身上,珠泪微渗。
就这样两人依坐在礁石上,直至中午,钿花忽道:“复大哥,我有点口渴,你去取些水与我?”
江复便走下礁石,回到船上,来到前舱,正要走入,又顿住,走进后舱,四下看了看,从壁架处取起那个红泥小火炉,揭开炉盖,将那只纸刻漏放入炉中,再盖回炉盖,放回壁架,然后回到前舱,取起一个水壶,回到礁石处钿花身边。
盘飞凤、楚枫等人一直暗中看着,乃恍然大悟:原来江复是将刻漏藏在小火炉里面,还真没想到。
盘飞凤怒道:“这家伙居然藏在火炉里面,不怕烧了去!”边说着已经掠入船舱,取下火炉揭开炉盖,取出纸刻漏,再往里看,却再没有任何东西。
楚枫道:“不会真烧了吧?”
盘飞凤一瞪凤目:“胡说!那是我天山神器,岂会烧了!”
兰亭道:“我们问问老船家。”
邓老爹正在准备饭菜,楚枫略说经过,邓老爹愕然道:“东西藏在小炉里面……啊,莫非……是那只铜斗杯?”
“铜斗杯?”
“这小火炉里面藏了一只铜斗杯……”
盘飞凤急问:“那铜斗杯在哪?”
“当了。”
“什么!当了?”盘飞凤凤目圆瞪。
楚枫连忙拉住她,道:“老船家,你慢慢道来。”
原来,这小火炉乃邓老爹家传之物,寒冬时温酒暖身之用。当日钿花被焦太爷,邓老爹为了不使钿花落入青楼,唯有变卖船上器物孝敬焦太爷,但没多久,船上再无值钱之物,邓老爹只得忍痛卖掉小火炉,但他清理炉灰时意外发现里面藏着一只铜斗杯。邓老爹取出铜斗杯,见这东西分量很重,想着应该值个钱,于是便留下小火炉,将铜斗杯拿去当了。
盘飞凤急问:“你把它当哪去了?”
邓老爹道:“老汉一向是到城里的七方斋典当东西。那****拿着铜斗杯去七方斋,谁知那掌柜说这东西非斗非杯,未知何物,不值钱,最多只能当两个铜板……”
“什么!两个铜板?”盘飞凤简直冒出火。
邓老爹连忙道:“老汉当然不肯,我想怎样也值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盘飞凤气得肺都炸了。
邓老爹继续道:“我求掌柜好歹多出些,掌柜却是不肯,老汉苦苦哀求,就在这时,有位道爷进来沽酒……”
楚枫忍不住问:“沽酒应去酒坊,为何来当铺?”
慕容笑道:“楚兄有所不知。这七方斋除了做典当生意,还酿酒,非常有名,不过只酿一种酒。”
“什么酒?”
“滴酒沾唇,飘香七里,七里香。”
楚枫一听,登时舔了舔嘴唇,道:“好酒!一听就知道是好酒!”
盘飞凤哪有心思听这些,急问邓老爹:“你到底当了没有?”
邓老爹继续道:“那位客官听得我们争持,便取过铜斗杯掂了掂,说这杯子正好用来喝酒,便问我要多少银子,我说道爷请出个价,他就摸出十两银子给老汉,老汉当然喜出望外……”
什么?盘飞凤几乎又气炸了去,急问:“你把铜斗杯卖给了那个道爷?”
邓老爹点点头。
盘飞凤直跺脚,道:“你为什么不当给那掌柜,偏要卖给那道爷?现在上哪找他去!”
邓老爹不敢作声。
楚枫问:“你可记得那位道爷的模样?”
邓老爹道:“他年约四十,中等身材,有些许须,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背着剑。”
这样看来似是江湖人物,楚枫又问:“你呼他道爷,他是一个道士?”
邓老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他头结道髻,但又不穿道服,我也不知他是不是道士。”
楚枫道:“老船家,你再说仔细些。”
邓老爹又形容了半天,毫无头绪,盘飞凤急了,道:“你把他的模样画出来!”邓老爹为难了,他哪晓得画。兰亭想了想,道:“这样吧,老船家,你来说,我来画。”
筱雨微霜连忙打开药箱,铺开纸笔,邓老爹开始形容,兰亭一笔一笔依着描画,如此这般那轮廓大致描出,楚枫越看越觉得眼熟,忽脱口而出:“逍遥大哥!”
邓老爹一听,道:“老汉想起来,那道爷沽完酒后,我听得他一边喝酒一边念诗,说:‘懒看浮云空望月,斗酒一杯逍遥游……’”
没错,是逍遥大哥!
盘飞凤一瞪楚枫:“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把我天山神器当成酒杯,胆子不小!”
楚枫急道:“飞凤,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
“快说,你逍遥大哥在哪?”
“逍遥大哥向来行踪飘忽,我如何知道?”
“呸!你连大哥都不知在哪,如何当小弟的!快说,你说不出在哪,我一枪戳了你!”
“飞凤,你不要蛮不讲理好不好?”
“我就是蛮不讲理!”盘飞凤亮起枪尖。
楚枫唯有向慕容求救,慕容道:“这样吧,我即刻传书让慕容子弟找寻。”
盘飞凤道:“这个逍遥子行踪鬼祟,那容易找寻!”
楚枫纠正道:“我逍遥大哥是行踪飘忽,不是行踪鬼祟。”
盘飞凤一瞪眼:“我说他鬼祟就鬼祟。”
楚枫耸耸肩,兰亭道:“既然已有线索,飞将军亦无须着急。”
楚枫连忙道:“医子姑娘说得对,东西落在我逍遥大哥手上安稳得很。我看现在最好是先坐下来喝口茶,吃个包……”
“吃你个头!要是铜斗杯有个闪失,我唯你是问!”
楚枫冤啊,也只得认了。
众人退出船舱来到船头处,只见钿花和江复仍然坐在礁石上,钿花挨着江复用针线穿结贝壳。
盘飞凤道:“这江复整就是个木头,这丫头还喜欢他,真是痴心。”
兰亭笑道:“飞将军不也是么?”
盘飞凤啐道:“啐!本将军才不会那么傻!”
“对,飞将军不是傻,是痴。”
盘飞凤一时语塞,鬓腮通红,楚枫乐了,笑道:“飞凤,你也有语塞的时候。”盘飞凤气道:“笨蛋,医子在损你,还笑,真是笨透了!”
楚枫一怔,恍然转向兰亭,道:“医子姑娘,你在说我是木头么?”
兰亭微微侧开脸,没有作声。楚枫转开目光,默然不语。众人忽的静了下来。慕容一直望着船头下的水面,未发一言。
楚枫顺眼望去,见水面上飘着一根芦荟,大概是从岸边飘来的,慕容在盯着这根芦苇。楚枫正想问,倏地止住,亦盯住这支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