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路尖叫一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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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刚上研究生那一学期,因为功课繁重,加上另外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我几乎过着禁欲一般的生活。

给书商老大当“枪手”攒了一些银子,按照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一贯作风,我应该将它们通通打发掉的。可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奢侈淫糜的消费,所以在一个学金融的小丫的指点下,投资买了两只股票。那丫人称“活观音”,只要是她相中的马儿总能脱颖而出,让人目瞪口呆。她凭借区区贫困生贷款做本钱,在短短利一年内挣下了6位数。据说她一发功,比美国鬼子的“爱国者”导弹还厉害,有望将来影响拉克斯指数,反正现在深市、沪市似乎全听她的。

那丫长得貌不惊人,瘦瘦的胸脯一马平川,一颗脑袋却硕大无朋,想必装的全是金点子。

见面后她第一句话就说:“你应该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说:“还望‘活观音’指点迷津。”她道:“超度你小子不难,但有一事你得老实交代。”我说:“请讲!”她突然双目一睁,两道精光射出,缓缓道:“听说你比西门庆还西门庆,从实招来,你到底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这个,不能说是残害!”我尴尬地笑着,心里骂道,操你妈,竟然找老子算账了,那就和你耍一耍吧,于是说:“也就十七、八个吧!”“OK!古人云,色乃刮骨钢刀。你之所以财运不盛,皆因色心太重。如果你想发财,一定记住不能粘女人一根毫毛。”她一脸严肃地说完,望着我不再吭声。我肃然点头。她关上寝室门,拉上窗帘,然后点燃了一根檀香。昏暗只见中她微合双目,嘴里念念有辞,左右手掐成兰花指,在空中划着不知所云的弧线。稍顷,她睁眼看着我说:“老娘刚才请示了祖师爷赵公明,算你小子运气不错,蒙老人家恩准,现在给你指点迷津。”说罢,她伸手在空中抓了几把,朝嘴巴一扬,然后拍了拍脸,竟从嘴里吐出一个小纸团。“照方抓药吧!”她看也没看,将纸团递给了我。

我笑道:“怎么感谢你呢?”

“谨记:若破色戒,赊财免灾。”她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脸庄重。

我半信半疑地照纸条上提示的买了股票,果然一路飙升。逮住机会,我清仓抛出,狠狠赚了一笔。

为了感谢小丫,我请她在最豪华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吃了一顿饭。她神色淡然,每样菜蔬略尝一二,然后如前作法,再一次为我指点迷津。当晚,我被口袋里的票子烧得慌,忘了她的告诫,心痒痒地去搞了一次异性按摩。果如她所言,我这次买的股票就像泥牛入海,血本无归。那段时间,债主日日堵门,我如丧家之犬惶惶躲藏。我的几个师兄师弟见我生财有道,就将全部生活费投资到了我手中,加起来5千多元,让我一起投入股市。本以为可以蛋生鸡鸡生蛋,没料到竟落得蛋打鸡飞,现在他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我找老大借了1万元,狗急跳墙,再次杀入股市,不料又是全军覆没。

这下我急了,跑去找小丫兴师问罪。她淡淡一笑道:“若破色戒,赊财免灾。”我一听,立马焉了,只好调头又去找老大借了2万元钱,再次按她的指点杀入股市,希望扳回血本。这次我差不多得了恐阴症,别说与女人卿青我我了,就连飞过来一只苍蝇都惟恐避之不及,生怕它是母的。好在老天照应,这次小有斩获,我偿还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们的欠款。

我是个投机主义者,股票这玩意儿非常符合我的性格。不少大学生都在炒股,美其名曰体验生活,提前试一试市场经济的水有多深,其实都和我的心理一样,希望摸点小鱼小虾以补贴生活费或满足自己放荡的生活。除了贩卖毒品、拐卖人口、打家劫舍的勾当无人涉足,其他只要能想到的活路,没有人不去干的。胆大的跑保险、做传销、卖A片,胆小的推销T恤衫、单放机、剃须刀、卫生经、方便面,等等。这年头,不怕不敢干,就怕不敢想。小小的校园热火朝天,完全成了市场经济的练兵场。

为了还清老大的欠款,我一边拼命给他炮制什么《新肉蒲团》、《一个女人和一百零八条好汉》,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股海里蛙游。我越来越怀疑来自巫风兴盛的湘西的小丫也是个巫女,她为我下了诅咒。在禁欲的日子里,我对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哼哧哼哧将她强奸了。在饱受欲望折磨的同时,我想起了我那远在天涯海角的朋友李斯,不由对他大学四年的伟大禁欲充满了崇高敬意。

