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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鱼刚从展厅一身疲惫的回到家,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那个人说,他是新锐书画杂志《颠》的记者,叫雁风,因为方小鱼独特的画风吸引了他,想给她做一期专访。
两人约定在小城最出名的茶馆见面。
雁风说得没错。这次画展本来有二十几位画家参展,但不管名气大小,最后都不得不承认败给了方小鱼。
方小鱼一共展出了八幅作品,但她画的女人体和其他画家的作品放到一起,立即会让人想起一个词:癫狂。因为这次展出的都是国画人体作品,谨小慎微的国画家们,都把自己笔下的女人画得羞涩唯美。只有方小鱼是个例外,她的画风不知是继承了谁的风格,在极度夸张中彰显了震撼人心的撕裂美。尤其是大胆裸露的女性隐私部位,更是成为画家们争论的焦点。开始,画商们都没有在方小鱼的展厅前驻足,就急急去抢那些名家作品。方小鱼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直到一个美国画商以十万美金一幅的价格买下这八幅作品,所有的画商才折回来,对着和画商签合同的方小鱼议论纷纷。
不管怎么说,方小鱼是成功的。签完合同,她依然面无表情地走出展厅,开车回家,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现在,又有人给她做专访,并且是行内认为最有争议的杂志。最有争议的画家和最有争议的杂志合作,应该说也算珠联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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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风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很干净的一张脸却留着很长的络腮胡。这和江枫有点相似。江枫是方小鱼的恋人,半年前去西藏写生,汽车滑进深不见底的山谷,等搜救队找到时,摔断了腿的他已经被冻成了一根冰棍。那次,因为刚和江枫吵架,方小鱼赌气没有一起去,才躲过了一劫。
雁风和方小鱼打过招呼,在对面坐下来,习惯地从背包里掏出本子和相机。方小鱼端起茶杯,沾了一下嘴唇。雁风才发现,方小鱼的唇涂着玫瑰红的唇膏,看上去不像是来喝茶的。雁风忽然坏坏地想,如果这样的唇印,印在自己脖子上,蜜儿会不会把他脖子上的皮肤撕下来?蜜儿是雁风的恋人,一个标准的野蛮女友。
方小鱼笑了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方小鱼和江枫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组建了一个画室,作画也承接一些室内墙绘的业务。因为两个人都是搞艺术的,对于经商一窍不通,所以每次都让人把价压得低低的。但两人都是认真的人,活干的一丝不苟,结果每次都挣不到几个钱。方小鱼就生气,责怪江枫不像个男人。江枫突然扔掉画笔冲向方小鱼。嘴里骂着粗话,粗暴地撕扯掉她的衣服,把方小鱼压到地板上。方小鱼虽然觉得身下硌得生疼,但却没有力气推开暴怒的江枫。就在江枫战士一样冲进她的身体时,方小鱼背上的痛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中从未有的快感,电流般传遍全身。方小鱼忽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脑子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幻觉。她推开江枫,奔到画案前,拿起画笔,在宣纸上一阵挥洒,直到画完最后一笔,把笔一扔,一下虚脱在地板上。
然后,她听到江枫说,天哪,老婆太伟大了!竟能画出这样的作品……
那次以后,方小鱼喜欢上了江枫的粗暴。因为每次她惹江枫生气,他都会报复一样地在她身上发泄。而她,总能根据幻觉画出一幅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作品。她甚至不无羞耻地想,江枫作为她的恋人,再粗暴还是会照顾她的情绪,而真正的强暴,应该比这要刺激得多。自己是不是应该随时带着纸笔,在漆黑的夜里走进一条因拆迁早已没人的深巷,让一个陌生的男人更粗暴地侵犯自己,然后再央求他在事后打着手电,让她完成一幅神奇的作品。
说到这里时,方小鱼直视着雁风的眼睛说,我是不是坏女人?
雁风摇摇头说,不是,只不过是个为了艺术有点癫狂的画家。
方小鱼笑了,她发现,眼前这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还有点情趣。不过,他今天的时间算是浪费了,这样的故事,无论如何都难登大雅之堂。就是《颠》这样另类的杂志也不行。
3
虽然没有采访到有用的素材,雁风还是觉得不虚此行。方小鱼是个另类画家,他喜欢跟这样的艺术家交朋友。他总固执地认为,中规中矩的画家虽然可敬,但作品也大多中庸,世界上任何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都有一种或几种一般人不能理解的怪癖。方小鱼也一样。虽然现在方小鱼还称不上世界级的画家,甚至在国内也只是这次画展才开始有人注意,但他相信,假以时日,方小鱼定能成为一个梵高一样的艺术家。她作品里那种与生俱来的摧毁般的震撼,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时,蜜儿进来了,娇声娇气地甩掉高跟鞋,一下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雁风忽然有一种冲动。雁风冲过去,伸手扯住蜜儿的裙带,使劲一拉,把蜜儿从沙发上拉到地板上。这一拉,纤细的裙带瞬间就断了,蜜儿倒在地板上,冲着雁风大喊道,你神经病啊!我这可是法国货,一千多块钱!雁风不理她,伸手去撕她的裙子。蜜儿真急了,抬脚向雁风踢去,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话。雁风被踢中裆部,痛苦地蹲下来,冷汗直冒。
蜜儿赶紧爬起来,问是不是要去医院。雁风摇了摇头,站起身,慢慢走到书房里,把门一关,任凭蜜儿在外面拍打着门喊叫,就是不开。蜜儿也急了,骂了句变态,换了一件衣服,摔门而去。
雁风忽然想到了方小鱼。
4
电话铃响时,方小鱼刚洗了个热水澡准备休息。刚才茶楼一番交流后,她又后悔了。都怪自己突然就想起了江枫,以至于变得口无遮拦。幸好,雁风是个书画杂志的记者,如果是个娱记,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明天还不像一颗炸弹,在全国晚报的头版炸响?
