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廷颓然的望着苏依,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听说展处长好事将近,还没来得及道一声恭喜,不知道现在说迟不迟?”
周纪垣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横亘在了苏依和展廷中间,冷眼睨着展廷,嘴角微扬,满是嘲弄。
电光火石间,他与展廷皆是剑拔弩张,怕是下一瞬,便会拳脚相向。
“当年那件事还真是让周律师费心了。”展廷冷冷道完,逼视着周纪垣。
“不敢不敢,举手之劳,君子有成人之美。”
“好一句成人之美?敢问周律师又是成的谁的美?”展廷冷笑道。
“展处长当年的一夜云雨难道是假的?自然是成的你和简月之美。”
展廷的愤怒终是不能自抑,彻底爆发,扬拳向周纪垣挥去,周纪垣不躲不闪,实打实的吃了这一拳。下一瞬,猛兽一般扑向展廷,展廷的眼镜被掀飞,两人在马路上打作一团。
苏依冲过去阻拦,事出突然,展廷与周纪垣虽然积怨已久,可是光天化日大打出手,还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些哭笑不得,此时此刻,她就仿佛那千百年来闻名遐迩的陈圆圆似的,两个各自行业的精英竟都为她冲冠一怒,打成一团。她虽不是红颜,却不幸的沦为了祸水,怕是再不制止,这两个人不消片刻便会成为头版头条。
周纪垣见苏依冲了过去,怕伤到她,收回了即将挥出的拳头。
这场斗殴本来不分上下,可苏依拦着周纪垣,他有些束手束脚,便渐渐处于下风了。
展廷血红着眼睛又冲了过来,苏依无奈的看向他,低低开口:“别打了,大庭广众之下,你想成为别人的笑柄吗?”
展廷顿在原地,哀伤的看了苏依一眼,苦笑一声,满眼凄惶无助:“你真的是在为我担心吗?”
苏依没言语,展廷脸上的悲戚更甚,心里也有了答案,叹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苏依扶起周纪垣,刚刚心急没注意,现在静下来才看清,周纪垣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手上还有一大块擦伤,苏依叹口气:“活该!”
“是,我活该,我犯贱!”
周纪垣怒火中烧,猛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苏依弯腰拣拾着刚刚事情紧急没留神掉在地上的感冒药,周纪垣见状,想起什么似的,又从车上走了下来。
拿起苏依掉在地上的药仔细翻看着:“感冒了?”
苏依抬眸看了一眼黑着一张脸的周纪垣,点了点头。
周纪垣不再多言,替她把药捡起来装好,拉开车门,等苏依坐进去后自己才上车。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怀孕?”沉默良久后,周纪垣突然开口道。
苏依无可奈何的瞅着他:“你看我像是怀着孕的吗?”
周纪垣想了想,哼一声:“不像,怀了孕还跑去见展廷,让我儿子看着我媳妇和旧情人私晤,这不赤裸裸的鄙视我吗?”
苏依听罢,深吸口气,将大有燎原之势的怒火压下,白了周纪垣一眼,下车要走。
“去哪儿?”周纪垣一把拽住她。
“我发现你对于绿帽子这种东西情有独钟,想去找找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苏依没好气的回道。
周纪垣气结,用了把力,苏依没站稳,一个趔趄又跌回了车里,周纪垣怒极反笑:“好啊,既是给我找,带什么样的得我说了算。”
语毕,点火启动,绝尘而去。
周纪垣这一路,少见的沉默寡言,苏依念在他打了架,又受了伤的份上,暂时不与计较了。
来到周纪垣的住处,苏依刚进屋,周纪垣便“哐”的一声合上门,跻身上前,灼热的唇附了上来。
苏依后背贴着冰冷的门,手脚又被周纪垣钳制住了,一时间动弹不得。
周纪垣从额头到眼睛再到脸颊,一路向下,甫一碰到苏依软而薄的唇,便像决堤的黄河水,泛滥成灾,收拾不得,长驱直入,迅速攻占了她唇齿里的每个角落,风卷残云,狂风肆虐,霸道之极,恨不得将苏依吃干抹净方才罢手。
苏依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严重缺氧,额冒金星,用力挣扎,无奈越是挣扎周纪垣便越是箍的紧。
就在苏依以为自己会被憋死,大去之期不远矣时,眼前忽然一片澄明,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周纪垣从她唇边离开。
苏依大口喘着气,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瞬,整个人又被周纪垣打横抱起。
周纪垣猛地踢开卧室门,一把把苏依放到床上,苏依自是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他脸上挂着彩,手上又有伤,她刚刚从那个吻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知道周纪垣火气上来不管不顾,但她却不能视而不见。
周纪垣泛着血的唇角微微上扬,不发一言,整个人压了上来。
“你的伤……。”
“我不在乎!”