也就在这时,我开始为一个梦所困扰。这个梦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让人为之迷醉。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碧波荡漾,白鸥翱翔。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身着一袭洁白的纱裙,缓缓在沙滩上散步。她的面容十分模糊,但她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美丽。椰风阵阵,轻轻掀动着她的裙袂,露出如珠玉一般润泽的小腿,那薰衣草香正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她突然面向大海张开了双臂,就像一只海鸥,似乎要振翅起飞。海风鼓动着她的长裙,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竟然离开地面,向着空中飘飞起来……来吧,来吧!她低低地呼唤着,朝我回眸一笑,然后向着遥远的海平线飞去,只留下低沉的呼唤,伴随着海浪的轻啸,伴随着薰衣草香,久久不散……

这个梦夜夜光临我的睡眠,相同的情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过了一些时日,即便在白天,只要一想起这个梦,薰衣草香就会浮现在我的鼻间上。

我陷入了深深的焦灼不安之中。每当我从梦中惊醒过来,肚子下部就会隐隐发胀。这个梦总会引起我强烈的性冲动。回想着梦中那个美丽的背影,我总是想入非非,情不能禁。我就像一匹处于发情期的狂燥不安的公狼,在卧室里跺来跺去。我曾经一口气做了180个俯卧撑,人累得几乎虚脱,可是仍然无法摆脱来自腹部以下的困扰。有一次,我脱光了衣服在镜前审视自己,研究着那个雄壮的器官,心中充满了悲哀和绝望。我想起了两个字:自宫。无法遏止的冲动就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几乎让人窒息。我一把抓起起了书桌上的剪刀,可是恐惧在一瞬间又揪紧了我的心,使我丧失了继续行动的勇气。

现在,我即使看见老鼠也觉得是双眼皮。因为小丫的咒语,我的行动只能停留在眼睛上,充其量也就是用眼风扫描女人不经意泄露的春光,偷偷意淫一番。

一天晚上,我在煎熬中披衣出门,决定到校园里走一走,希望在夜风中挥发一点力比多。屋外月色溶溶,花香袭袭。一只猫在远处的草丛中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唤着春天,让人不由为它痛苦的声音更加心猿意马。

我的心中突然产生了强烈的破坏冲动。就像无法遏制的情欲一样,这种冲动使我肌肉紧张、鼻息如雷、浑身战抖、不能自抑。

我的眼睛像装有瞄准仪的冲锋枪,在夜色中逡巡搜索,终于锁定了宿舍楼前的自行车棚。一个大胆的创意仿佛埋藏多时的地雷,在孤寂的等待中终于被踏响了。

我如幽灵一般闪入车棚,蹲下身体,借着月色找到了第一辆自行车的气门芯。随着噗噗两声响,车身像个中了枪的敌人,缓缓地矮了下去。

噗噗的放气的声音让我充满了快意。我心无旁骛,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技工,行云流水般一路忙活下去。

这天晚上,我拔掉了学生宿舍楼前停放的所有自行车的气门芯,整整90个,顺手扔进了下水道。回到寝室里,我的心中充满了凯旋而归的成就感。我满头大汗、面红耳赤,就像刚刚从桑拿房里走出来,既兴奋,又舒畅。

这一夜,我酣然入梦。

第二天,宿舍楼下围满了高高矮矮的人,大家议论纷纷,脸上挂满了愤怒和忧伤。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张阴险而得意的脸一闪而逝。

在随后的一个月里,我借着夜色掩护,神出鬼没,声东击西,将学校另外几个区的自行车气门芯全部一网打尽。据说,学校保卫处为了保卫无辜的自行车,组织了巡逻队通宵巡逻。他们没有捉到肇事者,却意外地抓获了五对在树林中苟合的小男女。

与此同时,一个恐怖的传说开始在校园里流行。说是一江湖淫魔已潜入校园,他武功高强,善于飞檐走壁,每天拔完气门芯后就专寻漂亮处女下手,一旦得手,先奸后杀。据说,此君系本校毕业生,曾经四年如一日用自行车载着美丽女友行走校园。毕业时,该女没有轻轻挥一下衣袖,竟然傍了一大款绝尘而去。强烈的悲痛扭曲了他的心理,于是潜入深山学艺,现在回来报仇。此说虽然荒诞不经,但信者云云。有一哲学系女生发誓亲眼看见他身着黑衣黑帽,没有凭借任何工具,噌噌从对面的一楼攀上四楼,然后滑入一洞开的窗户……一时间,学校里人心惶惶。据我的一个师妹说,学校里的美女们个个花容失色,直恨自己怎么不歪嘴斜眼。那些不是处女的暗暗庆幸,仍是处女的暗暗惊心。

我推测,这一定是某些居心叵测、色欲攻心的如我辈者利用气门芯事件制造的盛世妖言,目的是为他们可耻的别有用心创造机会。我知道事情已经闹大,如果再不悬崖勒马,必将死无全尸。于是,我努力遏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腿和手,重新在寝室里蛰伏起来。由此,校园里留下了一桩神秘的无头案,好在再也没有发生大规模自行车泄气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江湖淫魔先奸后杀的传说当然很快又被新的谣言所代替。

