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的话让宁致远蓦然间如坠冰窖,周围仿佛顿时进入寒冬腊月,寒气倏地向他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都冻成冰渣。
这个语气……
这个表情……
他眼前蓦然浮现出那个总是含着眼泪对他说这句话的女人,“姐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心脏陡然紧缩,那一段回忆如同噩梦一般在他脑中盘旋不去,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苏雪的面容更是化为了厉鬼,在他脑中嘶声力竭张牙舞爪地啃噬他的心,让他拳头紧握,恨不得将那厉鬼碎尸万段。
苏瑾看着他的面容有些心惊,他此刻的表情和她记忆中温如春风的青年差距太远,她只是心中压抑故意发泄一番,为什么会让他的反应如此之大?那眼里席卷的黑暗的风暴让她惊诧。
楼梯是三折型木楼梯,他摔倒的地方只有六层阶梯,倒也不算严重,就是比较狼狈。
这是在宁家,苏瑾下手毕竟还是有些分寸的。
可能是这段时间被他缠的太烦,如此发泄了一番之后,她的心情也畅快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倒是有几分真心了,不再像之前如同一只浑身竖满利刺的刺猬。
这样的苏瑾让宁致远心头恍惚,仿佛回到他们当初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虽然做事严肃严谨,可整个人还是如同阳光一样,随时都能带给人正能量的,和她待在一起,任何时候都会觉得很愉快,除了原则上的事,其它时间她不会给你任何压力,两个人相处就如同水与水的交融,不知不觉就已经渗透到你的生命当中,再也分不开,可能是慢慢渗入的缘故,对于她的重要性你开始不会发觉,一旦等到她要离开的时候,才会感受到那仿佛从身体生生剥离的疼痛。
他恍惚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想要将她纳入怀里,再也不放开,却被苏瑾微微笑着轻轻一挥,如拭去身上的灰尘一般拍开她的手,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他从梦境中陡然醒来。
“阿瑾……”
苏瑾轻笑着俯视着他,“致远哥哥,你还躺在地上不起来吗?要不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宁致远缓缓从地上起身,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曾经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和她结婚,然而做过唯一的一件错事,将他打入地狱,永不翻身,然后上天垂怜,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切都还为发生,一切都可以重来。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犯错。
阿瑾,原谅我好不好?
他静静地看着苏瑾,眼睛的悲伤和痛苦仿佛能通过他的双眼溢出来。
苏瑾挑眉笑着看他,“致远哥哥,你是去进修了演艺班吗?还是偶像剧看多中毒了?为什么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有种穿越的错觉?”她又笑了笑,很轻快的样子,“唔,有点像小说当中的男主角,而我就是那个总是欺负人的恶毒女配,虽然我觉得恶毒女配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欺负别人总比被别人欺负来的爽。”
她居高临下地笑着俯视他:“你说,是吧?”
