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吴桥客栈
楚枫和公孙大娘马不停蹄赶至沧州吴桥,已是入夜,本想连夜赶路,见那匹追风喘气吐沫,看来之前已经赶了很长的路,人不歇马也得歇,见前面有一间客栈,于是下马,便有小二哈腰上前接过缰绳,边道:“两位请上二楼。”
两人走上二楼,即时引起骚动。原来大厅坐满了人,都是武林人物。原来魔神宗要对付滴水剑派,不但各派高手赶往相救,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亦纷纷赶去看热闹,都想一睹天下第一仙子的芳容,意图浑水摸鱼。
马上有人认出:
“是楚枫和公孙大娘?”
“呀,他们同乘一骑呢!”
“啊?不会吧。听说公孙大娘出门必乘香车,怎么可能与人同乘一骑?”
“我在窗口看得分明,楚枫坐在前面,公孙大娘坐在后面,还搂住他的腰,搂得忒紧呢!”
“有多紧?”
“身子贴着身子!”
“哟!这小子岂非很受用?”
“嘿嘿!当然受用!要是我也能搂一搂,贴一贴,死也甘心!”
……
众人窃窃私语,声音虽小,公孙大娘听得清清楚楚,神色依旧,她并非第一次听到这种流言蜚语。
掌柜看出两人身份不凡,连忙迎前。
楚枫道:“掌柜,请打扫两间上房。”
掌柜赔笑道:“两位客官见谅,小店已经客满,只剩下一间小厢房。”
楚枫奇道:“你们客栈这么大,就只剩一间厢房?”
掌柜道:“这两天来往客人忒多,也不知何故。实在抱歉。”
楚枫转向公孙大娘:“我们到别处问问?”
公孙大娘点点头。
掌柜却道:“不瞒两位,方圆百里只有我们这家吴桥客栈,前面都是荒山野岭,要不两位将就将就……”
楚枫又望向大娘,见大娘不语,乃向掌柜点了点头。
哇!这一下周围登时炸开了锅:
“呀!他们要入住同一间厢房呢!”
“不但同乘一骑,还同住一房,要同床共枕了!”
“都说公孙大娘举止端庄,自视矜持,想不到竟然……”
“嘿嘿!寂寞难耐啊!你想想,公孙世家一个男人都没有,每天独守空房,谁能熬得住!”
“公孙世家舞妓出身,本来就不干不净。你们以为公孙世家没有男人?我告诉你,公孙世家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里面藏着一大票的小白面,每晚偷汉子!”
“不至于吧?”
“不至于?我问你,她要是不偷汉子,她女儿从何而来?”
“说来也是。说不定她跟她女儿一起偷呢!嘿嘿!”
言语越发不堪入耳,夹杂着亵笑声。公孙大娘神色依然,但心口一下一下起伏着,尤其听到“藏污纳垢”“偷汉子”等语,嘴唇发颤。人言可畏,她岂能不知。她转身想步下楼去,楚枫身形突然消失,出现在靠近窗边的一张桌子前,盯住窗边两个人。
这两人背插判官笔,一黑一白,正是黑白判官。原来这两个家伙在红山堡被天魔女震断背骨,没震死,养好伤后又出来揭人短处,判人生死。那些“不干不净”、“藏污纳垢”、“偷汉子”等字眼就是出自他们之口。
当下黑白判官见楚枫盯住自己,心中一惊,“唰”的抽出判官笔,谁知刚抽出,不知怎的判官笔已经落入楚枫手中。楚枫执住判官笔,一圈一圈绕起来,竟然将两支判官笔绕成了铁线圈!
哇!黑白判官冷汗直冒。他们的判官笔乃精铁打造,实心,比拇指还粗,楚枫轻描淡写就将它绕成铁线圈,功力实在可怕。
“啪!”
楚枫将两个铁线圈丢在黑白判官面前,盯住他们。两人惊恐万状,喝道:“姓楚的,你……你想怎样?这里都是江湖好汉,你……你休想作恶……”却是色厉内荏,他们心里明白,楚枫今时不同往日,要杀他们只需举手投足。
“在红山堡时你们就该死!”