我的股票就像汛期的长江水,涨到某一警戒线上就蹲住不动了,既不上扬也不回落。如果抛出吧,无疑于白忙乎一场;放在那里吧,又叫人心急火燎。

我原以为那个梦会黄鹤一去不复返,哪知它又开始频频光顾,弄得我寝食难安。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特地去市内最大的一家电影院看电影。这里正在放映一部爱国主义教育片《理想》。我想通过观看影片改造一下自己的人生观,以遏制那些淫乱不堪的念头。

影片讲述的是一个有着崇高理想的大学生毕业以后当了法官,他的贪官父亲在其感召下弃暗投明。后来因与腐败分子作斗争,他壮烈倒在黑社会的枪口下。其父抱着儿子的尸体对天发誓,一定要努力做一个人民的好清官……我一边接受着灵魂的洗礼,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导演和编剧真是搞笑高手,想来他们不是白痴,就是弱智,我准备回去后给娱乐小报撰文强烈建议授予该片“瘟鸡奖”。

我乐呵呵地走出了电影院。刚走下台阶,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年轻女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先生,一个人多寂寞呀,需要人陪吗?”她嗲声嗲气地说。

我斜了她一眼,明白了她是只“野鸡”,不过看上去还嫩。我顺手捏了一把她的胸部,弹性很好,心中压抑多日的欲火顿时窜了起来。我忘记了股票,也忘记了小丫的箴言,气喘吁吁地说道:“走吧!”

我和她就近进了旁边的烈士公园。

此情此景是不需要任何语言的,她心照不宣、轻车熟路地带着我走入了一片密林。

正当我们宽衣解带欲行好事的时候,一束手电光划破浓浓的夜色直射过来。

我飞快地提起裤子,大骂道:“照你妈照,老子买了门票的!”

一个黑影朝我猛踹一脚,严厉地喝道:“他妈的,站起来!”

我被踢恼了,心想遇着黑吃黑的了,于是奋不顾身爬起来,冲那黑影裆部狠狠就是一脚,那人应声倒底。就这快意地一脚,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因为嫖娼、袭警,我被拘留。在看守所里,那个挨了我一脚的小子狠狠将我修理了一顿。我感觉自己脸部的器官似乎都挪了位,如果有镜子照一照,我相信我一定会认不出自己。

在看守所里只呆了两天,我就被释放了出来。庆幸那所长是我导师的早期弟子,也算是我的师兄,他念在我系初犯,认罪态度诚恳,决定提前开释。

师兄所长说:“你没有吃过猪头肉,总看过猪走路吧!干那种事找那种地方还不找死吗?你以为人民警察是吃干饭的,这下子领教到厉害了吧!真是把书读到屁眼里去了。老爷子差点被你气死,回去好好反省吧!”我低着头接受一通训斥,交了两千罚款,灰溜溜回到了学校。

“老爷子”是我的导师。据师兄所长说,为了我的案子,他亲自给他打了三次电话。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仅袭警拒捕那一恶劣情节,我被判刑都是有可能的。

我窝在寝室里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我做出一个重要决定:退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我其实就是一棵浸满毒液的种子,早已不适合在这块土地上播种、生长。我的土壤在别处。

我要远走高飞。在前方,有我的美梦,有我的快乐,有我的自由,有我的美丽人生!

临行前,我决定去看看小丫。此时,她已经从股市中金盆洗手了。

走进她在校外租的套房,我发现她披头散发正在打座。

我说:“小巫女,我要走了,你能不能送我几句吉言。”

小丫说:“观你的面相,粉雾迷眼。”她摇了摇头,示意我伸出左手。托起我的手端详半天,她神色凝重地说:“你的爱情线迂回多折,预示将有五次桃花劫。”

“石榴群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灿然一笑。

小丫却冷笑一声:“乱花总是迷人眼,多情总被无情恼。”

我问:“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小丫的话音刚落,身形已经飘到另一间房里,并且关上了门。我在心里骂了句丑女多作怪,只好闷头走了。

离校的头一天晚上,我最后一次来到“浪妹发廊”。我抱着重庆妹香软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惊天动地地折腾了一夜。她呲牙咧嘴山呼海叫,惹得隔壁房间的人不时敲墙壁表示抗议。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像一条癞皮狗从她的身上瘫了下来。她抚摩着我的胸膛,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帅哥,我快死了!”

“我也要死了。”我厌恶地推开她的手,翻过身去,闭上了眼睛。我作了一个短暂的梦,咸腥的海风中,一个白裙飘飘的女郎袅袅飞来。她的面孔显得模糊,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薰衣草香却十分真切……

我醒来的时候,脑海里白茫茫一片。一缕阳光透入灰暗的小屋,飘悠的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着升腾,像千军万马在呐喊,似乎要冲杀出一条路来。我的心情突然笼罩上了一抹淡淡的黯然。我知道,我的大学生活,就像一部剧情混乱、结尾蹩脚的戏,终于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