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在把闷油瓶丢到胖子家,其实是有个让吴邪很难启齿的原因。
闷油瓶失忆了之后回去的路上,吴邪一刻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在密林里行走偶尔会遇到落
差较大的地方,闷油瓶竟然一脸迷茫犹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吴邪一边心想着这可真变成拖油瓶
了,一边自己先跳下去,然后笑吟吟的仰头抬手,对他说,“小哥,跳下来。”
那个时候,吴邪其实也很累了,可是他觉得高兴,接触陨石和西王母那老妖婆的不适感一
哄而散,他甚至有点小自私的希望闷油瓶一直都这么乖巧,待在他身边,依赖他,不反抗,不离
开。
终于平安上车之后,吴邪一边担心着潘子一边要照顾着闷油瓶,心力交瘁之下终于被疲惫
折磨的睡了过去,睡不安稳,吴邪总觉得梦里有人要跟他说话,一片混沌中沙哑的嗓子里吐出意
义不明的词语,吴邪越想凝神去听,那声音就越是含混不清,吴邪却觉得他一定是在说很关键的
事情,那种听不到就会错过重要东西的感觉折磨着他,让他在睡梦里也难得清静,越睡越累。
闷油瓶坐在他身旁,昏暗的车里他睁开了眼睛,里面是一贯的清明冷静,哪还有半分迷茫
的样子,在整车人睡着后疲乏沉重的呼吸声里,他不动声色的向四周看了看,忽然像泥鳅一样软
了身体,毫无声息的摸到车后安放行李的座位,拽出了一个少数民族花纹的包裹,在其中摸索了
一阵,停了片刻,将一件不大的东西藏在腰后,他又将包压回了底层,位置形状与方才没有一丝
差异。
闷油瓶摸回座位,一眼就看到了左右辗转着身体,紧闭着眼睛满头大汗的吴邪,他吓了一
跳,立刻用冰凉的手去拍他滚烫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唤,“吴邪,吴邪……”
吴邪一个激灵将闷油瓶的手紧紧拽住,却还是没醒,浑身都在哆嗦,嘴里不停的喊着,
“说什么……”、“听不到……”、“你说什么……”
闷油瓶皱了眉头,忍不住加大音量,“吴邪,醒醒!吴邪!”
“啊!”
吴邪浑身一抖,一下把眼睛睁大,大口喘着气,像溺水的人刚刚浮出水面一样,几乎是同
时,闷油瓶收起了所有担忧的神情,眼神瞬间变冷。
片刻的迷茫之后,吴邪看到了闷油瓶皱着眉头看他的脸,一双古井般深邃的眼眸不辨情
绪,吴邪有一瞬的晃神,觉得闷油瓶并没有失忆,下一刻,他的手动了动,示意吴邪松开。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吴邪意思到自己正紧紧拽着闷油瓶,立刻羞愧的松开,心
想该不会让他不高兴了吧,吴邪一脸抱歉的坐正身体,身上让汗湿透了,放松下来之后他终于觉得有点冷,而且身上的伤似乎更痛了。
一旁的闷油瓶冷着脸抽回了手,看也不看吴邪就把头搁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吴邪却觉
得昏昏沉沉,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外的夜色,戈壁的夜晚总是格外冷,他又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后脖
子有些冷风,回头一看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怪不得这么冷,后窗子被胖子打开了个口子,兴
许是胖子白天觉得热打开的,到了晚上就睡得死猪一样,真是一身神膘护体,居家旅行防寒必备
啊!
吴邪偏过头去想要把窗子关上,无奈窗子上的突起坏了,只有一面光滑无比的玻璃,他扭
着身子又不好借力,吭哧了半天也没关上,忍不住又低着嗓子骂了一声。
正准备就这么凑合一晚上,身旁的闷油瓶突然睁开了眼睛,他面无表情的看过来一眼,吴
邪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就心虚的说,“呃……吵到你了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他看了吴邪一会儿,忽然倾身压了过来,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吴
邪懵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闷油瓶越来越靠近的脸和身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带着一股冷冽的气
息袭来,吴邪的脑子顿时又糊成了浆糊,奇奇怪怪的想法开始冒出来。
他要干什么?不对,我、我要怎么反应?电视剧里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把眼睛闭起来?
不对不对!他娘的老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结果就是吴邪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呆呆的直视着闷油瓶越来越近的冷酷的脸,深深陷进那双极冷的眼眸里移不开视线,放任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响彻耳际。
在两个人的脸近到快要失焦的时候,闷油瓶忽然一倾身体越了过去,视线也转移开,整个
身体都贴近了,吴邪的头就在他的颈窝处,两个人几乎正面相贴,闷油瓶的左手撑在椅背上,右
手伸到他身后,简直就是将吴邪困在了他的怀里,吴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熟了。
接着,身后传来啪嗒一声,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将漏风的窗子关紧了。
然后闷油瓶自然而且没有丝毫留恋的,回正了身体。
闷油瓶身上很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快的有些过分的离开时,吴邪突然觉得冷。
他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莫名其妙的少女情怀,一边尴尬的道谢。
闷油瓶理所当然的没有理他,他坐回座位闭上眼睛,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过了
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拉开拉链脱下外套,他看了看脏污破烂的袖口,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将外套披到了吴邪的身上。
吴邪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推,“不用……”
“披着。”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是绝对不容反驳。
吴邪也就不再挣扎,紧张兮兮的直挺着身子披上了外套,闷油瓶默不作声的将袖子在他胸
前打了个结,避免垂下去接触到他,然后坐正了偏过脸去睡觉。
吴邪也在带着闷油瓶体温的外套里闭上了眼睛,藏在外套下的手却捏的紧紧的,他不认为
闷油瓶会是这么细心的人,确切的说,他不认为他的细心会是为了自己,那么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的失忆吗?
可是他的眼神表情无一不是冷淡的。
吴邪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气,气闷油瓶总说什么事都跟自己没关系,气他总是这么闷但却
偶尔会格外的温柔,然而最气的其实是自己。
气自己因为他偶尔反常的举动而胡思乱想,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他凭什么啊他!
可是吴邪必须承认,闷油瓶的气息中让他觉得安心,没过多久,他就坠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这次没有梦。
在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均匀之后,张起灵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没有丝毫睡意,但
是现在,他不敢回头去看吴邪,吴邪的反应竟然让他有一瞬间的欣喜,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
这一闪而过的欣喜都是罪孽。
他很脏,他并不想再靠近他。
他会伤到他,会害死他,会毁了他,他知道。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
那个紧紧相依的姿势,让他怀念的几乎发疯。
如果把它当成一个拥抱,会不会显得太过贪心?
时隔半个世纪的,短暂拥抱。
张起灵的手默默扣上胸口,在那里,在手心下面,他的心脏跳动的和吴邪一样剧烈。
极度危险的信号。
他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