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垣仍旧不肯回B市,陶泽宇思忖再三,觉得倘若自己孤身一人,单枪匹马杀进B市的话,周老爷子怕是会把他活剐了。
虽说死亡分等级,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冤死的话,可就连鸿毛都比不上了,这年头环境不是太好,大气污染的厉害,就算是六月飘雪,八月飞霜,在雾霾肆虐的今天,想来冤死的他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PM2.5中死得其所,倒是可以借用一下罗伯斯庇尔先生牛气哄哄的墓志铭,过往的行人啊,不要为我悲伤,因为我活着,你就不能活。当然,此行人非彼行人,只针对一人,非周纪垣莫属。
然后,留在H市的陶泽宇又接了一项大任务,任务是乔弯交付的,内容则是24小时照看齐嫣。
陶泽宇气结,人齐嫣有胳膊有腿儿的一大活人,整天活蹦乱跳的,干嘛就需要他照看了,还24小时,难不成人洗澡,他也得去看着。
乔弯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讽刺道:“陶泽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让你照看,你还真又照又看不成?齐嫣最近有异常,你得给我保证她不出状况,最重要的是,别让她把纪垣在H市的情况透露给我姑姑,姑父。”
陶泽宇仰脖子拧眉:“为毛?”
乔弯感喟,这货果然是真傻,若是装的,演技也忒好了点。
于是又解释道:“还不是我那傻表弟不知收敛,即便是喜欢苏依喜欢到了骨子里,也不能当着人齐嫣的面一根筋的往上冲啊,齐嫣这两天一把又一把的辛酸泪掉着,真是我见犹怜,到时候要是往我姑姑,姑父那儿状一告,泪一飚,呵呵,周纪垣这事儿,准吹。”
陶泽宇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奥,我明白了,你这明着是让我照看,其实是让我监视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的辣啊哈哈!”
乔弯对这低智商的火星来客无语至极,冷哼:“给我多长个心眼儿,齐嫣要是喝酒,你就替她喝着,齐嫣要是骂人你就替纪垣受着,要是惹是生非,你赶紧给我冲上去拦着。”
陶泽宇沉思片刻,拧巴良久,面色微红,终是开口,又问:“齐嫣要是想排解一下寂寞呢?”
乔弯呵呵笑,伸出一记剪刀手,在陶泽宇眼前虚晃两下:“你看着办,听说男人那玩意儿脆弱得很,一不留神便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陶泽宇脊背发凉,发誓表忠心:“不敢不敢,纪垣的姑娘,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染指啊,我陶家响应国家号召少生优生晚婚晚育,只我一根独苗,这传宗接代的重任我还得担起来不是,弯姐那个,哈哈,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哈哈。”
乔弯继续笑,挑衅似的摸摸陶泽宇的下巴,陶泽宇瞬间弄了个大红脸,眼神闪烁,不敢正视她,乔弯见状,笑意更浓,威胁道:“要是露出马脚让齐嫣发现你是我的人,齐嫣不弄死你,呵呵,我当然也不会,只是让你活的艰难一些而已,老虎凳辣椒油,军统特务什么待遇,你就是什么待遇。”
陶泽宇欲哭无泪:“丫得是多么腹黑的主子啊!”
然后,舌尖轻吐着“我的人”三字,呵呵傻笑,目送乔弯消失在楼廊尽头。
于是乎,接下来的数十个人不人鬼不鬼,不眠不休的日子里,陶泽宇寸步不离齐嫣左右。
别说热脸贴冷屁股,就是让他拿热脸贴马桶,贴下水道他也在所不惜,气节生命加一起和乔弯托付的重大任务相比,哈,他陶泽宇宁做那花下的孤魂野鬼,不做那不屈的寻死硬汉!
齐嫣自然也是烦不胜烦,但念在陶泽宇是周纪垣发小的份上,鼓了几次气,却都没有发作。
陶泽宇这些日子陪着齐嫣逛街喝酒做美容,偶尔还搞个闺蜜聚会,俨然就是一男保姆。心里渐渐不是个滋味,想他在B市,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一小公司的CEO啊,自从舍了老本行给周纪垣打工,这日子便再没舒坦过,简直是越过越糟心。到如今,连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都快被周纪垣身边这群小丫头们给践踏尽了。
念及此,陶泽宇直在心里大骂:你说你周纪垣就算是风流成性,就算是荤素不忌,你也不能惹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啊,丫也不撒泡尿照照,数数脸上有几个褶子,那二十几的丫头,是你这老男人可以消化吸收乐在其中的?到头来,弄得一身骚,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
唉,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命途多舛啊!
