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口角含笑,微微朝左光斗示意。这口号多好,为人民服务,这不是天下士子的追求吗。袁可立,王象乾颔首微笑,就连不远处的楚党官应震,亓诗教等人也是微微点头,表示嘉许。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很快一个不咸不淡话音响起:“这步子走的是威猛绝伦,气势甚壮,只是能用来打仗吗?花拳绣腿老夫也见过不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弄的如此逼真的。”
王象乾眼睛一眯,淡淡的说道:“这是东洲堡守备的一支百人队,战报上说在抚顺东门的战斗中,阵亡六十一人,余者皆带伤战斗至胜利,张风皋觉得他们是花拳绣腿吗?”
张风皋便是南京工部尚书张鹤鸣。自前些日子推选阁臣失败后,近来东林党又回到了老路上,他们这次将目标锁定在兵部。自从兵部尚书崔景荣谢事后,东林党以继任的王象乾年老昏聩,想让张鹤鸣取而代之。事情尚在筹划中,但王象乾早已得知风声,这才对张鹤鸣说话不留情面。
王象乾四朝元老,不是张鹤鸣能随便反驳的,张鹤鸣闭嘴不言。不过一旁的其他官员,听到这只百人队竟然阵亡六十一人,于是纷纷打探细节,一时间看台上交头接耳。
“大臣们在议论些什么?”
看台中央的朱由校有些好奇,不禁问向一旁的魏忠贤。
“启禀皇上,大臣们都说这支百人队步兵方阵,在抚顺保卫战中,阵亡六十一人,余者带伤战至胜利。”
“真勇士也,来人啊,向今日检阅队伍赐酒!”
在一波赞誉如潮的评论声中,步兵方队齐刷刷走过看台,就连平日懈怠的京营军士,也对这支队伍充满好奇。接下来是沈嘉驾驶着突击车缓缓驶来。突击车的副驾驶中坐着一名带刀锦衣卫,车厢中还站着两人。
没办法,皇帝就在眼皮子底下,万一出现异常,锦衣卫就只能拿主驾驶位置的沈嘉开刀了。还好这位年轻的沈守备谨守规矩,没有丝毫越界。
看台上的文武百官此时如同疯了一样,各个伸长脖子死死盯着突击车。一辆没有牲畜拖拽的突击车,不借助任何外力,竟然拉着四个人稳稳当当的走在下面,尽管朝臣通过各种渠道已经有所了解,但眼前一幕仍然突破了他们的认知。
朝臣脖子伸得老长,挡住了皇帝的视线,依然浑浑不知。朱由校无奈之下,只好与皇后一起站起来,伸出脖子向下看。突击车来到看台前,沈嘉又鸣笛示意,猝不及防的百官顿时吓了一跳。还好百官也是见多识广,没有人出丑。
热情的人群朝突击车上的傻小子高声呼喊。苏州口音,四川口音,湖北口音以及山东口音夹杂着京味交织在一起,涌向沈嘉耳膜,沈嘉傻愣愣的听了会,没听懂,只好继续开车前进。
恼怒的人群见车上坐了三个紧绷着脸的锦衣卫木头,还带着一个傻愣愣的毛头小伙,顿时一些人就有些不满,纷纷叫嚷着他们要上去坐一坐。
朱由校对这辆神奇的车子也是颇多好奇,见群臣跃跃一试,于是向刘一燝问道:“刘阁老,朕要也想去坐坐这辆车子,你觉得如何?”
刘一燝尚未说话,身后的赵南星却一声大吼道:“不可,皇上九五至尊,万一有什么闪失,这如何是好?”
朱由校有些心烦,他一言不发的重新落座。刘一燝忽道:“信王爷今日也来了,不若由信王代皇上驾乘一段如何?”
朱由校点点头,很快一名少年来到朱由校前面。朱由校起身挽住青年的手温言说:“五弟,那辆车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欲乘之,奈何朝臣不肯,你代为兄坐一段如何?”