宁致远一只手撑着楼梯扶手,一只手借着身体起来的力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仿佛只是借她的力起身,却不知他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刹那,再也不想放手。
原本这只手一只是他的,是他一直在牵着,她的怀抱她的人都是他的。
他唇角含了一丝苦笑,很快掩了下去,眼里竟是纵容的笑意:“是,我就喜欢阿瑾恣意飞扬的样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在宁家,苏家现在风雨飘摇,她到底还有些理智,没有做的过份,让他借着自己胳膊上的力道站起来之后,就退了几步,站到走廊上,和他保持着三尺的距离,态度始终疏离。
“阿瑾好久没有到这里来,不如我们去对弈一局?”宁致远含笑邀请她,走廊不远处就是他的房间,也是他们曾经的婚房。
他们是后来才搬出去住的,结婚的时候就在这栋大宅,而现在拿房间的装修,已经换的和他们当初结婚时一模一样。
苏瑾对里面的装修一无所知,还当是过去未婚前的宁致远的房间,可即使这样,她也半点不想进入独属于他的空间,甚至在这个大宅里虚以委蛇她都十分不愿,在经历过哪些事情之后,还能笑着面对这个宅子里的每个人,已经是她用理智克制自己的极限了。
这个宅子里除了宁爷爷之外的每个人都给她狠狠上了一课,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人性究竟可以丑陋到什么程度。
在没有遇到这些人之前,她何曾想到过,这大千世界,竟是什么样的奇葩都有,如她父亲那样的奇葩,如苏雪那样的奇葩,如宁家夫妇那样的奇葩,真是合了那句话:行走世间,全是妖怪。
如果不是两家合作需要,她还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她摇了摇头,“这么费神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说完她侧过身子,缓缓下楼。
宁老爷子是个非常强势的人,但生的儿子孙子性格上却是偏温和一类,这可能也是长期压制的关系,同样被压制的,还有宁母。
之前说过,宁太太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基本上就是个专职的阔太太,每天在家里除了做做美容打打麻将,就是和一群有钱的太太们逛街,基本不做其它,体型也养的富态的很。
这也导致,家里男人谈事情的时候,她基本是不上楼的,都在楼下。
这对于苏瑾能够去宁家书房和男人们一起谈事情,让她心中非常不满,但苏老爷子在,苏瑾现在也不是她儿媳妇,也不能说什么,只在楼下坐如针毡一般,备受煎熬,恨不得立刻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苏瑾把宁致远推倒发出咚一声响,宁太太听的清清楚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赶过来,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在说话,她便静静地楼下听着。
此刻听到儿子邀请苏瑾去他房间,心里高兴的像开了花似的,恨不得儿子立刻就能将苏瑾给办了,让她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儿子,带着大批的嫁妆到宁家来。
至于苏瑾的男朋友?嗤~大学时期的恋爱,又有几个成功了?况且她儿子能力长相各方面都好,喜欢她儿子的人不要太多哦!她就不信她儿子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现在听苏瑾不愿意去宁致远房里,她立刻从一楼的楼梯口走出来,抬头走上前,将下楼的苏瑾又推上去,热情地说:“致远说的对,你们年轻人去好好聊聊,我叫李婶洗点水果送上来!”她还朝着宁致远眨了眨眼睛,笑的跟多花似的:“致远,可要好好招待阿瑾。”
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宁致远说:“致远,一定要好好招待阿瑾!”不知道的人,还当她有多么的热情好客呢,那笑容灿烂的,都快赶上田地里的向日葵了。
她还没有走几步,就在一处楼梯看不到的地方停下来沉思。
宁父在夫妻生活这一块是很讲究情趣的一个人,况且他现在已经五十出头,外面还有那么多情人,哪能满足得了那么多女人,宁太太自己也是有需要的人,虽然年老色衰身体也变形,可并不妨碍她有需要啊,所以宁家卧室里各种情趣用品并不少,尤其是一些增加情致有催情效用又不伤身体的药。
她在琢磨着,是不是要给他们榨两杯果汁端上去,里面加点料,她再装作不经意地推开他们的门,那可是捉奸在床,苏老爷子和苏启华现在就在宁家,发生了这样的事,苏瑾即使想不订婚,那也不成了,宁家即使要高举负责的旗帜,也要订婚到底。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连忙扭着不算玲珑的身体,到厨房,叫李妈马上现榨两倍果汁,她则赶忙从另一处楼梯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两颗平时给宁父用的催情药。
苏瑾看到宁母那表情的时候,就知道她心里估计没有想好事,她能想的东西苏瑾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无非就是她的嫁妆。
如何得到苏家?还不是要通过眼前这个男人?用儿子做鸭换来的荣华富贵……不,宁家其实已经很富贵了。
她此刻如果答应和他去他房间对弈,就会察觉到现在的宁致远最大的秘密,可她又怎么会去?
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我去花园里坐坐,替我和宁伯母告罪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