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如果没有在华夏留过学,华语发音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德语比较硬,如果一个德国人在本土学的华语,发音普遍较硬。这是常识,薛辉普知道,简越清楚,郝宗观则是惊讶,因为走了这么久,没有一个德国人会说华语。
大家闻声望去,发现是一位头戴草帽手拿钓竿的高个德国帅哥,从气质判断,应该是个文化人。他们不说话,帅哥急了,抖抖钓竿,“鱼,哪里有鱼?”
简越扑哧一笑,“您只听了一半,这里没有鱼,我们在开玩笑,说扔进河里喂鱼。”
帅哥一呆,有些迟疑地问:“你是在慕尼黑附近长大的吗?”
简越很惊讶,“何出此言?”
帅哥说:“我在慕尼黑大学读了九年书,又工作了一年,总觉得你说话的语调跟附近的伊斯马宁人有些像。”
NND,这家伙真是个文化人,十有八九是博士。简越不动声色,解释道:“我是从华夏过来的留学生,我的德语是跟我伯父学的,他以前的同事是慕尼黑人,可能是在伊斯马宁长大的吧。”
帅哥恍然大悟,又问:“你在法兰克福大学留学吗?”
简越摇头,帅哥很惋惜:“我在法兰克福大学工作,你看样子是刚过来的,如果是法兰克福大学,我可以帮忙。你准备去哪所大学留学?”
“TUM。”
“什么专业?”
简越有些不悦,心道你好歹学过华语,莫非不知道查户口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帅哥一看他的神色,忙解释:“我……”
“沃尔夫,你在哪?”花坛后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接着一大两小出现——大的戴着太阳镜,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鼻梁虽高挺,但很柔和,淡色的连衣裙,很素雅,似乎是东方人,而且是美女;右手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很可爱,明显的混血儿长相,兼东西之长;旁边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一面咬着雪糕,一面冲小女孩做鬼脸。两个小孩长得有些像,虽然小男孩的东方特征很少,但他们99%是亲兄妹。
帅哥大喜,连连招手,“丽萨,快过来,快过来,这里有刚来的中国留学生。”
妇人愣了一下,抱起女儿快步上前,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伸手自我介绍:“邬明丽,苏城人,敢问高姓大名?”
简越忙轻握了一下,“不敢当,在下简越,江南越明人,边上是我的朋友,大个子叫郝宗观,小个子叫薛辉普,我们刚到法兰克福。这位是您先生?”
邬明丽轻轻点头,“沃尔夫冈-林德曼,估计他没跟你说过名字。这是我丫头洛特,这是我儿子阿贝林。我和沃尔夫都在法兰克福大学工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
“他要去慕尼黑,TUM,用不到我们。”林德曼插嘴。
邬明丽很惊讶,“你是科大少年班出身的?”
简越摇摇头,“家里没搞定手续,我去TUM进修,勉强可以算留学。”
邬明丽沉默片刻,缓缓道:“德国的教育制度比较死板,如果你不能取得学籍,我建议换国家,比如去美国,不要浪费时间。”
“我们德国的教育制度不比美国差,你不要误导孩子。”林德曼在一旁很不服气地嚷嚷。
邬明丽像没听到一样,“你准备学什么?”
简越说:“机械工程,德国的机械较强,所以我过来了,能不能取得学籍无所谓,只要有书读就行。”
邬明丽一愣,将简越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问:“你姓简,云越集团的人?”
简越很惊讶,“您知道云越集团?”
“当然!”邬明丽说:“云德机械在德国全境发了招聘广告,还在电视台播放总部所在地平寺镇的宣传片。德国人都很惊讶,现在的中国居然有这样的地方,比绝大部分德国小镇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开始他们以为是假的,后来德国驻华大使馆确定没有造假,于是电视台继续放宣传片。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部宣传片,很多德国人对中国的印象改变了,连带着中餐馆的生意也好了。只可惜,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邬明丽的情绪有些低落,“这里的中餐馆普遍规模小,而且不正宗,不干净,我在德国一切都好,就是饮食上不太适应,好久没吃到纯正的中国菜了。”
简越安慰道:“您不用担心,平寺镇的立宇酒店两年之内就会在法兰克福建设一座中华饮食城,预计总投资将超过5000万美元,涵盖八大菜系。到时候您想吃苏城菜都没问题,有专门从苏城请过来的大厨。”
邬明丽半信半疑,“真的吗?”
