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左侧有一座数米见长的土丘,约两米多高。此处原本是个哨岗,有十几个鞑子执勤。沈嘉早就瞅准这个有利地形,准备做为阵地坚守待援。发起攻击后,他第一时间趁乱夺取了这里,并将此处作为明军预设集中点。大营内一片混乱,吵杂声四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明军已经偷偷的在这个土丘上潜伏下来。
当爆炸逐渐停息时,熊熊燃烧的烈火成了鞑子心头的梦魇。而烈火又驱动着战马在大营内四处狂奔,所有人忙于奔命,因此是沈嘉一行人借着慌乱,快速构建简单的障碍物。
当慌乱的鞑子涌入营门附近时,以逸待劳的明军趁黑投掷手雷和燃烧弹。仓皇逃窜的人群死伤惨重,活着的人则是四处狂奔。代善和莽古尔泰原本还想稳住队伍,寻找敌人踪迹,可是事态危急,亲兵们顾不上两位贝勒爷的反对,架着他们朝远处慌忙疾奔。
等到岳托抵达营门时,代善和莽古尔泰两人早已不知所踪。无奈之下,岳托正要派人寻找,然而乱哄哄的人群一片吵杂,亲兵们根本听不清岳托的话。岳托焦急不已,而乱兵则急于逃命,于是两股人潮堵在营门口进退不得。躲在土丘上的沈嘉发现机会,立即命令投出几枚手雷。
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人群的嘈杂。黑夜中闪烁着爆炸的火光,不断有人哀嚎着死去。原本密集的人群,如同镰刀挥过一般,遍地尸体。营门前堆满尸体,大营内则是惊马飞奔不断,鞑子无奈之下,忍着危险继续向营外逃散。
如果说上一波的爆炸代善无所觉察的话,那么刚才这波爆炸,代善发现敌人就在跟前。刚才代善急于逃命,心中惊慌,此刻他安定下来,立即四处打量。他很快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营门附近的土丘上。那里地势极佳,原本是大营的哨岗,而现在却是漆黑一片,这极为反常。代善决定试探一下,于是他命令手下带着一对收拢的士兵,向那个土丘发动试探性进攻。
土丘只有一条小路,位于进出大营的道路左侧,其它三面是两米多高的垂直土崖,鞑子只好顺着主路向土丘冲锋。然而进攻的队伍与逃命的人潮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寸步难行。好不容易等到人潮逐渐散去,鞑子小队才抵达土丘附近,结果迎面一波受惊的战马急速冲来。
领队的谭泰大惊,连忙滚到一旁的防火沟中,等马群奔腾而过,谭泰重新起身,却发现身边的士兵十不存六。愤怒的谭泰试图寻找部下,土丘上却突然扔下数枚爆炸物。接连的爆炸让谭泰和剩余的士兵惊慌不已,他们无法判断敌人的数量和准确位置。谭泰一声大吼道:“敌人就在土丘上,给我冲!”
醒悟过来的十几人迅速冲向土丘。谭泰抹掉湿漉漉的血水,也紧跟着杀了上去。刚走出没几步,听的嗖嗖数声,土丘上竟然潜伏着弓弩手。谭泰连忙趁机向后滚去,惊的背上一阵冷汗,当他再次回头看向冲锋的士兵时,却见他们纷纷到在地上瞬间没了呼吸。
谭泰忍着伤口的痛楚,快速向后爬行。约莫几分钟后,谭泰感觉离开了危险,这才连滚带爬的起身,匆匆跑向代善所在的方向。
“大贝勒,那边有明军,就在那个土丘上。”
莽古尔泰双眼血红,怒吼道:“呸,你这狗奴才,女真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过去那么多勇士,就你一个人回来,你还有脸说?”
代善满脸痛苦,他尽量压抑住暴怒,沉声说道:“八弟,别急,既然摸清了对方踪迹,我就不信他们能够飞到天上去。我去收拢士卒,你带人去把那帮明狗杀光,我们不留活人。”
“好的二哥,你看我的好了,不杀光这帮明狗,难泄我心头之恨!”
