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朋闭眼冋忆下乇银娜家的住址,就要出门。他忽然想起应该和杨岚打个招呼,以免她心生疑闭,于是上了楼,推推房门,关着。李云朋说:“杨岚,刚才李长生打电话找我有事,我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屋子里的杨岚说:“你喜欢哪儿就去哪儿吧,犯不上跟我说啊!”李云朋心里蹿起一股火,他当地踢了垃圾箱一下,就往楼下走,他听见杨岚说:“有本事就把房子点喽!”李云朋坐车去了五银娜家。他一进屋,却只有王银娜一个人。他问:“大叔呢?”王银娜穿着件低胸的晚裙,令李云朋不敢多看。她让李云朋坐下又冲了一杯饮料递给李云朋,李云朋喝了一口,口感很好,就说:“什么好东西呀?”王银娜说:“进口的美胃冲剂,你的胃不是受了伤吗?我专门从医药局采购来的,走时你把一箱带着。”李云朋受了感动,联想到妻子杨岚对自己的态度,随口说:“银娜,你真好!”王银娜说:“你不恨我我就知足了!”李云朋觉得有些不得劲儿,他转了话题问:“大叔病好了?”
“好了。”王银娜伸手摸了一下李云朋的脸,李云朋吓了一跳:“别价。”
王银娜笑了,她问:“你跟媳妇没闹别扭吧?”“闹什么别扭啊,好还好不够呢!”李云朋边说边点了一颗烟吸起来。“别逗了。你跟司欣颖的事是不是让你媳妇撞上了?”说八道,我跟司欣颖那可是清清白白的,除了跟你……”李云朋意识到话说多了,忙封了门。
王银娜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灼着李云朋,她笑了:“刚才我也是瞎猜的,看把你吓的!”
等了二十多分钟,仍不见王龙堂的影子。李云朋开始狐疑起来:“银娜,你别给我唱空城计!”
王银娜说:“那不正好嘛,你就住在这儿!这么宽敞的房子,我们就从楼下做到楼上,再从楼上做到楼下……”李云朋有些害怕,他嗖地站了起来,就要夺!而出,王银娜急忙拦住了他:“我逗你呢,我爸真的来,他从龙化来,得一段时间呢!”李云朋不得不重新坐下来,他问:“你知道么,大叔找我干什么呀?”壬银娜不敢再开玩笑了。她认真地说:“是这样,听说防潮大坝的新方案出台了,有三道防潮大坝,还要建华益化工了,这些工程我爸想揽过来,让长生干。”李云朋说:“这不行。”“为啥?”工银娜一愣,“原来的华益化工了不是长生他们公司承建的吗?”“银娜,”李云朋耐心地说,“正因为化工了工程是他的公司建的,这次新工程才不能交给他干。你应该知道上次盐场和建筑公司的上人联合闹事是怎么引起的,说句真心话,他们公司的考察船我也买下了,我已经尽力了,这次的工程我不说对于海平老百姓如何重要,我就说我自己,它可能是我人生和事业道路上的一座里程碑,干不好,我是自毁前程,你说,我能轻易放手吗?”王银娜沉默着,她好像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李云朋说:“银娜,你替我向大叔解释解释,我先回去了,回去晚了杨岚说不定想什么,改日我再去拜访大叔。”
乇银娜没有再拦,她把一箱美胃冲剂给了李云朋。李石朋把车开走后,她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想无论如何不能再给李云朋添乱了一了。上次李云朋挨了父亲煤矿保安的殴打,她难过了好长时间。她就在屋子里徘徊,想着该怎样向父亲和丈夫解释。
李云朋开着汽车想:“你王龙堂开黑矿,不仅虐待矿工,连我都挨了打,就冲这个,工程也不能给你!”
一辆奔驰与他的奥迪擦肩而过,灯光映衬下,他看见了车内的李长生和王龙堂,他加了一下油门,将车开快了。
王银娜终于等到了父亲和丈夫的到来。当她想说李云朋没有来时,李长生却劈头就问:“你怎么不等我和爸爸就把李云朋放走了?”李长生当然也看见了那辆擦肩而过的奥迪车。王银娜挨了丈夫抱怨,不知怎么回答。王龙堂淡淡地说:“箅啦,就箅他能等我们,也不会轻易答应的。这样也好,让我更看清了他。在跟骆振江较量上,他有求于我,加上旧情分还有云红的利益,还有隧道建设的需要,他把考察船买了,这也就是说人家不欠咱什么了,我看这工程悬啊!”
王银娜想替李云朋解释:“或许是卢德青的案子有了眉目,牵扯到长生什么事了,人家当然要躲躲闪闪的了!”
李长生一瞪眼:“扯什么淡呐,乌鸦嘴!他卢德青是傻子吗?交待出来他不也完蛋了么?”
王龙堂问:“刘劲的专案组到你们公司查了没有?”李长生说:“明察暗访的事常有,我那里是滴水不进,我怕他们?”