等沉沉睡去的两人醒来时,已是傍晚,周纪垣习惯的把手一搭,却没有触到熟悉的人,他猛地坐起,看见苏依拿着医药箱正站在床前。
“你要去哪儿?”周纪垣看着收拾妥当,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的苏依,边问边迅速摸衣服穿好。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去买些食材。”
“不用麻烦,我们一会儿出去吃。”
周纪垣穿戴整齐后转身去取车钥匙,苏依见他完全无视她放在床头的外伤药,同时也无视了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不宜出门这么重要的问题,好心的提醒道:“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的话,可能会发炎。”
周纪垣冷哼一声:“原来你也会关心我!”
苏依讪讪:“主要是你这个样子出门的话,有扰乱社会治安的嫌疑,我并不想再把你保释出来。”
周纪垣气结:“我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苏依心下诧异,这人胡搅蛮缠的功力还真是炉火纯青,她几时赐过他一顿打,又几时让他去展廷面前做那不要命的周三郎的?
周纪垣心有不甘:“我和展廷本来势均力敌,可拉架那会儿你偏要抱着我,束手束脚的,才被打成了这副德行,你为什么不去抱他?!”
“原来,你希望我抱着展廷。”苏依一副很惋惜的样子,“你放心,我一向知错就改。”
“你,你,你该不会真的想去抱他吧?苏依,那个,那个,虽然还无夫妻之名,可夫妻之实确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你可是我媳妇!”周纪垣自知说错的话,泼出的水,收回已难,顿时懊恼不已,不得已想出了这么个恬不知耻的理由。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负责。”
苏依说完,周纪垣翻了个白眼,气血郁结于胸,缓了口气,才又道:“是吗?可你得对我负责!”
周纪垣见苏依听到他这话后红白相间,一副“周纪垣你还真是不要脸的表情”后,不禁大呼前耻已雪,前耻已雪!俗话说不怕不要命,就怕不要脸,他是周纪垣,他一直坚信,脸面这东西,完全是充给不熟的人的,至亲面前不要脸,至爱面前脸不要,一向是他秉承的不二法则。把药膏往苏依手里一推,指指自己的伤,示意她是不是也该照顾一下伤员了?
苏依拿出棉签,触到周纪垣的伤处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周纪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没好气的嚷嚷:“你是展廷派来的卧底吗?成心想疼死我是吧?”
“嘶”周纪垣再次倒抽凉气,显然,苏依的九阴白骨抓已炼至无人能及,枯骨横生之境。
“没完了是吧?”周纪垣怒吼。
“中气十足,离死还远,果然是我力道欠佳。”苏依冷笑。
随后,房间内杀猪的哀嚎,一声高似一声,周纪垣欲哭无泪,手脸并捂,委屈的咆哮:“谋杀亲夫也不带这样的,你就那么想当寡妇是吧?!”
苏依扔掉手里的棉签,拿过药水:“嘴还是很欠,果然是我手下留情了,不如,再消消毒。”
周纪垣匍匐在床:“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把手拿过来!”
“不说了也惩罚?”
“拿过来。”
“没王法了不成?”
“拿过来!”
“我错了。”
“……”
“我错了还不成吗?”
“……”
周纪垣无法,举双手投降:“我罪大恶极,我十恶不赦,我罪该万死,我活该上刀山下油锅,被水淹,被火烧,总之就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让你抱我。”
苏依又笑:“把手拿过来!”
周纪垣泪奔:“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
“……。”
“我不该,不该乱吃醋!”
苏依再笑:“手拿过来。”
周纪垣崩溃:“靠!都找到错误的根源了怎么还惩罚?你成心的是吧?”
苏依懒得再与他废话,拿过他的手,找到擦伤的地方,涂抹着消毒药水。
周纪垣讪讪,继而嘿嘿干笑两声,末了,小声感慨:“媳妇还是亲的好啊!”