简越很肯定地说:“绝对可靠的内幕消息,如果不是外汇额度问题,他们今年年初就要行动了。”
邬明丽大喜,“你千万不要糊弄我,否则我去慕尼黑找你麻烦。”
简越笑道:“德国人在饮食方面世界倒数,我们华人世界前三。论花样之多,称得上世界第一,在这里投资饮食业绝对有钱赚。立宇酒店是云越集团的关联企业,大钱出不起,5000万美元一点问题都没有。”
“纸和笔!”邬明丽向丈夫伸手,林德曼双手一摊,“我过来钓鱼,没带文具。”
邬明丽的脸立刻晴转阴,林德曼苦着脸不吭声。简越呵呵直笑,从包里掏出相关物件,递了过去。邬明丽唰唰地写了一通,再三检查,确定无误,才交还,又要了薛辉普的手机号码。这女人很擅长察言观色,早期出国留学的果然没有几个吃素的,绝大部分都是精英。
双方攀谈了一阵,挥手告别。林德曼一家就在边上钓鱼,简越等人则继续逛。法兰克福的美因河两岸可看的地方不少,一堆的胶卷和电池还没用完呢。
走了一阵,林德曼一家看不见人影了。薛辉普突然很气愤地嚷嚷:“贪慕虚荣,崇洋媚外,还心安理得,十足人渣!”
郝宗观接上:“沃尔夫冈,什么破名字嘛,我真怀疑德国人就那几个名字,毫无文化底蕴的国度!”
简越随口反驳:“大文豪歌德叫沃尔夫冈,大音乐家莫扎特叫沃尔夫冈,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泡利叫沃尔夫冈,这是一个好名字,跟文化底蕴没有丝毫关系。林德曼既高又帅,还是博士,邬姐和他很般配。”
“汉奸!”薛辉普和郝宗观异口同声。
简越终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原来这哥俩泡德国靓妹的雄心壮志被林德曼一扫而空——一个硬件差,一个软件差,碰到林德曼这种等级的竞争对手几乎无招架之力。
薛辉普喃喃自语:“艾拉只是囿于公司制度,我却以为她对我有异样的感觉,一头热,典型的一头热。她这种等级的美女,根本不愁找不到好男人,何必因为金钱放弃幸福……”
郝宗观抓耳挠腮,“以我的智商,想泡个高品质的德国妹妹恐怕有些困难,要不降低要求?”
简越摘下帽子,挨个狠抽两头海狼。一阵辛苦之后,两人终于正常了,一起大笑。
薛辉普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改良基因,只要营养好,下一代长到一米七没问题,比我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子女一样长得高。”
郝宗观说:“我的硬件好,要充分发挥优势,丑点没关系,关键是智商要高,这样子女的教育问题就不用愁了。”
简越好气又好笑,喝道:“不要再谈女人了,宗观,你要尽快学会德语。阿普,你早点搞定法兰克福中华饮食城。”
薛辉普一呆,“你不是在开玩笑?以立宇酒店目前的条件,根本无法在德国开店,外汇控制很严。”
简越嗤笑一声,“你的脑容量越来越小了,我的意思是,通过云越集团来运作,将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云越集团身上。老简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没有退路,干脆再给他加些光环护体。”
薛辉普沉思片刻,连连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联系云德机械,以云越集团的名义在法兰克福建设欧洲区总部,海外资金云越集团出,立宇控股在国内还,厨师招聘由立宇控股负责;在欧洲设立一个新品牌,不叫立宇广场。该取什么名字?”
