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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金碧辉煌的辛窝,只有两位孤独的老人——辛老太爷和辛老夫人。他们对于儿子的归来,表现出极大的喜悦。

“爹娘,大哥大姐还有侄女侄婿呢?”梳洗一新的辛容若到大厅问安,顺便询问当初把他绑了扔在路边的一家三口。

“他们寻你去了,绿痕随小藤回婆家去了。”辛老夫人说。

“侄婿平安了吗?爹娘怎会轻易放他们离开?”他还以为,回家后会见到那一家子被责罚禁足。

“我已重重罚过他们。”辛老太爷说出事情经过。自辛容若失踪后,他把大儿子大女儿关了起来,后来孙女和孙女婿找上门来要人,辛老太爷见他们可怜才有条件放他们离开。

“这样也好,谢谢爹为孩儿出了一口气。”辛容若也不那么气大哥大姐,虽然当初是他们把他绑了扔在路边,要不是那样,他怎能遇见眠眠。

“哼,别以为我不知,你是故意不回家的。”辛老太爷对小儿子的秉性摸得很透,他是最记恨之人。处于偏爱,辛老太爷也不忍责罚他。

“儿呐,这次回来你可不能出去了。”辛老夫人拉过儿子,心疼地说,“你都瘦了。”

“朝天风云盛会在即,你在家好好练武,可不能让黑、灰两道占先。”作为白道领袖,辛老太爷有责任维护江湖的和平,他对小儿子寄予厚望。

“爹。”辛容若左右为难,不知道应不应该现在告诉爹娘眠眠的事。

“去歇息吧,我准你五更起床。”辛老太爷格外开恩了,要不是见儿子神色疲惫,三更就得让他起来。

爹还是那么严格,辛容若就是受不了这点,现在不是道出隐情的时机,他准备改日再说。

回到辛窝,虽然暂时享受了家庭的温暖,但等待辛容若的确是一连串地狱式的密集训练。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念眠眠,一有空闲就抓紧时间睡觉。练了睡教武功的好处这时显现出来,睁着眼睛都可以睡。

监督辛容若练功的师兄没几日就发现不对劲,辛容若明明在扎马步,却时常双目呆滞。有人碰着他,不是被他踢一脚就是被拍一掌,等人受伤了,他才清醒。师兄将情况汇报给辛老太爷,辛老太爷暗中观察几日,确定他的儿子是出问题了。半夜三更,师兄叫辛容若起床,将他带到辛老太爷面前。

辛容若呵欠连天,趁他爹背对着他,赶紧多打几个呵欠。

“够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辛老太爷猛然转身,吓得他张大嘴忘了闭上。

“说,这半年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荒唐事?”不愧为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辛老太爷一语直切重点。

“爹。”辛容若心惊胆战,硬着头皮说,“也许我即将说出的事实会让你震怒,但请耐心听孩儿说完。”虽然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最佳时机,但他爹问起了,他不得不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就死吧。辛容若说出半年来的遭遇,辛老太爷沉着脸听完。

“爹,睡教并不如外界所传是邪教,孩子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们练武功都不会,练饭都吃不饱。眠眠是个好女孩,今生我只要她相伴。恳请爹不要棒打鸳鸯,造成当年的遗憾。”

“不肖子你威胁我是不是?”

父与子互瞪,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辛容若在赌,因为爹的强势,当年大哥大姐不得不私奔,造成骨肉二十年的分离。他希望有这个前车之鉴,他爹能为儿女多考虑一些。

“老头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可再犯错。”辛老夫人加入劝说的行列。

“我没错。”虽然辛老太爷对当年的行为有些后悔,但好面子的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这一点完全遗传给他的小儿子。“老太婆,我想你已经听见了,你养的好儿子娶了邪教之女。即使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是江湖人对睡教有误解,但我们怎么跟同道交代?你让我有何颜面再领袖正义?”辛老太爷从大局着想,觉得不能任由儿子胡来。

“爹,睡教已经解散了。”辛容若强调。

“江湖人短时间内不可能忘记睡教的污名。”

“只要爹同意眠眠进门,我有办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一刻,辛容若热血沸腾,为了眠眠,他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怎么解决?”辛老太爷倒有兴趣了,其实只要不让江湖人知道儿媳妇的出身,他勉强可以接受。