王龙堂舒了一口气,说:“李云朋这个人不可小看啊,他可不像罗守志那么好对付,罗守志是既想升官又想发财,李云朋不同,他只想升官,不想发财。每个人都会有弱点,那些官员的弱点包裹得很严,但一旦找准,一捅就破,能过金钱美女关的官员不多啊!对付像李云朋这样的金钱打不倒、美女迷不倒的官员,必须从根本上动摇他的意志,意志一垮,精神也就垮啦!”
李长生似乎没怎么听懂,他觉得岳父越来越高深了。问:“那怎么办呢?”
王龙堂说:“我会再找他谈的。”
王银娜的嗓子眼儿有些痒,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几天后,王龙堂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女儿去了隧道建设工地。他觉得不能再拖了,他必须面见李云朋。在去之前,王龙堂像往常那样让女儿先给李云朋打了电话,李云朋说正在开治理渤海潮方案的论证会,过一会儿还要陪从北京来的专家出海进行实地考察,他没有时间。王龙堂认为这天是好口了、好口7是不能浪费的。当女儿开车驶入简易码头时他看见李云朋正跟着专家们走到了考察船跟前,即将登船。王龙堂冲女儿点了一下头,王银娜下车朝考察船去了。王银娜跟李云朋说了几句什么,李云朋转身向司欣颖和那些专家说了几句,然后不情愿地跟着王银娜朝汽车走了过来。王龙堂隔着车窗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云朋还嫩啊,远不懂得遇事必须面对,回避总不是办法吧?
李云朋拉开车门,坐在了王龙堂身边:“大叔,您好啊?”王龙堂笑了:“好!难得你这大侄子惦着。你的伤全好啦?”
李云朋说:“托大叔的福,全好啦。”王龙堂感觉李云朋话里有话,说:“侄小子真会说话呀!”王龙堂心如止水:没有证据,你就是怀疑我是恐怖分子都没用。
李云朋看了看表:“大叔,有事您就说吧,专家们还等着我上船考察呢!”
王龙堂沉了沉说:“大叔呢,求人求惯,上回为了你我进省城求领导,这回我又求到你头上了。常言道,远的近不了,近的远不了,大叔可是一直拿你当一家人看啊!我知道,方案论证完隧道马上就要开工。这工程给谁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想让你把它给长生的公司,成吗?”
李云朋面带歉意地说:“大叔,我个人当不了家呀!”王龙堂开始步步紧逼了:“大叔不信!骆振江扶贫去了,程书记不管这样具体的工作,眼下海平你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呀,你说当不了家,大叔能信吗?眼下在海平、在龙化对长生是有这样那样的说法,但你们当领导的不能听风就是雨,哪个干事业的不被人说三道四的?那个刘劲杳了多长时间呀?查出问题来了么?你把工程给他,一来可以把企业搞活,解决部分龙化群众的就业;二来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三来还可以加深咱爷们儿的感情,三全其美的事,你为啥不答应?”
李云朋说:“大叔,工程必须招标,这是我们政府工作的纪律,具体的招标时间和办法将在《海平口报》和海平电视台公布。长生的公司如果具备相应的建筑资质,他可以参与招标。
王龙堂的语气带了蛮横:“招标,我这七十岁的人还求你做什么?行还是不行,大叔就听你一句话!”
李云朋脸红了,他嘴唇颤抖着说:“大叔,我不能答应您!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云朋下了车,匆匆向考察船走去。王龙堂知道他刚才肯定气得不轻,年轻人,生真气早晚是病,王龙堂嘴上气,心里却不气,他懂得生气于事无补,而气大则伤身的道理。
一直在车外等候的王银娜上了车,问:“爸,谈得怎么样啊?”
王龙堂哼了一声,像是笑,又像是轻蔑,说:“我把他气跑了!”
王龙堂说:“开车,走着瞧吧!”
李云朋的脊背嗖嗖冒着凉气,自从在汽车上和王龙堂谈过话后,这种感觉就没有间断过。他知道,脊背上还挂着王龙堂阴冷的目光。
李云朋感觉王龙堂可能要对他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当然不会是对他有利的事,最起码乇龙堂的手中还攥着他的一张牌,他是求人家去省政府将骆振江进行了工作调动的。骆振江还是市长,他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海平一两次,万一王龙堂因为工程的事恼羞成怒,向骆振江掀翻了底牌,那他将如何面对呢?
李云朋开始为自己担心了,他有些后悔当初求了王龙堂。但他又不能置党纪政纪于不顾将工程给了李长生,那样的话,他将败得更快、更惨。惟一的办法就是让大石庄煤矿案和卢德青的案件尽快浮出水面,王龙堂或李长生身败名裂后,一切也都将烟消云散了。
李云朋打电话把刘劲叫到自己办公室。他劈头就问:“案件查得怎么样啦?”
“哪个案件呀?是大石庄煤矿还是卢德青啊?”刘劲看他一脸严峻,也不再耍贫。
“哪一个有眉目啊?”李云朋问。
刘劲审视地看着他:“今天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怕李长生的事牵扯上你,还是对上次挨打耿耿于怀呀?”李云朋说:“别瞎扯了,说正经的。”刘劲说:“对那两个打手已经上网了,进行全闰网上追逃。对卢德青的案件由于没法从内部攻破,我一直在打外围,但是,没有大的进展,我们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只能看着李长生活得有滋有味儿!”