莽古尔泰大吼一声,率领身后近千残兵向土丘摸去。
大部分鞑子都是梦中惊醒,很多人甚至来不及携带武器就惊慌失措的跑出来。仓促之下,代善只能将那些带着武器的残兵组织起来发动进攻。
队伍很快来到土丘前,莽古尔泰没有废话,手一挥,下令向土丘搜索攻击。走了一半,只听得轰隆一声,迎面飞来一个包裹,然后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密集的人群中间倒下一大片人,然后是从天而降的土块,噼里啪啦打在众人身上。活着的人回头,看到地上的同伴,发现他们五官出血,脸色发黑,更有甚者内脏糜烂,令人无法直视。
最前面进攻的士兵惴惴不安,他们停下来四处张望,紧接着他们听到了三贝勒愤怒的喊声,后队的同伴也赶了上来,士兵们重新站起来,试图靠近同伴,抵御不可获知的危险。
这正是沈嘉想要的,他立即下令魏良裕发射没良心炮。这种曾被用于解放战争时期,威力强大,使用简单的土炮,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沈嘉用在这里。沈嘉很庆幸当初进攻抚顺时,自己带了一桶汽油,后来汽油被做成了燃烧弹,而汽油桶还可以做没良心炮。
这种没有冷却时间,威力巨大的土炮,惊得魏良裕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他曾抱怨带着汽油桶是浪费人力,毫无用处,然而此时他眉开眼笑地发射着炸药包,丝毫不记得当初的抱怨。
没良心炮继续朝密集的人群轰炸,慢慢的正面攻势开始减弱,士气低落的士兵盯着莽古尔泰,迫切希望指挥官做出契合实际的决策。
莽古尔泰征战多年,他手下的中层将领也是经验丰富。很快队伍重新调整进攻,从四面包夹而上。虽然土丘的另外三面是个垂直切面,单人很难攀爬。但对于大规模进攻的人群来说,这挡不住进攻者的步伐。
后金士兵靠近土丘,蹲下身子,跟在后面的人则踩着前一个人的肩膀,前一个人微微用力顶起,后金士兵就轻松爬上土丘。没多久,土丘三面陆陆续续出现了大量后金士兵。
没良心炮只有一个,而且半埋在土中,几乎无法再调整方向。沈嘉无奈之下只好指挥明军投掷手雷,一波密集的爆炸后,埋伏的敢死队一拥而上,将剩余的鞑子赶下了土丘。
为了隐蔽,沈嘉下令土丘上禁止火光,因此明军都是在黑暗中凭感觉厮杀。好在明军在黑暗中潜伏很久,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而鞑子则是高举着火把进攻,反而成了明处的靶子。
沈嘉靠着火器威力和明军勇武,快速打退了两波鞑子冲锋。然而刘武过来报告说,大家所剩的手雷不多了。沈嘉无奈,只好让明军看准了再扔。沈嘉的谨慎给了鞑子机会,他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向上冲锋了。
敢死队所带的炸药包也不多,没良心炮虽然可以压制一时,但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阵地失守是迟早的事情。鞑子开始组织弓箭手放冷箭,一些敢死队的士兵在投弹时不幸中箭,还好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同伴将手雷扔了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半柱香不到,明军突然转入了生死存亡之刻,看着爬上来的大批鞑子,沈嘉大吼道:“扔掉手雷,大家随我冲!”
说罢沈嘉将手雷扔出去,很快前方炸出一片火光。敢死队员纷纷扔出仅剩的手雷,对面人仰马翻,鬼哭狼嚎。沈嘉举刀高喊,蹒跚着往前冲。
敢死队员见教官第一个冲了上去,纷纷红着眼爬起来蜂拥而上。
沈嘉举刀挥舞,胳膊刚刚竖起,就被一支冷箭瞬间穿透虎口。剧烈的疼痛让沈嘉身子摇摇晃晃,还好后面赶来的魏良裕将他扶住。沈嘉满脸焦急的看向魏良裕。
魏良裕会意,贴着他耳朵大吼道:“甘亮在操炮,不用担心。”
沈嘉会意,于是捂着手臂想要继续战斗,结果他被魏良裕死死拉住。曲小甲赶了过来,他趁机射杀了几名对方的弓箭手,明军的威胁才稍有减弱。
土丘上战成一团,四处是喊杀声,涌上来的鞑子越来越多,而明军很多几乎是以一搏二。敢死队要撑不下去,一些队员感觉到了,有些人掏出最后一颗手雷,拉响后扑入人群。
“狗日的鞑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轰隆数声,四处是飘落的土屑。
就在此时,突然魏良裕大吼道:“援军来了!援军来!”
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黑夜中尤为清晰。敢死队知道这是约定的援军来了,明军士气大振,趁着鞑子惶惶不安之际,又一次奋力将鞑子赶下了土丘。
明军两千骑兵突如其来,犹如黑夜中一柄利剑,将刚刚收拢的鞑子拦腰切断。鞑子仓皇逃出时,连武器都没有带,在骑兵的驱赶下,鞑子很快乱成一团,建制又被打乱,重新陷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状态下。明军骑兵趁机掩杀,鞑子大败。
十分钟后,戚金率领两千步兵赶来,紧紧咬住鞑子的大队人马,双方杀的难分难解。
贺世贤率领三千步骑从西门绕了一圈过来,是最晚到达的,然而他却是收获最大的。鞑子大营火借风势,彻底烧成一片。而鞑子又被明军四处追杀,一部分人试图避开明军的主力,向西逃往铁岭。结果被赶来的贺世贤逮个正着。数千鞑子一触即散,以至于贺世贤意外之下,愣是没反应过来。
战斗持续了近三个小时,在明军来回犀利的冲击下,鞑子始终无法收拢残兵投入战斗。由于鞑子缺乏完整建制,士兵无法被有效组织起来,鞑子不得不强咽下失败的苦果。
这场失败是致命的,一场大火几乎烧毁了大营内储备的所有粮草,军械,和战车,连战马也是逃的七七八八,等大胜的明军从容不迫的回城时,莽古尔泰和代善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欲哭无泪。
两人慢慢收拢残兵,正要商量一番,却不料驻守哨探来报,说沈阳方向有大队明军朝抚顺而来,人数约莫在一两万之间。代善大惊,慌忙命人快速收拢残兵,以及战马,准备尽快撤退。
而此时抚顺城内的明军则陶醉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中,他们并不知道数十里之外另外一只明军正在向抚顺赶来救援。
莽古尔泰愤怒异常,他撤退时,将身边仅剩的两千多民夫全部杀害,密密麻麻的尸体几乎堆满大营旁边的土丘。
清晨,后金在付出几千条生命的代价下,匆匆结束了对抚顺的围城。一部分人护送着奄奄一息的岳托快速赶往铁岭就近医治,而代善和莽古尔泰,则匆匆逃往萨尔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