“眠眠的心愿是为睡教正名,让江湖人消除误解。孩儿身为她的夫婿,理当助她完成这个心愿。其实眠眠也想风风光光嫁进门,她说不能给辛窝抹黑。”辛容若竭力为娘子说好话,他自己相信眠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坚持要为睡教正名。

“这丫头倒挺有骨气。”辛老夫人赞许道。

“够了,一口一句眠眠,你这逆子娶了媳妇就忘了爹娘。罢,你打算如何为睡教正名?一百年来睡教都是邪教,光凭你几句话别人就能信吗?”辛老太爷连连逼问。

“只要爹答应孩儿用睡教的武功参加朝天风云盛会即可。”辛容若说完,偷看他爹的反应。

“你这逆子说什么?你用被派武功参赛我辛窝颜面何存?那黑、灰两道今年虎视眈眈人才辈出,我们白道正是用人之际,你要为令黑、白、灰三道不齿的邪教出力,这不是置我于不义。”果不其然,辛老太爷强烈反对。

“不会的爹,我以睡教武功参赛是为了让江湖见识一下睡教神功,不会助纣为虐的。再说家中有大哥大姐,他们功力比我深厚,一定能取得好成绩。”辛容若想到了代替他出战的人选。

“老头子,容若从小就听话,难得这次他这么坚持,你就成全他吧。为了我们儿子后半生的幸福,你就别阻挠了。”辛老夫人完全站在儿子一边。

“慈母多败儿。”辛老太爷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谢谢爹。”辛容若知道他爹同意了,虽然没明确表态,但也没说不可以。

“孩儿还有一事求爹。”

近日,江湖白道门派都接到辛窝传书,要他们帮忙寻找一个女子。各门派不敢怠慢,赶紧加派人手四处寻找,所寻女子可不简单,竟是辛窝的少夫人。

此刻,夜眠眠正在龟谷勤练武功,备战朝天风云盛会。她那次赌气跑掉,辛容若没追来很伤她的心。一气之下她回到龟谷,虽然教主他们抛弃了这里,她却舍不得。龟谷有她儿时的回忆,还有,辛容若在这里疗过伤,他们也在这里成的亲。

她不知,短短时日内,夜眠眠三字已名动江湖,成为黑、白、灰三道注目的焦点。黑、灰两道以为辛窝发动白道人士大张旗鼓找儿媳,肯定是个大阴谋。朝天风云盛会召开在即,谁都想取得未来五年江湖的主导权,这时的任何动作,都会被视为耍心机。殊不知,辛窝找儿媳,只是父母溺爱儿子的表现。

离开辛容若,夜眠眠却不能专心练武。虽然没人在旁边烦她教训她,耳根子清净不少,但她时时都会想起他。一个人被她装在心里了,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如果是,为什么想到他就气,气他不来追她,气他不理解她?如果不是,更不应该想到他,可是他偏偏要占据她的心,满满的,闭上眼睛就看见他。

夜眠眠将自己的思念,归咎于孩子想爹了,不是她想。因为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她可以感受到孩子的想法。这样认为,就不会烦恼,她经常拍着肚子说:“孩子啊,你爹坏,不要想他。”

教主解散睡教真的很伤夜眠眠的心,她不喜欢接下教主的位子,不代表她不爱睡教。她比任何人都爱。师兄曾经用咒术报复过污蔑睡教的人,那只能出一时之气。她所想的是为睡教正名,让大家得到江湖人的尊重。当她满腔热血要去实现这个愿望时,教主他们却泼了她一身冷水,怎不叫她伤心失望。

没关系,当所有人都放弃时,她更要坚持。作为母亲,她要为孩子树立榜样,有了孩子,她就有了披荆斩棘的勇气。

在幼年时曾教授她武功的青城派高人已去世多年,要想在朝天风云盛会上拔得头筹,夜眠眠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不能灰心!她给自己打气,眼角不由瞥见床头那个被黄符纸封印的包裹。祖师爷,如今只有靠你了。当晚她把包裹拆开枕着睡觉,入睡前还紧张得冒汗,可惜一夜好眠,连梦也没做。连试几次都没结果,她只能安慰自己:祖师爷果真投胎去了。

距离朝天风云盛会还有两个月,夜眠眠的武功没什么进展,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好的。辛容若修习睡仙八法和睡魔十二式倒小有所成,遗憾的就是最厉害的睡神一觉那一招他始终不能领悟。祖师爷以前只在梦里说了一个字:梦!让他做梦吧。