她拢起湿淋淋的头发,拿过手机,问雁风有什么事。雁风说,我想现在见你。方小鱼说,我累了,以后吧。就挂了电话。
把自己窝在席梦思里,方小鱼突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如果没有对雁风说那些话,或许就不会这了空虚了。那些故事藏在自己心里,半年来总是像电影一样定格。她总认为,这些故事早晚要说出去的,不然,她可能会憋疯。但现在说出去了,却又感觉像丢了东西。像是一个人从自己心里撕去了一块血肉,空且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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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以后,蜜儿发现,雁风突然就喜欢上“强暴”自己。以前他可不是这样。每次做,雁风总是做足了前戏,等蜜儿如醉如痴时,才慢慢褪去她的衣裙,用湿润柔软的舌尖吻遍她的全身。蜜儿喜欢他用嘴含住自己双脚大拇指的感觉,那种酥麻的滋味像一剂兴奋药,总能让蜜儿躺不住。但现在,面对雁风的粗暴,她忽然失去了所有兴趣。但为了爱情,她忍受着,她想,雁风可能是有什么不便说出的窝心事,不然,他不会忽然变成这样的。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面对麻木不仁的蜜儿,雁风也感到了乏味。两人从激情配合到蜜儿的敷衍,终于走到了同居一室、视同陌路的地步。
蜜儿搬了出去,然后去了南方,从此杳无音信。
雁风开始频频约会方小鱼,方小鱼很知趣,和雁风在一起时,从来不问蜜儿的事。但面对雁风火辣辣的眼神,方小鱼最终还是选择了避让,她说,她相信缘分,更相信时间的考验。她明白雁风的心,但希望雁风给她时间。
一天晚上,雁风接到方小鱼的短信,让他过去。
屋里的灯光是暧昧的粉红色,方小鱼穿着裹身旗袍,越发显得婀娜多姿。再看桌上,摆满了佳肴,一瓶红酒还没打开。
看着方小鱼火辣辣的眼神,雁风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搂住方小鱼,给她一个深深地吻。方小鱼附在雁风耳边轻声说,今晚我是你的。雁风抱起方小鱼就要进卧室,方小鱼说,这么美好的夜晚,应该先喝些红酒的。说着,从雁风的臂弯里出来,走到桌子前,将红酒启开,慢慢倒到杯子里。灯光下,方小鱼泛红的脸颊很是迷人。
几杯酒下肚,雁风的喉咙开始像在吞咽东西,眼里几乎射出火来。
方小鱼慢慢低下头,像一个羞涩的少女。
雁风放下酒杯,紧紧搂住方小鱼,滚烫的舌尖试探着伸进方小鱼的唇间,方小鱼拼命地仰着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一任雁风柔滑的舌尖慢慢滑过脸颊、脖颈、锁骨……。
方小鱼说,我们去画室吧。
雁风答应着,弯腰抱起方小鱼,来到画室。画室里只有一个案板,雁风扫了一眼,直接将方小鱼顶到墙上。方小鱼轻轻叫了一声,就被雁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就在雁风快要亢奋地时候,方小鱼突然大叫一声,推开雁风,大汗淋漓地蹒跚到案板前,伸手把毛笔抓在手里,抓过一张宣纸,泼洒起来。雁风这才想起,方小鱼已经开始她的创作了。
许久,方小鱼才扔掉毛笔,坐在地板上。雁风过去一看,湿淋淋的宣纸上,是一幅已经完成的女人体。这次,画上女人的私处更加夸张,像一只烂掉了一半的桃子。
方小鱼伸手从案板一角拿起一把钥匙,说,今晚我累了,不能满足你了。这是房门的钥匙,以后你可以随时来。雁风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了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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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雁风迫不及待地来到方小鱼家。
方小鱼不在。雁风看到了一张纸,是方小鱼留给自己的信。
方小鱼说,昨晚的一切和爱情无关,也和友情无关,她只是为了完成最后一幅画。当然,为这一天,她从第一次喝茶时,就在水里做了手脚,所以,雁风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方小鱼还说,蜜儿的出走跟她有直接关系,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感谢雁风的帮助,她在飞往新加坡之前,决定把这套房子留给雁风,具体交接事宜可以找她的律师谈。
信的下面是一个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