这名青年有一双锐利的黑眸,嘴唇削薄,冷傲孤清却又带着一股矜贵,他正是十岁的朱由检。朱由检的信王头衔还未正式下来,但皇帝已经同意,对于近臣的提前称呼,皇帝朱由校并不在意。
朱由检领命,拜别后很快来到校场。一名锦衣卫早已得知缘由,很快便领着朱由检到了车子附近。
沈嘉得知经过,他首先向朱由检施礼,然后打开车门,跳上车子重新发动汽车。朱由检微微一愣,走过去,照猫画虎想要打开车门。不料车门关的甚紧,没有拉动,而此时的沈嘉正回头向两位锦衣卫招呼,也没有看到朱由检的窘迫。
朱由检正是玩兴大发的年纪,他有些不耐烦,干脆踩着车轮子直接爬上副驾驶位置。朱由检的动作唬的一旁的太监魂飞魄散,飞一般跑过来帮着朱由检坐好。
沈嘉回头,看到朱由检正坐上副驾驶位置,于是他冲着朱由检微微一笑道:“王爷,坐好了,我们准备走了!”
随着突突声响起,在后车厢两名锦衣卫的保护下,沈嘉开车突击车又在校场转了一圈。
“沈守备,你是如何知道我是王爷的?我的封号还没下来。”朱由检说话夹杂着稚嫩的童音,显然他也对沈嘉的身份颇感兴趣。
“王爷,据我了解大明的直系都会封王吧,早称呼晚称呼都一样。”
朱由检默默思量一下,接着又问:“沈守备,你这车子为何能自己走?”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着辆车子仍然是由普通的零件构成的,单一的零件并不会行走,甚至还有危险,但正是这种矛盾体的组合,反而使得它们达到一种内外平衡,臻至完美,运载着我们稳稳当当的前进。”
说完,沈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朱由检。朱由检刚刚十岁,还无法理解沈嘉的深意,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似懂非懂。
朱由检玩了一把体验后,勋贵们你一句我一言,纷纷奏请皇上他们也想体验一下。一开始朝臣还想反对,认为这有失体统。不过当七十多岁的兵部尚书王象乾表示也想体验一把的时候,文武百官纷纷闭嘴。
于是张维贤带着一帮勋贵兴冲冲的围着校场转了一圈,下车后意犹未尽,边走边谈论坐车的快感,惹得一旁没机会的勋贵们口水直流。
倒是年迈的王象乾当着文武百官玩了一把惊险。王象乾督边多年,文武全才,为人胆识过人。沈嘉还知道这老头一个典故,据说当年王象乾镇守边疆,每到一处,就命四个人扛着一把大刀。巡视累了,王象乾就将大刀立在地上,自个离开,故意让北境的敌人去拿。敌人不知深浅,试了几次,没有人拿得动。而王象乾非常鸡贼,过了一会儿换出一把桐木雕刻,一模一样的大刀,提着大刀骑马来回驰骋,纵声狂笑。智商欠费的部落游民无不大惊失色,视王象乾为天神下凡。
王象乾上车后喝令沈嘉放开速度开。沈嘉不敢,结果被老头子一顿臭骂,说年纪轻轻竟然暮气沉沉。受辱的沈嘉怒了,他大声喝开众人,一踩油门车子就窜了出去。
王老头坐在副驾驶位置手舞足蹈,脸色精彩无比,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兴奋不已,一会儿又连连呕吐,吓得看台上的文武百官不断吆喝叫喊。第一次坐车的感觉肯定不好受,王老头胡子上粘满污渍,可他依然不让停,继续加速。
狼狈的王老头点燃了看台上人群的激情。英国公张维贤高声痛呼白白浪费一次机会,惹得百官哈哈大笑,连平日庄重的皇后张嫣都笑的花枝乱颤。朱由校更是被王老头的狼狈样给逗乐了,扶住龙椅笑的不停。只有赵南星一边痛斥王老头为老不尊,一边和首辅刘一景商量突击车的去留。
转了两圈,沈嘉停车,远远的一队带刀锦衣卫跑过来,背后还跟着一对弓弩手和火枪手。沈嘉吓坏了,扶着王老头说:”王大人,我可全听你吩咐啊,你千万别让锦衣卫把我带走了,我这人天生骨头软,一不小心容易乱咬的。“
哈哈~,王老头被沈嘉的惫懒样逗乐了。可惜刚笑了两口,王老头又头朝地哇哇的吐个不停。带队的锦衣卫头子走过来,脸色阴沉的问道:”怎么回事?“
王老头头朝地,伸出一只手摆个不停,等了好久才挤出几个字:”不妨事,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沈嘉这才松了口气,锦衣卫头子仔细查看一圈,悄悄离开。
沈嘉扶着王老头往看台走去,走了一半,就听人喊道:“呦,丐帮帮主过来了,大家快看!”