简越略一沉吟,“可取的名字很多,反正是在欧洲,不用担心有些人找麻烦。嗯,‘华灿’不错,就叫华灿——华夏光辉灿烂的文化。公司CI和欧洲名你请高手处理,一定要好记好念。欧美经常同穿一条裤子,欧洲名以英语为基础。法国佬不用担心,他们只敢在欧洲吹吹。我们要用严格的食品标准和实惠的价格将华灿综合楼推广到欧美每一座大城市,华灿集团的总部设在法兰克福,请德籍华人当董事长,职业经理人做管理层。”
薛辉普哀叹道:“老板动动嘴,下属跑断腿。不行,你一定要加我工资,不然我没钱去泡妞。”
简越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正色道:“你的年薪由四部分组成,一是高级秘书的工资,10万美元,到头了;二是高级管家的工资,10万美元,比最高级的英式管家还要高;三是足戊组组长的工资,20万美元,差旅费报销,这个数字不低了;四是亲近人的奖金,10万美元,不少了。如果你想加工资,唯一的出路是把足戊组组长做好,妥善处理明月系各部分之间的衔接。”
薛辉普登时泄气,“好吧,我会用成绩来加工资。”
走了一阵,简越继续:“我请了张义鹤做管家,他聪明能干,因此高级管家的岗位你可以卸下了。我现在读书,生意上的事情不多,秘书一职你可以卸下了。你50万美元的年薪照旧——足戊组组长的工资和亲近人的奖金。你在协调方面很有天赋,所以我选择继续让你做组长,除非你不想干了。这个岗位未来我准备最高出500万美元的年薪,希望你撑得住。”
薛辉普沉默一阵,嘟哝道:“你要那么多钱干嘛?明月系每年的净利润很惊人,这些钱大部分都会进你的口袋。世丰集团已在你的手心里,文维组完全控制了其运作;以范立宇的能力,根本做不了立宇集团的大股东,就算能做,也会跟着你的指挥棒走;五大投资公司都在你的控制之中,这是我知道的,你肯定还有后手;群辉电气跑不了,管理层大部分是关系户。”
简越笑笑道:“你应该去问问老简要那么多钱干嘛——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乱搞男女关系,四不享受。知道吗——他说,‘我每天看到周围的笑脸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我对亲近人随意撒钱,真正做事的员工心里就会不舒服——不患寡而患不均,进而导致庞大的明月系慢慢崩坏。”
薛辉普叹道:“说来说去都是我认识你太迟,能拿股份的岗位都被人占住了。嘿,500万美元年薪,堪比大型跨国集团总裁。如果能拿到也不错,比地球上99%的人强,我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简越很无语,踢了他一脚。薛辉普做了个鬼脸,嚷嚷道:“我回去工作了,你们慢慢逛。”说完撒腿狂奔而去,不长时间便不见踪影。
“小越,我未来能拿多少?”郝宗观怯怯地问。
简越哼了一声,“你是宗观组组长,但知识储备远远不够,如果不想我换人,在慕尼黑最好多花点力气读书,而不是整天想着泡妞。当然如果你只想做保镖,20万美元年薪封顶,10万是保镖工资,10万是亲近人的奖金。这个价钱,我能找到受过严格训练的顶级保镖,而且会很忠心。不要怪我过河拆桥,你们知道的秘密,在我成年之后都不是秘密。我的风格你比别人清楚,但你仍然无动于衷。相比之下,高胜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学习,高胜组每个月都有进步,隐藏得越来越深。”
“我——我……”郝宗观硬着头皮说:“我学不进去,而且领导才能也不够。我猜你把我带过来,一是避免干涉观胜组的运作,二是想督促我学习,以免成为第一个落马的嫡系主管。”
简越哑然失笑,“你是受青春期的身体影响,不是你不聪明,所谓的领导才能根本当不得数。你有心机,做事细致,反应快,已具备了做领导的基础,没有谁是一开始就能做领导的。”
郝宗观松了一口气,觍着脸笑道:“我这两年总觉得自己心浮气躁,原来是身体影响。——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越翻了个白眼,“书上有写,你到慕尼黑之后开始读心理学和管理学。如果受不了,找个妞,不用顾忌什么。明月系家大业大,你的收入不错,养一两个私生子没有压力,既然想做海狼,就坚定地去做。”
郝宗观被打败了,不再说话。简越也不想说话,慢悠悠地往前走,享受着美因河带来的丝丝清凉。这里的确适合散步,沿岸的异国风光能极大地舒缓紧绷的神经。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汽车胡乱鸣笛,发达国家的素质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一切在二十年后没有根本性的改变,虽然那个时候东欧人和阿拉伯人大量涌入法兰克福,但本土居民仍然将他们的习惯保持得很好,进而影响到了合法移民和非法移民的生活方式。
走了一阵,郝宗观的烟瘾上来了,从兜里摸出一包软中华,取出一根架在嘴唇上——没点,跟韦鸣辉学的。郝武雄是个大烟囱,郝宗观小时候是二手烟的受害者,初二就偷父亲的烟抽。观胜组成立后,他开始习武,习武之人最忌讳影响肺活量的东西,于是戒烟。奈何每天回家都要闻到烟味,烟瘾一直没有完全消除,所以到德国带了一条烟。
德国人的确没什么钱,两人走了一阵,居然有人拿着硬币想换一根烟。郝宗观给了一根,没要钱。大个子一身的名牌,器宇轩昂,带的烟不可能差,很快有人照葫芦画瓢。郝宗观很慷慨,走一路发一路,不到半程就发完了。
简越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个计划,立刻跟郝宗观细说。后者听完后很兴奋,决定立刻展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