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我从蓉儿的阴影中拔出来,小妖去超市里搬回了两箱白酒,天天陪着我醉生梦死。那段时间,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气味。假如划一根火柴,空气一定会被点燃。我和小妖干了一杯又一杯,身体轻得就像一缕棉絮,整天在蓝天和白云之间飘啊飘。时光似乎已经凝固,记忆仿佛也停止了,真是无比惬意啊!
这天,我喝醉之后躺在床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小妖弄醒了我。她一把将我拽起来,拖着往外走。我们打车到了海城最大的滚石演艺苑。原来,泰国一个人妖表演团昨天来了海城,今天将举行首场演出,小妖花高价买了两张票。
走进大厅,里面已是座无虚席,连走道里也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非常亢奋。我们像蚯蚓一样在人缝中蠕动,好容易才找到座位。
小妖大汗淋漓地说:“幸亏老娘今天穿着牛仔裤,要不然,我那白花花的屁股不知要沾上多少臭爪子的指纹。”
过了几分钟,大厅里灯光变暗,舞台上的追光灯打开。彩灯将干冰释放出的烟雾烘托得五彩斑斓。在狂劲的摇滚乐中,一群身着美丽衣裙的“女人”婷婷走上舞台。
她们个个身材婀娜,眉清目秀,气质高雅。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歌舞将表演一次一次推向高潮。如果不是事先得知,我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她们就是“人妖”。
人真是一个容易遗忘的动物啊。当我的目光追逐着那一个个欲露还遮的美丽乳房的时候,我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也许,沉醉就是最好的人生状态。就像喝酒一样,人生的许许多多场景都有着异曲同工的快乐。我沉醉在对那些美丽女人的遐想之中。
小妖说:“IFY,她们下面怎么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呀!”
我撇了撇嘴说:“人家个个都是经历了十几年的修炼,那玩意儿已经退化了。”
“那她们上卫生间,是进‘男’,还是进‘女’呢?”
“不知道。”
“那她们可以结婚吗?会有人爱吗?”
“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妖。我以前在网上阅读过关于人妖的资料,他们最后的命运都非常悲惨。他们一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被送到专门的人妖学校,每天注射激素,逐渐改变男性外部生理特征而变成女性,同时还要接受艺术训练。因为他们轮廓清晰、身材高大,所以比女人更漂亮、更性感。但是,几年的表演生涯之后,他们很快就会衰老。这个时候,家人也不会接受他们。他们只能将自己的积蓄捐给寺庙,期盼来生有一个好的命运。然后悄悄地走入没有人烟的深山中,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我注视着那群美丽得像天使一般的女人,心中竟然充满了施虐般的快感。
演出结束的时候,“人妖”站在门口等着与观众合影。他们可以借此获得一点小费。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一个 “人妖”突然拉了拉我的手。那只热乎乎的手使我产生了一股不适的感觉,我努力抑制着,冲那张美丽的脸笑了笑,飞快地逃开了。
“怎么样?”小妖问。
我说:“什么怎么样?”
“IFY,我真受不了你的装模作样。”小妖扔给我一只555说,“你怎么不乘机摸摸她的奶子?”
“我,操,……”我说了半句就打住了,因为我发现自己突然失语了。
“你,还算老实。男人好色,英雄本色。”小妖满意地点点头,啜起丰润的嘴唇,将烟吐在我的脸上。
人妖表演使我突然醒悟,美丽的背后就是残酷。人生没有什么永远,如果真要说有的话,那也只是想象。明白了这一点,我知道我的悲伤应该结束了。蓉儿,这两个字将永远埋入我的心中。
这天夜里,小妖睡熟之后,我坐在电脑前写了一篇散文。
如烟往事,一点点在浓浓的夜色中浮现,又在我敲击键盘的悦耳声中变得清晰。
第二天清晨,我终于敲上最后一个句号,一种莫名的兴奋撞击着我的心扉。拉开窗帘,黎明正在城市的边缘缓缓移动,天空已经现出了微微的白光,椰子树上的椰子泛着金色的光芒,在绿色的映衬下无比美丽。我吸着烟,回想着那个梦,似乎仍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在鼻翼间游弋……
几天之后,《永远的流星雨》发表在《海城晚报》的文学副刊上。第二天,编辑就告诉我,读者纷纷给报社打电话,都说被文章感动了。我有点淡然,即使一万个读者的叫好,对我而言也丝毫没有意义,我只在等待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开开也读到了这篇文章,因为文章中专有一段是讲述蓝蓝酒吧名字来历的,所以他将文章制作成精美的宣传单,并印上了我的头像,免费赠给每一位来酒吧的客人。这份富有艺术趣味的宣传品一度在海城的新青年中流传,成为他们玩乐之余的谈资。许多人慕名来到蓝蓝酒吧,酒吧的营业额像就发烧时的体温,飞速攀升。
我拍着开开的头说:“你小子真有商业头脑!”
开开笑了笑,“现在这世道,最能卖钱的就是感情了。当然罗,它也可能是最不值一文的。”
我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这个乡村小学老师,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滋味。
我有些怀疑他的脑子会想出这样的点子,于是问:“谁叫你这么做的?”