楚枫淡淡说了一句,双手慢慢伸向黑白判官,两人瞳孔放大,那份突如其来的恐惧已经让他们僵直住。楚枫执住他们心口,向外一掷。黑白判官飞出窗口,头下脚上直撞向地面。楚枫立心取两人狗命,这一掷毫不留情。
就在两人头颅撞地一霎,一条人影远远飘来,看似很远,但眨眼飘至,双手执住黑白判官衣领,向上一飘,仿似一片雪花飘入客栈,落在窗前,然后松开黑白判官,一脸含笑。
黑白判官惊魂未定,回头一看,见救他们之人身披鹤氅,脚踏方履,鬓叠翎羽,颔飘长须,正是西门重翳。
“西门先生?”两人仿似见了亲爹般,登时一行鼻涕一行眼泪道,“西门先生为我们作主啊!我们兄弟好端端在这里吃饭,也未曾招惹他,这个姓楚的突然就将我们扔下窗。若非西门先生相救,我们死了都不知什么回事!”
“哦?”西门重翳转向楚枫,和颜悦色问道:“楚少侠何故出手伤人,当中是否有所误会?”
楚枫冷冷道:“没有,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黑白判官登时跳起半丈高:“这个姓楚的恃强凌弱,大家都看到了。西门先生,你要主持公道啊!”
西门重翳依旧和颜悦色,道:“楚少侠,江湖之中口舌之争在所难免,我们身为武林中人,自当心胸开阔,侠义为怀,切勿因睚眦之怨而滥施杀手,有失道义。”
一番话听得周围众人暗暗称赞:
“不愧为西门先生,宽宏大量,气度不凡。”
“是呀!西门先生的声名江湖皆知。当年他长兄西门蛰偷学邪功,被逐出家门依旧四处作恶,西门先生千里追凶,大义灭亲,可谓大仁大义。”
楚枫冷笑道:“西门先生大仁大义,佩服佩服!”他故意将“大”和“假”混着音来读,所以听起来似是:“西门先生假仁假义,佩服佩服!”
公孙大娘缓步走来,欠身道:“西门先生,楚公子只是一时意气,切勿见怪。”
西门重翳含笑道:“楚少侠年轻气盛,难免血气方刚,年少轻狂,此亦未尝不可,但切勿恃强凌弱,仗势欺人,需谨记,我们行走江湖当记人之善,忘人之恶,有容人之量。”
一番“循循善导”楚枫听得几乎想吐出来:这个西门老贼真能惺惺作态。
西门重翳转问公孙大娘:“大娘是为滴水剑派而来?”
公孙大娘点头道:“想必先生亦为此而来。”
西门重翳道:“魔神宗要对付滴水剑派,西门世家自当相救。我一路追寻,发现那叛徒亦在赶往滴水剑派。”
“啊?莫非西门蛰与魔神宗勾结?”
“有此可能!那叛徒偷学邪功,勾结魔宗,我一定要清理门户,为武林除害!”
“西门蛰邪功可怕,先生小心。”
楚枫在旁听着,又气又恼:这个老贼在打你主意,你还叫他“小心”,真是一个笨到家的家主。
这时掌柜赶紧走来拱手赔笑道:“各位千万不要动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西门重翳道:“掌柜放心,刚才只是些微误会。”
“多谢先生周全。”
西门重翳问:“掌柜,可有厢房?”
掌柜脸有难色,道:“先生见谅,小店仅剩一间厢房刚被这两位客官要了去,实在抱歉。”
西门重翳一愕,旋即含笑道:“无妨,我到别处看看,打扰了。”
乃步下楼去。黑白判官哪敢逗留,赶紧跟在西门重翳屁股后面,与他们同桌的还有几个江湖人物,亦不敢留,仓皇而去。这张桌子一下全走空。楚枫正好坐下,道:“大娘请坐。”公孙大娘亦坐下。
“掌柜,上菜。”
饭菜很快摆上。从两人起筷,到停筷,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指三道四,直到两人离开回房,他们才敢开口说话。
“西门重翳真晓得演戏!”在房间,楚枫冷哼道。
“你出手太重,何必致人死地?”公孙大娘略带责备之意。
“大娘认为他们不该死?”
