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四月时分,正是新芽萌生,万物复苏之际,虽然光秃秃的树上还不见任何新绿,但随着积雪和薄冰的融化,大自然孕育的生命正在悄悄疯长。
两百明军护送着沈嘉,浩浩荡荡杀向城外,朝抚顺东北拍马而去。为了节省时间以及行路安全,众人都以马代步。因为这次缴获很多,整个抚顺明军甚至搞了一次大换装。眼前这帮兵痞骑在马上鲜衣怒甲,指东骂西,如同抢劫的土匪闹市归来一般。
今天沈嘉要找的是石灰石和粘土矿,他打算用这两个东西制作水泥,同时,大规模制作水泥将产生大量工作岗位,可以解决城内俘虏和蒙古流民的安置问题。
抚顺地处辽宁东部山区,属长白山系龙岗山脉,这里盛产优质的煤,铁,菱镁矿。煤铁的重要性自不必说,而菱镁矿可以用来制作耐火材料,耐火材料则是高炉炼钢,石灰窑,水泥窑等必不可少的材料。
沈嘉原以为石灰石找起来会很费事,结果出城十里不到,就看到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山体远远看去泛着青白色的光芒,这让沈嘉感到兴奋,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急需的石灰岩。
沈嘉纵马奔过去,到了山脚下敲了一些石头,仔细查看,发现这些石头具有显著的层状特征,大部分都呈现出白色,表明品味极高。
工业通常滴盐酸的方式来确认石灰石,沈嘉此时没有盐酸,因此只能大致估算石灰石品味。实际上还有其它鉴定方式,但沈嘉不知道,他一毕业就去了军队,他的专业水平也就比业余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石灰石也被人们称为方解石,是沈嘉专业课入门实践之一,因此沈嘉对矿石特性非常清楚,这让沈嘉很快就确定了此处石灰石的开采价值。
沈嘉又仔细观察了当地的交通条件,发现距离官道约莫两三里左右,而且山脚下道路平坦,看来比较适合大规模运输。沈嘉抬头再看看山顶,约莫也就是五六百米左右,他留下一部分人看守战马,自己则带着其他人上山去看看。
沈嘉在大学实习的时候,某位老师传授了所谓的“望气”之说,即地球上的岩石颜色各异,实际上是因为含有的矿物质不同,或者品位高低不同导致的。一般在晴朗的日子里,如果山体没有被植被覆盖,远远看去,裸露的山体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例如富含铁有可能导致山体氧化呈现红褐色,石灰岩则可能散发出青白色,而铜矿因为暴露在空气中氧化,说不定会呈现出绿色。
当时沈嘉对这套高深莫测的理论嗤之以鼻,认为这缺乏依据,纯粹是老师逗大家开心的。不过今天,当自己走狗屎运找到了石灰石之后,沈嘉突然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既然能够“望气”,那还等什么,上山呗,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只有到了山顶才能看得更远更清楚。
这座小山没有成型的道路,众人只好沿着石头缝隙和简易小路向上攀爬。
爬山很累,不一会儿就听到众人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唯有魏良裕像个没事人一般,还边爬边问:“”沈大人,你怎么知道将那些人分开后筛选会更容易?“
昨天筛选流民时,沈嘉提出了一套“囚徒困境”理论,魏良裕和甘亮两位专业级刑讯大师纷纷对此表示不淡定。自出城以来,只要逮到机会,魏良裕就会围着这件事情询问。
这老兄已经围着沈嘉问了几十遍了,可是沈嘉偏偏无法跟他解释。
囚徒困境理论是1950年美国兰德公司拟定的困境博弈理论,主要是阐述为什么在合作对双方都有利时,保持合作也是很困难的这一论断。这套理论涉及到博弈学,以及向量相似计算,而向量相似计算又牵扯到欧式距离等,让沈嘉向一位没有太多数学基础的特务人员讲清楚这套理论,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这些日子,抚顺城涌来大量的汉蒙流民,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靠宗族关系和地域同乡关系形成的逃难团体。抚顺明军一时很难判断这些人是好是坏,是奸细还是良民。
沈嘉一时多嘴,提了三个条件,说实话并且接受审问并通过的人,能够被安置且得到一份工作,而撒谎或是奸细,则被鞭笞砍头,若实在无法判定,则任其离开。沈嘉让数百名军卒同时分开审问这些流民,结果不到一会儿,就套问出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同时也筛选出了不少合格的“工人”。
此后沈嘉便被两个保镖追根问底,此时见魏良裕又来烦他,沈嘉假装怒道:“求你了,别烦我了,这是家师告诉我的,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你想弄明白,就自己去好好琢磨,你要是再问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山去。”
魏良裕没有被扔下山,但是有一个军卒却一声惨叫,咕噜咕噜滚下山。
“有鞑子在山顶,快卧倒!”