再然后,牢骚没发完,突感事情不对,齐嫣这姑娘跑厕所那么半天不出来,不是便秘就是掉了进去,又想到人类的身躯应该还没练到突破马桶极限的级别。陶泽宇一拍脑门,好家伙,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是,齐嫣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他,别想再见到明天的日出了。
赶紧掏出手机打给周纪垣,辅一接通,张嘴便吼:“周纪垣出事儿了!”
“你才出事儿了!混蛋。”
“对,就是你出事儿了!”
“别废话,有话快说!”
“你赶紧去你前任那儿看看吧,保不准你现任跑去找你前任的麻烦了!”
“什么现任前任的,陶泽宇你好好说话会死?”
陶泽宇深吸口气:“齐嫣跑去找苏依的麻烦了!”
“啪”
对方挂机迅速,陶泽宇感慨,这速度,比神五神六升天都有过之无不及,估计周纪垣这会儿早已急火攻心,正八百里加急赶往西饼店。他也得赶紧回去上柱香,把庙里供的,家里摆的各路神明,半夜里跑的野路子小鬼们统统拜上一拜,保佑明天的太阳照常晒到他陶泽宇的屁股。
苏依今天工作时眼皮一直跳,心里想着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两只眼皮轮换着跳,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木子学着《粉红女郎》万人迷的腔调调侃:“左眼跳有人爱,右眼跳有人追!姐,这是桃花运旺到极点的表现。”
苏依那句“借你吉言”还没出口,便看见一个妆容凌乱的女孩儿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木子吓得往苏依身后一躲:“妈呀,光天化日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苏依回头:“你认识?”
木子瞪大眼:“这不是贞子吗?我昨天晚上刚看的,没吓破胆!”
苏依无语的白了木子一眼,定睛朝那女孩儿望去,看着面熟,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主要是这姑娘妆太厚,还全花了,像个京剧脸谱,不辨真容。
苏依试探着问:“这位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木子在苏依身后翻白眼,姐你看着她像是送钱上门的顾客吗?这分明就是找茬上门的仇家啊,您瞧瞧她那眼神,恨不得立刻把你就地正法了。
齐嫣直勾勾瞅着苏依,扬手便是一巴掌:“长得也不是很好看啊,怎么就那么招男人喜欢呢。”
苏依的脸实打实的吃了一巴掌,整个人也懵了,这声音,倒是熟悉,只是她向来没什么仇家,若非得考量考量的话,怕是非周纪垣身边的齐嫣莫属了。
只是,以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手劲儿还真是不小。
木子“蹭”的一下从苏依身后窜了出来,看见苏依脸上红彤彤的五指山后,顿时怒了,撸撸袖子,瞪着齐嫣,吼道:“呀呵,还从没见过这么欣赏别人脸蛋的呢,怎么着,闹事儿是吧,好啊,得先问问你木子姑奶奶同不同意,要不是看你这脸涂抹的忒恶心,我也去结结实实的欣赏一把。”
店里已经有很多员工和客人被这吵闹声吸引了过来,观望着肿着半边脸的苏依,又看向举止怪异的齐嫣。
苏依被众人注视的尴尬,轻咳一声,不准备报这一掌之仇,想着息事宁人。
木子怒其不争的扫视着众人:“我说你们,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抄家伙把这疯女人赶出去吗?怎么着,袖手旁观?平时英雄救美的电视剧都白看了?就着米饭当下酒菜了是吧?”
众人狂汗,木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英雄救美,也不应该她唱啊!
苏依走近齐嫣,尽量做到波澜不惊,规劝道:“闹够了吗?要是闹够了就赶紧回去吧,别让自己难堪了。”
齐嫣的眼泪刷的一下滚滚而落:“你要怎样才能放弃?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依笑笑:“我从没和你争过什么。”
“可是,他不这么想。”
“那是你们的事。”
转身回到柜台,继续工作。
然后,气喘吁吁的周纪垣冲了进来。
木子吃惊:“咦,二号,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来英雄救美了是吧?”
周纪垣看也不看齐嫣,径直朝苏依走来:“你没事吧。”
看清苏依脸上的指痕后,一阵心疼,黑亮的眸子闪过愤怒,怒视齐嫣,冷冷开口:“齐嫣,不要太过分!”
齐嫣被他看得心慌,更觉无望,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抽噎着,断断续续叫着周纪垣:“垣哥哥,你怎么……。”
木子听后抱紧了双臂,打了个冷战,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在苏依耳边小声嘀咕:“小苏姐,我以前总不明白沈傲为什么特讨厌我叫他傲哥哥,今儿听了别人叫,可算是明白了,是挺恶心的。”
然后,白了周纪垣一眼,撇撇嘴:“这大叔,还挺恶趣味哈。”
苏依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木子,摇摇头,哭笑不得。心想孩子你就不能消停会儿,看不到姐这儿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吗?