“他们罪不至死。”
“大娘以为如何才算罪当至死?”
“西门先生所言,君子当有容人之量……”
“君子?哈哈哈哈!”楚枫怒极反笑,“大娘,我只是一个登徒浪子!”
公孙大娘沉默,她听出楚枫语气带着怒意,半响,道:“楚公子,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但是……”
“大娘不要误会,我要杀他们,不是因为大娘你!”
公孙大娘怔了怔。
“大娘休息吧,一早还要赶路。”楚枫说完飞身跃上横梁,侧身躺下。
公孙大娘顿了片刻,乃掀帐睡去。至半夜,朦胧之中听得呼喊:“大娘?大娘?”睁开眼,见楚枫正立在床边。
“大娘快起床,有事发生!”
公孙大娘急起床。
“跟我来!”
公孙大娘随楚枫离开房间,出了客栈,约行百步,倏地折到客栈另一边,跃上一棵大树,透过枝叶缝隙可以看到他们入住的客栈。侧边是一片小树林。
大娘奇怪,正想问,楚枫示意她不要作声。
过了半炷香时间,小树林倏地掠出一条人影,飘落在客栈上,伸手撒出一团粉末,撒在楚枫和公孙大娘入住的房间瓦面上,半响,乃推窗跃入房间,片刻又从窗口跃出,飞身而去。
公孙大娘看得分明,正是绵山下欲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蒙面公子。正要现身追去,楚枫急拉住,示意她不要动,继续看。
半响,没有任何动静,公孙大娘望向楚枫,脸带疑惑,楚枫示意她继续看下去。又过了足足一炷香时间,小树林倏又飘出一条人影,向蒙面公子方向而去,有如雪花飘行,正是西门蛰。公孙大娘心下一惊:好险。
楚枫和公孙大娘飘身而出,从窗口掠回客栈房间,便闻得一股淡淡香气,是从瓦面散下来的迷神落香。
“卑鄙!”公孙大娘低语一声。
楚枫衣袖一拂将落香拂散,道:“比这更卑鄙的还多着呢。看来大娘当真绝少出门。”
公孙大娘问:“你如何发现他们的?”
楚枫不答,却问:“你看清他们是谁了?”
“西门蛰和他的徒弟蒙面公子。”
“你当真看清了?”
“此话何意?”
“大娘可曾发现,西门蛰和蒙面公子在哪里出现,西门重翳和西门伏总会在同一地方出现;同样的,西门重翳和西门伏在哪里出现,西门蛰和蒙面公子亦会在同一地方出现,大娘不觉得奇怪么?”
“西门先生为清理门户,一路追寻西门蛰,何足为奇?”
“大娘可曾想过,或许西门蛰和西门重翳其实是同一个人……”
“荒谬!当年西门蛰偷学邪功,四处作恶,西门先生一路追杀,反被西门蛰重伤,几乎丧命。此事武林皆知。”
“武林皆知?你亲眼所见?如果他自导自演……”
“一派胡言!”公孙大娘望着楚枫,眼睛霍地生起一丝警惕,“你一再离间公孙、西门,意欲何为?你……啊……慕容想对付公孙、西门两家?”
楚枫一听,糟了,本来想提点她反招致误会,看来骤然道出真相确实无人相信。唯有道:“大娘不要误会,我只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西门先生乃正人君子,你休胡乱揣测!”
“好好!西门重翳是正人君子,我是登徒浪子,不,是登徒小人,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问你,你如何发现西门蛰就在附近?”
楚枫一听这语气,似对自己起了警惕之心,无奈道:“猜的。”
“猜?”
“我胡乱揣测他们是同一人嘛,误打误撞误中了。”
公孙大娘不作声。
“好了,这客栈不能再住,我们连夜赶路。”
两人来到马棚,牵出追风,上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