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必读-普希金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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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寄语书刊检查官

缪斯的阴郁的监守,我长期的压制者,

今天我可是想跟你把事理扯一扯。

不要怕:我不想受邪念的诱惑,

对书刊检查机关随意指责,

伦敦所需要的,对莫斯科为时尚早。

我们有些什么样的作家,我知道;

检查机关的迫害不会使他们把信念放弃,

在你面前他们纯洁的心正确无疑。

首先,我要向你坦白承认,

我常常对你的命运产生怜悯:

对人间不可思议的东西你最善于解说,

你是赫沃斯托夫、布宁娜唯一的读者;

为了挑剔毛病,你永远得去仔细研究,

这篇散文不高明,那首诗歌荒谬。

真糟糕,俄罗斯文人们会受怕担惊:

有的要把法文小说译成英文,

有的要写颂歌,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有的要开开玩笑,给我们写一出悲剧——

这都与我们无关;可你得去读,去发怒,

去打呵欠,瞌睡一百次——尔后签署。

可见,检查官是个苦差使;他有时

也想读点什么以清新一下脑子;

卢梭、伏尔泰、布丰、杰尔查文、卡拉姆津

吸引着他,可他必须浪费光阴

去看某个撒谎家的狂想新编——

歌唱树林和田野的悠闲,

要是读得失去连贯,还得从头去找,

或者从空泛的杂志上勾掉

那些粗鲁的嘲笑和下流的语言——

文雅的讽刺家们的奇想的贡献。

但检查官也是公民,他的职位神圣:

他应当有头脑,正直而开明;

他一向虔诚地敬重祭坛和王位;

但不压制言论,也能容忍智慧。

他恪守平静、礼仪和风俗,

自己从不违犯法定的规章和制度,

他热爱祖国,对法律忠诚,

善于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对有益的真理的追求他不挡道,

也不干预活跃的诗歌的腾跳。

他与作家为友,在显贵面前也不畏惧,

他明达、坚强、自然、主持正义。

而你,蠢材和懦夫,对我们干了什么?

哪儿该动脑子思索,你却茫然地望着;

你乱涂乱改,对我们的意思没有领会;

你凭着古怪的想象称白为黑;

称讽刺为诬蔑,称诗为淫乱,

称库尼曾为马拉,称真理之声为造反。

你决定了就得照办,恳求也无济于事。

你说,你不感到可耻,在神圣的俄罗斯,

由于你,我们至今看不到书籍?

假如有一天人们要论一论事理,

那么,由于爱惜理智和俄罗斯的荣誉,

国君会亲自下令印书而不经过你。

过去也给我们留传下一些诗篇:

叙事诗、八行诗、颂歌、哀歌、联句、寓言,这都是些闲暇和爱情的天真的憧憬,

刹那间绽开的想象之花的留影。

野蛮人啊!我们这些主宰俄国诗琴的歌手,

哪一个不诅咒你的致命的斧头?

你像讨厌的太监在缪斯中间游荡;

无论趣味、炽烈的感情、智慧的闪光,

无论华筵歌手

文体多么高雅、简明——

都不能感动你这颗冷酷的心。

你对一切都投以睥睨和不信任的目光。

你怀疑一切,看到随处都有毒物包藏。

你最好停下那丝毫得不到赞赏的劳动:

诗坛不是寺院,也不是可悲的后宫,

说真的,无论多么高明的马医

也从未压下过珀伽索斯过旺的火气。

你怕什么呢?相信我吧,谁要是

嘲笑法律、政府或者风习以自娱,

他绝不会让自己受到你的处分;

他不会为你所知,我们了解原因——

他的手稿不但没有沉没于忘川,

而且无须你的签发就在世上流传。

巴尔科夫的诙谐诗没有送给你看,

拉吉舍夫,奴隶制之敌,回避了检查官,

就连普希金的诗也从来没有出版;

有什么必要呢?人们照样将它们传看。

但是你固执己见,在我们这极富智慧的时代,沙里科夫几乎成为一个祸害。

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折磨我们和你自己?

你说吧,你是否读过叶卡捷琳娜的训示?

去读一读,弄弄明白;你会从中明确看到

自己的职责和权利,而走上另一条道。

在女皇的眼里,一个杰出的讽刺作家

应该在民间喜剧里将愚昧鞭挞,

虽然在这宫廷蠢材的狭隘头脑中,

竟然把库杰伊金拿来与基督等同。

权贵们的灾星杰尔查文,用威严的竖琴,

揭露他们的桀骜不驯的偶像;

含着笑讲述着真理,

杜申卡的挚友语义双关地打趣,

有时还让库普律斯没有遮掩地出现——

他们谁也没有受到检查官的刁难。

你有点皱眉了;你坦白说吧,如果在今天

他们可不能如此容易地与你周旋?

这是谁的罪呢?有榜样在前:

亚历山大时代的美好开端。

你去打听吧,那时候都印行过什么书。

在智慧的领域里,我们不能让步。

对往昔的愚蠢我们理应感到害羞,

难道我们还要回到那些年头,

让人们谁也不敢叫一声“祖国”,

无论人或书刊都在奴役中过活?

不,不!俄罗斯不能再承受愚昧的重担,

那祸国殃民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

既然卡拉姆津获得了光荣的桂冠,

那绝不会是蠢材当上了检查官……

改一改吧:变聪明些,别跟我们为难。

你会说:“这都对,我不再和您争辩:

但是检查官哪能凭良心去作判断?

有时是那个,有时是这个,我应当放他过关。

自然,您觉得可笑——而我有时却会哭,

一面读一面划十字,碰运气地胡抹乱涂——

一切都有个时尚、爱好;比如说,往昔

我们对边沁、卢梭、伏尔泰都极敬佩,

可现在,连米洛也落进我们的网里。

我是个可怜的人;而且还有妻子和儿女……”

妻子和儿女是个大祸根,朋友,请相信:

我们的一切恶行都是由于他们造成。

可是无可奈何;好了,如果你无法

越快越好、小心翼翼地滚回家,

如果沙皇还需要你为他服务,

至少你要给自己找个聪明的秘书。

18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