果然,开开搔拉搔头说:“董月。”
“她是干什么的?”我突然对我这位陌生的合伙人产生了兴趣。
“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总。”开开有点得意,“这个创意还行吧。”
“我操,她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盯了开开一眼,说,“这个女人厉害,兄弟,当心别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不定谁卖谁呢!”开开笑了起来,那笑容中竟然有了一丝油滑。我终于明白,一个人一旦决定了进入某种生活,其实是非常容易的。只要他有所放弃,他就会有所获得。我知道,开开已经开始在这座城市里如鱼得水了。
在文章刚发表的那几天,我怀揣着一个激动人心的期待每天呆在酒吧里。可是除了应付客人喋喋不休对往事细节的盘问之外,我一无所获。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情感隐私已经蜕变成公共话题的时候,我的心情无比沮丧。于是,我交代开开,如果有年轻女人打听我的消息,一定要马上通知我,然后我就回丁香小区去了。
那天,我刚一进屋就闻到浓浓的烟味。透过忧郁的烟雾,我看见小妖正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吞云吐雾。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走过去推开了紧闭着的窗户。一股清风卷进来,禁闭多时的浓烟争先恐后地向窗外扑去。
“干什么呀,是不是要放火啊?”我笑道。
小妖仍然不理我,眼睛盯着天花板,双手枕着头,嘴巴上冒着烟。她的身边放着一迭报纸,好象是《海城晚报》。地板上布满乱七八糟的烟头,长长短短,总有一二十个。从烟头的分布可以想象出,主人曾经是何等气势汹汹地扔下它们的。
我打开卧室的门,径自走了进去。
身上粘满了那些好奇者充满同情的唾沫,我黏糊得难受。找出干净衣服,我准备去卫生间洗澡。小妖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光着脚挡住我的去路,双眼定定地看着我。我摇晃着身子想冲过去,可她却像一只乌贼,紧紧地贴着我,就是不让路。
我说:“好狗不挡道!”
她说:“你才是狗!”
我笑嘻嘻伸手去搔她的痒痒,趁机想将她拨开。她却恼羞成怒,竟然狠狠地在我的胳膊上抓了一把。她那染着花纹的指甲又长又锋利,一爪子下去,顿时显出五条白色的细槽,顷刻就沁出细密的血珠。血珠越聚越多,渐渐洇成五条血道。
“你弄痛我了!”我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屋里去找创口贴。
我低着头往胳膊上涂着酒精,感觉到一个热烘烘的身体站到了我的身后,然后就听见“哧——哧——哧——哧——”的撕纸声。
那只白皙细嫩的手每撕一次,就将报纸条儿在我的眼前亮一下。
我缓缓地说:“很久很久以前,周幽王为了博他的宠妃一笑,就是像这样一匹一匹地撕绸缎,哧——哧——哧——哧——,他是天下第一蠢蛋,后来被人干掉了,那个比蠢蛋更蠢的妃子也被人干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才没有那么猪罗,我是在撕一个人!”
我扑哧一下笑了,说:“你还想杀人?!”
“IFY,我就是要杀了那个妖精。”小妖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没心没肺没肝没胆没屁眼的家伙,你还笑!我——我已经给你们下了诅咒,你永远找不到她的。”
“真的吗?”我笑了。
她突然将撕碎的报纸往地上一扔,双手搂住我的脖子颤声说,“谢东,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太忙!”我拍了拍她的脸,“你永远是我最难忘的女人,谁比得上你的武功,你有99式啊!”
她吻着我的脖子,身子转过来倒在我的怀里,头在我的胸前拱动着,就像一条热乎乎的毛毛虫。前后不过几秒钟,小妖完全判若两人。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游戏方式。
我给了她几个鼓励的回吻,她的脸色渐渐淡开来了,妩媚地噘着嘴说:“咱们,一起去洗澡吧!”然后顿了一下,“你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卫生间哗哗的流水下,小妖突然蹲下身去,做起了她以前一直拒绝做的动作。我捧着她的头,在极度地快感中失声大叫起来。在迷蒙的水雾中,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全身荡漾在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中。有几次,她情不自禁地干呕起来,泪水都呛出来了。我很想推开小妖的头,但是却又无法从那飞翔的感觉中拔出来。我一边咒骂着自己的无耻,一边加快了动作。我多么希望自己化作一团晶莹的肥皂泡,被那哗哗的流水冲走啊……我的内心充满了焦虑,胸膛似乎要爆炸。我要发泄,只有发泄才能拯救我!小妖是一个工具吗?我何尝又不是呢?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死吧!去死去吧!……
当我们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小妖把我的双手铐在床头,她骑到了我的身上。
小妖一边动作着一边柔柔地问:“爱不爱我?”
我闭着眼睛,轻轻地说:“我喜欢你!”
“你永远是我的囚徒!”小妖加剧了动作,一迭迭快意朝我奔涌而来。我们都失声大叫起来。
突然,小妖停止了动作。
我扭头一看,温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她用一份报纸挡住脸说:“对不起,打搅一下,我帮你们把门关上!”
小妖骂道:“温子姐姐,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现在回来破坏我们的好事。我操你!”
就在那分神的刹那间,我突然觉得肚子一凉,顿时软了下来。接下来,无论小妖怎么努力,我始终恢复不了状态。
小妖朝我的屁股踢了一脚说:“IFY,火箭已经点火了,却突然停止发射,你到底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我阳痿!”我目光散乱地看着她,心像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