沈嘉扭头看去,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纨绔少年,兴奋的指着自己朝旁边人介绍。尼玛的,我要是丐帮帮主,肯定先用打狗棒招呼你。沈嘉不理,扶着王老头上了看台。
安顿好王老头后,沈嘉正要离开,却听到一名太监高喊:“沈守备留步!”
沈嘉回头,数百双眼睛顿时齐刷刷看过来,沈嘉脸不红心不跳,拱手道:“公公找我有事?”
“沈嘉接旨!”
群臣哗啦一下各找地方下跪,沈嘉无奈,只好跪下来。
“奉天承运,东洲堡守备有勇有谋,先破沈阳之困,后解抚顺之围,夺抚顺,取铁岭,特加封沈嘉宣武将军,钦此!”
沈嘉连忙拜谢,心里却缺腹诽不已,说好的银子和粮食呢,难道又来空手套白狼,最起码给我些衣服也行啊。紧接着,皇帝朱由校又宣布对陈策,贺世贤,尤世功,戚金,童终须,秦氏兄弟,侯世禄等人的奖励。看着一帮人升官,但银子愣是没有,沈嘉气的一肚子郁闷。
折腾了一个小时,朱由校终于宣布向入京的明军提供五千两犒银,猪羊三十,以及粮食若干。沈嘉被“感动的泪水汪汪的”,连忙和尤世功一起下跪谢旨。
就在沈嘉以为要折腾完毕时,一位太监高声宣布,请边军携突击车入城。就在沈嘉稀里糊涂时,尤世功站出来一把勾住他脖子,将沈嘉拽到驾驶位置,尤世功坐好,在两名锦衣卫的“押送”下,突击车缓缓的驶向城门。
队伍最前面是皇帝的步辇,后面是侍卫,紧接着是内阁百官,接下来是边军队伍。
四连和尤世功的亲兵紧跟在突击车后面。火辣辣的阳光刺的人抬不起头,可跟在突击车后的明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各个斗志昂扬,甚至在何春的带领下,四连兴奋的唱了起来。
“
大明帝国帝国好,
大明帝国好。
大明帝国国家人民地位高,
吃得饱,穿的暖,
女真鞑子夹着尾巴逃跑了.
全国人民大团结,
掀起了大明帝国建设高潮,
建设高潮.”
听完歌词的刘一燝,紧紧的握着拳头,脸色铁青。对于首辅而言,这首歌曲就是打脸,啪啪的打脸。刘一燝狠狠的瞪了一眼沈嘉,敢讽刺我,咱走着瞧。无论是东林党的赵南星,还是一旁的三党官应震,元诗教,以及浙党成员无不是一脸古怪,只有袁可立和王象乾捋着胡子呵呵乱笑。
陪在皇帝左右的魏忠贤,也听到了歌词,还将歌词内幕细节的讲解给朱由校听。朱由校笑的不可开交,倒是温婉端庄的皇后张嫣说这沈守备倒是有些才能,连歌曲都能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