“没看出来你还有收养的媳妇?”苏依给他上完药,讥讽道。
“有啊,我这么玉树临风,面若冠玉,色若桃花的主儿,没个三宫六院也得有三妻四妾不是。”
“嗯。”苏依把医药箱收好,面上波澜不惊。
“怎么你不吃醋?”
“我不喜欢吃醋,我喜欢吃老干妈。”
周纪垣整个人歪倒在沙发上,指着苏依喟叹:“和你在一起,我至少得减寿十年,迟早被你气死!”
“多谢夸奖,我定会当仁不让。”
周纪垣抽动嘴角,只差气绝身亡,再是说不出话来,片刻后,艰难爬起,正了脸色,沉声道:“不闹了,问你个正事儿,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在你和钱之间选一个,直到现在我都在怀疑我的选择究竟对不对。”苏依故作沉思。
“你选了我?”周纪垣喜逐颜开。
“我当时也就是昏了头,现在后悔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那么多钱,怪心疼的。”然后,看向周纪垣:“能反悔吗?”
周纪垣覆上苏依的唇,一阵啃噬后正色道:“晚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纪垣无时无刻不在苏依耳边敲边鼓,马上就要过年,他想早些日子带她回B市,H市再好也只是落脚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家。
苏依没有表态,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等过了后山的庙会再走,周纪垣大为疑惑,心说不就是个庙会,几个不知名的土神仙,撑死再加个观音大士,还至于把苏依虔诚成这样?
后山是H市叫不上名字来的一座山,之所以不为人知,是因为你说它是山,终究少些灵气,说它不是山,又多些险峻,就这样不伦不类,不尴不尬的处在那里,平日里没有游客,却会在年关之前,着实热闹上一番。
这份热闹,多半归功于山顶的后山庙,后山庙供奉着只有H市城郊以及十里八乡的村民才知道的神灵——后山娘娘,每年庙会,方圆几十里涌来大批信者,不辞劳苦,苦苦攀爬,求个神明庇佑,风调雨顺。
这些年H市搞市政建设,打造文明、和谐、美丽的旅游名城,后山便也被划了进去,修了缆车,翻盖了庙宇,将原来后山娘娘一家独大的局面打破,跑的跳的各路神佛罗汉都跑来分了一杯羹,以求增加香火,扩大客流量。
周纪垣嗤笑,这也可以?苏依,为什么这稀奇古怪,有违常理,一般思维无法解释的事情全让你摊上了?求神拜佛你都能整个不伦不类,一锅乱炖,杂乱无章的怪庙,找个糊里糊涂的娘娘,还居然,居然一副闲人勿扰,娘娘为大的表情,你确定,确定你信奉的这娘娘没被那群法力无边的神佛们挤兑死?
苏依对于这种现象不以为意,她来进香,求得是心安,为的,是因着多年前那场意外,来得突然也去的突然的孩子,她为那个无辜的灵魂祈祷,求他来世平安。
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去,这次,周纪垣却死活都要跟了来。
周纪垣的车子开到山脚,便被工作人员拦下了,前方山路崎岖,再往前开,怕是会出危险。
周纪垣下车,抬眼看了看距离还相当遥远的后山,以及山顶绵延不绝的青烟,打趣道:“果然不能用正常思维来揣度你,H市那么多崇山峻岭,闻名遐迩,你是怎么千挑万选找的这个连路都没有,寂寂无闻的后山的,还真是难为你了。”
苏依对于这里再熟悉不过,虽然崎岖,可爬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听见周纪垣的揶揄后,头也不抬的回道:“我刚搬到城郊那会儿,田叔他们喜欢来这儿上香,后来我便也跟着来了。”
周纪垣不再多言,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周纪垣发现了缆车,眼睛泛光:“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里居然有缆车。”
伸手招呼苏依,却见她不为所动,仍在奋力攀爬,紧走几步追上去,说道:“你累傻了?不知道人类文明已经发展到创造出缆车这种东西了?
“心诚才灵。”苏依说完,继续在人工开凿出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周纪垣无奈至极,差点疯掉,灵,灵,灵,我就不信它灵到可以把累死的尸骨回生?苏依,你这不是心诚则灵,你这是背石头上山,自找麻烦!
话虽如此,可眼瞅着苏依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周纪垣不得已又抬起了灌铅似的双腿,跟了上去,心里早又把苏依的死脑筋腹诽了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