抬头示意周纪垣过来,小声说道:“赶紧带她离开吧。”
周纪垣不动,直勾勾的瞅着她,表情凝重,懊悔和痛心都写在了脸上。
苏依叹气:“你自己惹下的糊涂账,赶紧自己解决了吧,难不成想让我再挨一巴掌?”
“苏依,我和齐嫣……。”周纪垣欲言又止
“你们之间什么样,我都看到了。”
周纪垣苦笑:“苏依,你又什么都明白了是吗?”
苏依笑笑:“也不是,昨天的《名侦探柯南》我到现在还没弄懂每次被射昏的毛利小五郎分析案件时嘴都没张过怎么就从不被人怀疑?可见有时候装装糊涂不失为最好的选择,只要能把案子破了,不影响人们K歌逛吧逍遥快乐,谁爱做名侦探就让他做去,怎么活还不都是一辈子不是。”
周纪垣瞪着苏依,良久,抛下一句:“我晚上来接你。”
转身扶起齐嫣,离开了西饼店。
看热闹的人悉数散去,店长从里间走了出来,递给苏依一瓶去肿的药膏,什么也没说。
“店长,对不起,今天给你惹麻烦了。”苏依满怀歉意。
店长笑笑,摊开手边的杂志:“人生这么长,谁还能没个不如意的时候。”
苏依跑去洗手间把药膏涂在伤处,五味杂陈。
周纪垣还看不出来吗?若是准备和她在一起,这样的事情,只是开始。她不是不相信周纪垣的能力,她只是不信了命运。
晚上,周纪垣果然来接她。
静静站在店门口,望着她,等着她下班。
苏依抬头看时间,知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脱掉工作服,起身关了灯,锁好店门,走了出去。
周纪垣拿过苏依的包,打开了车门。
“吃饭了吗?”周纪弯腰为苏依系好安全带,问道。
“晚上吃了便当。”她有些疲乏,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今天齐嫣的事情,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周纪垣再次提及齐嫣今天折腾的那场闹剧。
“我知道,那是个意外。”
“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周纪垣沉声道。
苏依不言语,周纪垣又重复了一遍:“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咬字很重,起誓一样,字字戳心。
苏依突然问道“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周纪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看了苏依一眼,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回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没碰过她,纯粹只是当妹妹看。”
“要是能断就断了吧,要是断不了,和我说一声,我会成全你们。”
周纪垣猛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压抑着内心的躁动和不甘,极力保持着平静:“这是什么意思?”
“把你身边的事情处理好吧,要是不喜欢人家,赶紧把话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我几时表现出过喜欢齐嫣的样子?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和她怎样怎样?我这么喜欢你,又怎么没人觉得我会和你怎样怎样,苏依,我去找谁说理去?”
“你这样事业有成的老男人,本身就是个危险系数极高的存在,若是再处处留情,招蜂引蝶的能力只怕会登峰造极。”
周纪垣突然笑了,细细回味着苏依的话,嘴角扬起笑意,促狭的望着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苏依扬眉,表情捉摸不定,透着茫然:“周纪垣,我今天吃的米饭,不用放醋。”
周纪垣懒得理她,重新发动车子,心情大好,顺带着哼起了歌。
苏依本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偏偏周纪垣在那儿唱个不停,让她不胜其烦,干脆打开车窗,让呼呼的北风灌了进来。
周纪垣呛了口风,喝止道:“做什么?关上,开着空调呢。”
“人们都说说话时一不留神风便会闪到舌头,看来唱歌也会。”
周纪垣做了几次深呼吸,默念平常心一百遍,才将怒火勉强压下,嘴上却不肯服输:“你说我怎么就对你这样的女人念念不忘了呢,脾气又硬,性格又臭,自尊还极强,关键是善妒,整个一悍妇。”
“奥。”苏依做恍然大悟状。
周纪垣觉得情况有异,瞥了苏依一眼,见她若有所思,遂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以后什么样的男人会娶我这样糟糕的女人,看来得找个涵养极好的人。”
“想到了谁?”
苏依认真凝视着周纪垣,周纪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然后便见苏依不紧不慢的说道:“看不清楚。”
周纪垣失望之余,将那口被气出来的未喷之血咽下,把心一横,说道:“除了我,谁都不能想!”
“可是怎么办,我刚刚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沈傲。”
周纪垣差点涕泪三千尺,瞪了苏依一眼:“没发现啊,还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
苏依笑笑:“现在发现也不迟。”
谈笑间,苏依的住处到了。
苏依下车,冲周纪垣挥手告别。
周纪垣拔了车钥匙,紧随其后,也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