一日辛容若出门去办事,在一家酒楼用膳时,大堂有个说书人正在唾沫横飞讲述一位英俊少年,身负血海深仇,被仇家追杀堕入悬崖。遇怪兽,获灵丹,最好还捡到一本武功秘笈,练成盖世武功……

辛容若听得无名火起,差点没上去撕烂说书人的嘴,不过他去砸了人家的摊子。砸完后还很又风度地留下一张五十两银票。他为什么这么火大?因为夜眠眠曾拿他跟说书人编造的鬼话中的那些踩****撞大运的虚无人物比较,她说他怎么不能凭一本秘笈练成绝世高手,还说他资质驽钝。这倒霉的说书人又在说鬼话,他越听越觉得是在讽刺自己。

随行的师兄见辛容若发狂,回去跟辛老太爷说,可能少主压力太大了,应该让他歇歇。爱儿心切的辛老夫人埋怨丈夫对儿子太苛刻,她做主让辛容若休息一天。

辛容若睡在床上什么也不做,用心思念眠眠。他们分开快一个月,即便发动江湖白道寻人也没她的下落,她究竟去了哪里?

如今,他只有寄希望于两个月之后的朝天风云盛会。他相信她会在那里出现。要想求得她的原谅,他得好好修习睡教的武功。辛老太爷已经没有逼迫儿子半夜三更起床,起先他怀疑儿子为了偷懒睡觉骗他,但后来亲自领教了儿子在睡梦中还能保持高度警觉出手伤人,他不得不承认睡教武功真是另辟蹊径,自成一家。难怪一个小教派竟能保持百年威名,不过名声不怎么好听就是。

夜眠眠终归不能一直呆在龟谷,每隔一段时日,她便要出谷采买生活用品。多亏当初她跑掉时带走了包袱,里面有些散碎银子。不过出发去参加朝天风云盛会的话,就得另谋路费。这个她已经想好了,下山去找教主拿。教主的银子是她夫君的,她夫君的就是她的,理直气壮不必愧疚。

离朝天风云盛会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夜眠眠该离开了,她侍弄的菜园早已荒芜,破旧的屋子也积满灰尘。她伤感地梭巡一遍,转身离去。不知道能否再回这里,她要好好看一眼,将一切装进心里。找教主拿了银子,她要去找辛容若,他答应过要帮她。如果他不愿意,她将一个人上路。

富丽堂皇的凤凰展翅庄,以往的睡教中人已在此过上了富足安宁的生活。教主俨然是一个土财主了,乡里人都叫他沈老爷。据说沈老爷在外经商多年,现在是落叶归根,衣锦还乡。夜眠眠一路行来,听得最多的就是乡人说沈老爷如何有钱,又如何乐善好施。她不知道沈老爷就是教主。

当她进入凤凰展翅庄,所有人都惊喜交加。教主正在喝粥,听说她回来了,含着一口粥跑出来。

“眠眠丫头,你终于回来啦。”教主边跑边张开双臂,想给夜眠眠一个拥抱,但她看见教主边说话边喷出白色黏稠状秽物,马上闪开让教主扑了一个空。

“呜呜呜,眠眠丫头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教主受到伤害了,他抱着门柱哽咽起来。

“教主,你误会了,我怎么敢跟你老人家赌气。”夜眠眠确实还有气。

“还说没有,你都不给我抱。”教主越老越小,学小孩子撒起娇来。

夜眠眠翻个白眼,靠近教主勉强抱了他一下,算是安抚。教主说她没诚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给教主照。教主看见自己满嘴糊了一圈白粥,才明白眠眠丫头不给他抱的原因。

等教主梳洗干净,又叫人另做了些饭菜给夜眠眠。一老一小用过晚膳后到后花园凉亭品茶,这样舒服的享受以前想都不敢想。

“眠眠丫头,你真是本教的福星呀,当初算命先生没说错。”教主回忆起当年捡到眠眠那会儿,她还是一个爱哭的婴儿,转眼都嫁人了。

“教主你怎么变成沈老爷了?”在用膳时有乡人送来新鲜果蔬,夜眠眠听见他们这么叫教主。

“睡教已经解散,我就不是教主了,自然应该以我的姓名称呼。”说起来教主对“老爷”这个叫法很满意,让他陶醉了好一阵子。

“以后我应该怎么称呼教主?还是叫沈老爷吗?”夜眠眠不无讽刺地说。

“丫头,你说这话是故意气我吗?”教主吹胡子瞪眼,“这里是你的家,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一声爹,嫌我老叫爷爷也成。”

