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百战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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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六营集风波(1)

1、为什么停下来?贻误战机!

六纵司令部里。政委兼代司令员杜义德气得脸色铁青,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参谋人员从来没有见过好脾气的政委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子全给震慑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像往常一样,在紧张的工作间隙时为松弛大脑神经开上一半句玩笑。

杜义德的确动怒了,尽管他平时挺喜欢十八旅旅长,但这次他却不能饶恕他。刚才,他给十八旅打了个电话,问部队是否前进到预定地点,接电话的是十八旅参谋长,向他报告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前面我们旅长让队伍都停下来了。”

“什么?”杜义德以为听错了,参谋长又重复了一遍。这回他听清了,十八旅擅自改变作战方案,确实在半路上停下来了。杜义德一下子火了,大发脾气:

“为什么部队停下来,为什么不执行命令,告诉你们旅长,马上执行命令!贻误战机,我不会轻饶他!”杜政委“啪”地扔下话筒。

情况的确十分严重,他甚至不敢想象,由于十八旅行动缓慢或者说“滞兵不前”,将会造成什么后果:--它或许会使一个大战役的构想被迫流产!如果真是这样,即使对十八旅旅长“军法处之”,也无法挽救战局……

1947年3月,南京国民党国防部出台了一个名为“黄河战略”的军事计划:抢堵花园口,将刘邓大军阻隔于黄河北岸。国防部的门缝里渗出一句权威性的宏论:黄河归故,相当于四十万大军。然而,仅仅三个月后,“四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就烟飞灰灭,刘邓越过“楚河汉界”,将双足插进山东,是为“鲁西南战役”。

南渡黄河后,刘邓大军处于兵家所忌的“背水作战”的劣势,当时曾有人担忧会被卡在河边吃掉。但随着定陶,郓城相继被克,即使在蒋介石眼里,鲁西南战场已渐变得对“国军”不利。就在双方都在重新调整部署的关口上,被蒋介石特意从山东战场上调来的顾祝同系名将王敬久将军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历史性错误”将他的三个整编师摆成一条南北走向的“长蛇阵”。即分别进至巨野与金乡之间的六营集、独山集和羊山集。彼此相隔十五公里左右。这一阵法令刘怕承大为振奋,决意“将汝断为三截”,然后各个吃掉。十八旅就是要执行切割任务:进至独山集的南面,将独山集和六营集分割开。

可是现在,十八旅居然在半道上停下来了!杜义德生气,纵队司令部的其他人也对十八旅旅长很不满意,有人小声说,肖永银这个人越来越骄做越来越翘尾巴……

前不久,在汲县战斗中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当时刘邓大军三个纵队将国民党三十二师围困于汲县城内,敌军中一个师参谋长是共产党员,围城是为逼其起义,最起码,埋在敌军中的“红点点”应打开一个城门,来一个里应外合。是夜,各部队接到命令:今晚不准撤退,如起义不成,明天继续打,部队紧靠着城墙根,枕戈待旦。肖永银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头:将大队人马放在人家城墙底下,万一打起来,一点儿劲儿也使不上,还不净挨打了?……他看看地形,离城墙五百米处有一一道护城堤,他想把大部队撤到堤上,进可攻,退可守,而只留小部分兵力监视城内敌人。他怕连累政委,就时李震说:“你同意不同意?你只要不报告,我就这么干!你就迷述糊糊,什么都不知道。”李震答应“迷迷糊糊”.于是,十八旅悄悄地擅自撤离了大部人马。

谁知,城内的“红点点”没起作用。第二天早上,三十二师反攻了,上边大炮压,下边部队出来打,围城部队突遭“上挤下压”,困在城墙根下抬不起头,瞎火了,不得不仓促撤兵,结果,汲县战斗,十八旅损失最小。尽管如此,但在司令部一些人眼里,这还算不执行命令,因而也颇有非议。

现在,比起“汲县退兵”,六营集的“按兵不发”,又意味着什么?

2、政委私扣命令,祸福同担

刚刚攻克了定陶城,十八旅马不卸鞍人不卸甲向六营集方向疾进。这时青纱帐已经铺开,一人多高的高粱地即使埋伏下千军万马也无妨,因此部队白天在绵绵秋雨中大模大样地行军。从野司所在村庄的附近过时,刘伯承命人叫来了十八旅旅长。

“肖永银哇,敌人都来了,到处是敌人,你敢不敢去插?把敌人割成大块小块,敢不敢哇?”刘伯承显然兴致很好,他的后面挂着一张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大地图,地图上不像以前那样蒙张透明玻璃纸,铅笔划过以后擦掉还可以再用,那是在艰苦时期部队创造的“多功能地图”。现在不必了,地图上就直接标示着红蓝箭头,“蓝军”的长蛇阵一目了然:七十师在六营集,三十二师在独山集,六十六师在羊山集,而王敬久的兵团司令部,则设在与羊山集隔河相望的金乡城--这条河有一个非常吉祥的名字,叫“万福河”。刘伯承一边说一边比划,拿个放大镜,竖着做了刀片,在六营集、独山集、羊山集和万福河之间重重地。唁卜了三下。然后,转过身,双手叉腰,眯缝着眼睛,望着他的十八旅旅长。