李云朋急了:“你们干什么吃的!我告诉你,别以为市政府就不管检察院,不管那是文件上的事!可实际上哪个检察院不听市长的。”
刘劲愣了,他没想到李云朋会发这么大火。他也生气地说:“云朋,你这是怎么啦?工作上的事儿我又哪次不是主动向你汇报啊?”
李云朋不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递给刘劲一支烟,点上火,算作表示歉意。
秘书小张走了进来他送来一份下周常委会的人事议题,是研究李长生担任龙化县副县长的。李云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心想一定是罗守志力荐的。
李云朋把材料递给了刘劲。
刘劲一看喝了一声:“我操!你们当官的有没有眼珠啊?”李云朋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说:“这叫大胆起用能人,你又拿不出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来。”
刘劲说:“不贪赃枉法就可以当副县长啊!这标准也太低了吧?最起码李长生他嫖娼宿妓的事有吧?我当刑警大队长的时候还抓住过他两次呢!反正是你们常委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你如果把良心放在中间,常委会就提反对意见。“
李云朋说:“我个人提反对意见起不了多大作用,捕风捉影的事儿是不能上常委会台面的,弄不好,打不着黄鼠狼反倒惹一身臊!你知道哪个官员跟李长生沾亲带故称兄道弟呀?”
刘劲说:“天上就是有九个太阳,也不能把官场照出亮来!”他气哼哼地走了。
李云朋回到办公桌前,看着那份常委的人事议题,陷人了沉思。
李云朋没有预料错,王龙堂的确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夜晚好说话,如果是不可告人的话呢,就更适合夜晚说了。
这天晚上,在龙化县城的乇银娜家,王龙堂让李长生打电话把罗守志叫了来,他要调动有生力量,向李云朋开战了。
因为王龙堂要恪守自己的经商之道:谁挡了我的财路,就要毫不留情地将他搬开,搬不动就撬,撬不动就推,总之,让道路畅通无阻。他同情弱者,他可以掷以数万金建希望小学,以投入几百万元建供孩子们游乐的水族馆,就是不能容忍强者有违他的意愿,哪怕只因为一分钱。
这次当然不是一分钱,而是造价两亿元的三道拦潮大坝,他怎么能忍,又怎么肯拱手相让呢?
他在楼上的客厅接见罗守志,有女婿李长生相陪。他没有让女儿参加,因为他对女儿有些不放心。那天晚上李云朋的早早离去,他怀疑女儿向李云朋说了些什么,但他能理解,女儿和那个人毕竟相爱过,爱是不应该忘记的。自己年轻时相好的邻家姑娘三了几个月前死了,他听到消息后,还上坟烧了纸,还流了两行清泪,让三了的子孙们一头雾水。
二楼的客厅封闭很严,罗守志烟抽得凶,搞得满屋子烟气。
李长生说:“干脆,把李云朋挤走骆市长的事儿跟骆市长说出来!”
罗守志说:“长生啊,你这快当副县长的人了,有没有脑子?那不把龙叔给卖啦?”
王龙堂说:“这是鱼死网破的战术,居于下下策!他大老骆是个直筒子,而且跟李云朋有交情,李云朋当副市长就是大老骆点名从省里要来的,你就是说,他也不一定信。”
李长生说:“这人有心计,不一般,说不定他也正想着对付咱们呢!加上他老丈人是省政协副主席,也箅一座不大不小的靠山,咱怕不是他的对手啊!”
罗守志想了想说:“听说李云朋跟老婆闹矛盾,老婆要跟他离婚,咱们是不是从这找个突破口啊?”
李长生说:“对了,隧道技术处的那个女博士跟李云朋不太清楚,说不定有一腿,咱就做这文章!”
王龙堂摇摇头:“幼稚!这都什么年代了,都把男女作风问题当做潇洒了、当做本领了,这还能搞倒人?杨谋是想离婚,可毕竟还没离人家还是夫妻。杨岚是一般人吗?名律师,你们就是再长十张嘴也说不过她呀,遇着这事儿她还是向着李云朋。”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
罗守志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软肋!购买考察船的时候,李云朋让金山水泥了交三千多万的资金,为了完成任务,了长一直在偸税,这是严重违犯税法的行为!”王龙堂问:“可这跟李云朋又有什么关系呢?”
罗守志咬了牙说:“是他让了长这么做的,了里有他的签字!”
王龙堂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罗守志说:“我表妹说的,她是金山了的会计。”王龙堂点点头,说:“可以睡个好觉了。”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王银娜一直在门外偷听着。
新的防潮大坝的论证工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既要论证方案中的各道环节,又要进行实地考察。司欣颖一直陪着各路专家。这天陶陶打电话给司欣颖,话没说两句就哭了,司欣颖觉得好生奇怪,她印象中的陶陶是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女强人,很少有心情阴郁的时候。她问:“怎么啦陶陶?怎么一个月不见就成了容易受伤的女人了?”陶陶止了哭,她说自己被一个臭男人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