喔,夜眠眠心中五味陈杂,泪水一下子涌出。

“怎么样?很感动吧。眠眠丫头,以后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了,看谁还敢瞧不起你。”教主刚说完,凉亭周围突然冒出一群人,很有气势地说:“没错,还有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为眠眠丫头撑腰,看谁敢欺负她。”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都觉得此刻十分感人,大家应该抱在一起流出喜悦团聚的泪水才对。

“爹,我要银子!”五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大家都愣了,全看向说话之人。夜眠眠脸不红气不喘,含着两泡眼泪摊手跟教主,就是沈老爷,要钱。

眠眠丫头说,她要回婆家没路费,教主给了五十两。眠眠丫头说,她应该给公婆买见面礼,教主加了一百两。眠眠丫头说,睡教虽然解散了,但她还是要为睡教正名,所以要去参加朝天风云盛会,教主又加了五十两。眠眠丫头还说……众人立刻捂住她的嘴,再说还得了,她都挖去二百两了。

夜眠眠挣脱后说,爹,各位叔叔伯伯,你们马上就可以抱孙子了。众人毫无异议一致同意再加上一百两。就这样,她说了四句话,赚到三百两。

“丫头呀,你早去早回,我等着抱外孙。”教主将刚认三天的女儿送出门,他已经雇了马车在外等候。

“爹,我知道了。”夜眠眠脆生生地答应。

“如今你又了身孕,比武的事就让容若代劳,别伤了我的外孙。如果不能实现你的理想,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爹,我知道了。”

教主殷殷叮嘱,句句不离他的宝贝外孙,门外的车夫等得不耐烦,一再催促,遭到众人呵斥。终于等教主搜肠刮肚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夜眠眠才上路。她坐在马车上,掀帘跟她的亲人们道别,不禁泪眼婆娑。她不知道前路是否顺利,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有后路可退。因为她有爹,有叔叔伯伯,还有兄弟姐妹,他们会永远支持她、保护她。

半个月之后,夜眠眠到达了辛窝,她站在大门外,被那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门庭闪花了眼。她知道辛容若家有钱,却不曾想到这么有钱,那门柱都是包金的,太没天理了。

一路上她都以白纱遮面,在客栈、酒肆、赌坊,甚至大街上都有人打听她的名字,还有些江湖侠女打扮的女子,凶神恶煞地扬言要称称她的斤两。她吓坏了,不敢以真名示人,住客栈都是等级的沈姓,就怕还没见到辛容若,就给人大卸八块了。

不过这种情况增强了她的信心,她听那些江湖人说是辛窝发出号令找儿媳,这就代表她的地位得到婆家的承认,也证明辛容若没有忘记她。她可不想被江湖人架到婆家,还是自己堂而皇之找上门比较有面子。

夜眠眠理理鬓发,提着给公婆的见面礼叩响了那扇厚重得可以压死人的铜铸大门。她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努力压制心中的不安,静待来人给她开门。

嘎嘎嘎,门开了,她慌乱地不敢看,垂首敛眉,手心都冒出汗来。

“请问你找谁?”开门之人亲切问道。

“我、我找辛容若。”夜眠眠的声音低如蚊蝇。

“眠眠!开门之人仿佛被棒槌打了一下,声调拔高到近乎刺耳,“你来啦!”

听见自己的名字,夜眠眠一惊,抬头一看,惊呼道:“掌柜的!”

“小藤,你慢吞吞做什么?”这时门内又探出一颗脑袋,夜眠眠更惊诧了,“老板娘!”

“可不就是我。”辛绿痕跨出门接过夜眠眠手中提的礼盒,笑眯眯地说:“我等你好久了,小婶婶。”

夜眠眠直接呆掉。

在辛窝大厅里,夜眠眠才弄清楚掌柜的和老板娘与辛容若的关系。原来老板娘是辛窝的孙小姐,她的爹娘是辛容若的大哥大姐。这其中又牵涉到辛家二老的旧事,辛家二老是各自带着儿女再婚的,婚后又生了辛容若,因此兄弟间年龄相差甚大。

“我们真有缘分,小婶婶。”辛绿痕可说是殷勤备至,让夜眠眠很不习惯。

“容若他……”

“小叔叔他随爷爷去参加朝天风云盛会,走之前嘱咐我,如果小婶婶来一定要招待好。”

他走了。夜眠眠的心中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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