肖永银熟悉刘伯承的这种神态,心里高兴,亮着嗓门喊:

“敢!敢呀!……”进至六营集以西薛扶集地区,突然,先头部队和敌人遭遇。肖永银纳闷,难道敌人有所察觉,也在改变部署,……一个多小时后,五十三团追敌到离六营集一两公里的一个村庄,抓了一两百个俘虏,送交旅部,肖永银亲自审问:

“你们什么部队?”

“三十二师的。”肖永银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又是三十二师,上次汲县占了便宜,这次可不能轻饶!“从哪里里来的?”俘虏说:“鄄郸城方向。”他沉吟起来。看来情况有变,三十二师本来在独山集,怎么跑到六营集来了?……

其时,在万福河南岸金乡城里的王敬久,突然醒悟到他的部队有“马陵之危”(战国时,同师于鬼谷子的庞涓和孙膑膜各统领一支大军。孙膑计高一筹,庞涓误入马陵道,结果全军覆灭。从此,“马陵之危”引喻为置于险境之词),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到这个时候,只有赶快收缩,把“长蛇”结为“核桃”一着了。他慌了神,先是命令七十师向三十二师靠拢,后又命令三十二师向七十师靠拢。后一命令刚刚生效,三十二师进了六营集,只是,三十二师的“尾巴”一三九旅被偶然撞上的十八旅咬了一口。……

审完俘虏,肖永银知道,他要去的方向已经没有敌人了,独山集已经“人去楼空”,他当然也就不必再去“切割”。于是,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在六营集西面安营札寨。

当他忙着在前面布置部队时,纵队电话来了。参谋长一听杜政委发脾气,不敢怠慢,立即写了张条子:

纵队司令打电话来,批评我们为什么不前进?

写完,交通信员火速送给旅长。通信员策马驰送,半路上碰见政委李震:李震看了条子,一言不发,揣进了兜里。这个行动非同小可,万一贻误了战机,旅长和政委要一同承担后果,一同受罚。而且,由于私扣命令,对政委的惩罚。将“罪加一等”。

李震心里很清楚,但他决意与旅长祸福同担。在这关键时刻,丝毫不能干扰旅长的决心.他深知肖永银的脾气,见到这个条子后,无非有两种可能:火了,照旧“我行我素”;要不,马上执行纵队命令,拉上队伍继续往独山集方向开……这两种情况同样不妙。他想,不如扣而不发,让旅长一心一意指挥打仗。因此,李震命令参谋长,缄口不提杜政委发脾气。

肖永银丝毫不知道“后院起火”。

此时,部队靠近敌人,双方炮仗激烈,炮弹震得旅部所在的小材庄猛烈晃荡。电话兵迅速把线拉到前沿阵地,五十三团团长对着活筒叫道:

“旅长,我提个意见,不要轻易下命令攻,怕攻不下……”

“好吧,那你就先看住他!”团长的意见是正确的,双方力量过于悬殊。打个比方,如蚂蚁和大象之比。国民党的整编师,相当于一个军的兵力,拿一个旅去攻两个军,怎么能攻得动呢?可是,两个军挤在一个镇子里,这镇子有多大:怎么能放得下?搞不好,怕是要人堆人了!肖永银抽着烟。看着地图沉思,越想越觉得这仗有打头,他叫来侦察员:

“去,你给我找几个老乡,最好是老头。”不大工夫,几个六老八十的老汉弯腰驼背地走了进来,肖永银招呼他们坐下。

“老乡啊,你们看,这个六营集大概有多少户人家?”老汉们叭哒着旱烟锅,这个说,“大概是二百户。”那个说,“大概是四百户,”另一个反驳说:“没有那么多吧?我看顶多三百户。”几个老汉七扯八扯,后来脑袋凑在一起,很认真地扳着指头合计了一番,最后一致同意:六营集的“户籍统计”数字为三百户。

“好,你们再看看,这六营集。大概有几口水井哇?”老汉们又是一番热烈讨论,其认真和专注的神情绝不亚于参加一次“苏维埃会议”,有说“一口并”的,有说“两口井”的,一个花白胡须的老汉大概学过一点“模糊科学”,带着肯定的神气说:“多者四个,少者三个”……“代表们”议论一番,最后取得一致意见:六营集的“水井统计”数字为二至三口。

老乡们走后,肖永银神情大为振奋,捋捋袖于,对李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