生活就是这样的戏虐,上一刻众人还是嘻嘻哈哈,下一刻就有人中箭回家。
不过沈嘉对此却是一点都乐不起来,他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山顶上晃动的脑袋了,虽然对方只有三四人在射箭,但己方一百明军却是仰攻,要想快速冲上去极有难度。而且这帮军卒大部分都是新兵蛋子,他们此时紧紧贴在石头上,连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说进攻。
明明再向前走几十米就可以到山顶,但偏偏被几支弓箭死死钉在这里,众人都是一脸无奈。沈嘉看了看身后,心道如果背对着敌军跑下山,肯定会变成移动的人肉靶子。对于这批新兵而言,逃跑过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久而久之,即便敌方实力不足,也会变成兔子撵狼的局面。
沈嘉心中哀叹,离开战阵的明军,应付突发情况的素养确实难以让人恭维。
僵持了一小会,几个再也忍不住的热血青年高呼一声,提着大刀就要冲上去。沈嘉大骂这帮傻蛋,你冲归冲,可是喊什么啊,生怕对方不知道你来了。
紧接着听到嗖嗖连续几声,站起来的几个明军纷纷中箭,还好其他趴着的军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否则他们也要滚下山去。
沈嘉一肚子火,心道他娘的我不过是出城晃悠晃悠而已,鞑子竟然这么肆无忌惮,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嘉匍匐着身子,如同壁虎一般就要游上去,却被一旁的甘亮看在眼里。甘亮猛地一把拽住沈嘉的小腿,又将他大力拉了回来,气的沈嘉破口大骂甘亮不给他机会。
“他他娘的甘亮,你不让我上去,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
甘亮看也不看沈嘉,脑袋将甩向一旁。
沈嘉气不过甘亮老是装深沉的样子,还想骂两句,却不料魏良裕拽了拽他,又指了指远处的山脊。
沈嘉顺着魏良裕的指的方向看去,似乎那边有两个手执弓弩的人影在晃动,看起来并不像鞑子。
沈嘉以为是魏良裕派出去的军卒,连忙小声说:“我们佯装进攻,给山脊那边的人创造机会接近山顶。”
魏良裕一听不错,立即让旁边的百夫长一边高喊,一边佯装进攻。
军卒们陆陆续续站起来,一边向上快速攀爬,一边盯着山顶,只要看到鞑子露头,他们就立即卧倒。一时间,鞑子的射手竟是无可奈何,注意力不得不全部集中到山顶附近的明军这里。
慢慢的鞑子发现明军弓弩手无法仰着瞄准,于是他们干脆就站起来,半俯着身子向山下射击。
鞑子四个射手此刻全都站起来向下射击,一众明军只好躲在石头后面不敢乱动,气的沈嘉心中暗骂这帮孙子真是胆小。
就在此时,听到连续两声劲羽破空而来,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两名弓鞑子箭手倒地而亡。另外两名鞑子射手有些愣神,他明明看到敌军伏在巨石后没有动静,怎么同伴一瞬间就挂了。
鞑子射手突然感到情况不妙,正要伏下身来,却不料两支利箭破空袭来,瞬间就穿透了他们的喉咙。
窝在石头后的明军听到惨叫声,突然勇力复生,纷纷高喊着杀向山头。
沈嘉一点都不着急,他晃晃悠悠,慢慢爬上山顶,看到军卒们提着十几个鞑子头颅朝他憨憨的笑着。
“他娘的,刚才都像孙子一样都窝在一旁,这么快就当大爷了,不错啊各位。”沈嘉用恶毒的语言嘲讽着军卒。
明军军卒哪能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不过既然大人笑嘻嘻的,并没生气,也不想难为他们,而且他们又有了军功,给大人骂一骂有何不可,于是一帮士卒互相取笑一般,倒也热闹。
沈嘉转头问向魏良裕:“刚才你派谁去山脊上的,竟然是个有能耐的,让我看看这位好汉。”
“不是我派的,大人。”
“咋的,做好事还不想留名?你以为你是**?”沈嘉一脸鄙夷的看着魏良裕。
“大人,**是谁?”
听到魏良裕又问问题了,沈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赶紧扭头不理这个问题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