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生气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在通往死与生之间,是生死道,生死道上,人生长卷图文,是一生长卷的镜面光影亦是一场戏剧梦场。孽镜台前无好人,人情常在苦做鬼。
第十章:人马鬼道
山间弯曲小路的石阶上,一个不能识别面相的高个子魁梧和尚跳着扁担,扁担担着一篓筐向山上走去,发出‘吱呀’、‘吱呀’声响。前面的篓筐装满了陶瓷碗碟,身后的篓筐内,小禅西嘴衔着狗尾巴草无趣地看着周围山色。
一只蝴蝶飞过。
“丑和尚!快看!快看!是蝴蝶仙子!”
“那是冰清绢蝶,她们在自己的房子待280天后,就光秃着身体出来玩50天……”
“不穿衣服玩啊……”
“嗯……不穿衣服……”
“嘻嘻……”
“然后她们就会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花12天的时间为自己做上这么一件漂亮的翅膀衣服,最后飞出房子就变这么漂亮了……那么,小禅西,你说,她们是经历了多少天长大呢?——”
“丑和尚!有蜜蜂!蜜蜂!”
“没事!它们不会咬你!”
幼童禅西撅了撅嘴,然后瞅向在她面前飞舞的蜜蜂。蜜蜂飞走的时候,禅西想要抓住它,晃动了篓筐。
“别打它哦……”
“别走!”
“唉唉!禅西!不要乱动!”
……
太阳高挂,午后的山腰上,两人停在了山腰凉亭里,凉亭附近一条山河泻下,丑和尚罐了一些山水在茶缸杯中递给了禅西,幼童禅西捧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咕噜咕噜喝下去。丑和尚转身走向山河旁边,双手捧起水喝了几口,一身凉快惬意,丑和尚捧出一些水扑到自己脸上,然后从篓筐内抽出毛巾,从头抹到脸上,拧干毛巾,这时候,禅西把喝完水的茶缸递给丑和尚。
“还要!还要!”小禅西雀跃地跳着。
丑和尚再次转身把茶缸灌满山水,递给禅西,禅西喝到一半,偷瞄了一下正在擦脸的丑和尚,然后嘴巴里含了一口水,突然吐向丑和尚。丑和尚来不及躲闪,被喷一脸,一脸愕然,小禅西咯咯大笑跑开。
“捣蛋鬼!别捧着茶缸乱跑!”
禅西举起茶缸到头顶沿着凉亭跑着转了个圈,然后举到丑和尚面前。
“沐佛节!沐佛节!禅西要过沐佛节!”
丑和尚接过茶缸,然后从禅西的头上倒下清水。
“嘎嘎嘎……”一阵凉意让禅西兴奋起来,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顺势旋转出去的水,落的到处都是。
丑和尚拿起毛巾给她擦头发,还没等丑和尚擦干,禅西就已经跳着跑出去。
“哦哦哦!沐佛节!沐佛节!”
“别跑太远!”
丑和尚已经拿起篓筐内的铝制饭盒,打开饭盒。
“禅西!吃饭了!”
“我要吃蛋糕!”禅西跑向丑和尚,夺走他手中的勺子,向铝制饭盒里挖去。
丑和尚是腾蛇大宅内的火工,每次给大宅做饭的时候,都会自备一个铝制长方体饭盒,打一些鸡蛋,搅合了面粉,然后把铝制的饭盒放进了灶口附近的炕内,食堂饭菜准备好的时候,盒里自制的蛋糕也就好了起来。
“丑和尚!丑和尚!这里有蚂蚁!”禅西一边嘟噜着嘴一边指向凉亭栏杆。丑和尚已经打开了另一个饭盒,白米青菜,丑和尚驾起筷子悠然吃起了午餐。
“蚂蚁也要吃饭了!小禅西不能打扰他们哦!”
“哦……”
这时候,丑和尚看到了凉亭石堆附近张了一株蔊菜。
“禅西!”
“嗯?”
“过来……”
丑和尚摘了一片蔊菜的叶子揉碎,溅出了紫红色汁液,丑和尚用筷子的一头在红色的染料中蘸了一下,然后在禅西的眉心上点了一下,一颗圆形的朱砂痣成画。
“哈哈哈,小禅西有了这颗吉祥痣,佛祖就会保佑你了……”
“真的吗!真的吗!……”
幼童禅西期待的眼神中,丑和尚给了禅西一个灿烂的微笑,这时候,禅西双手猛然趴到丑和尚有紫红色汁液的手掌,禅西双掌沾满紫红色,然后向着丑和尚的额头猛力拍去。
“佛祖也会保护丑和尚!哈哈哈……”
一个小掌印在丑和尚额头显现,惊愕了丑和尚,然后两人爽朗大笑起来。
孟婆的汤碗里,孽镜台前,置身与时间流线中的禅西,向着更久远的地方塌陷下去,跟随着那个模糊的印象,在过去的时间剪影中,还在胎腹中的禅西,看见了谁熟悉的影子。赭石,没有任何外貌变化,和一个女人对谈着,是个很温暖的声音。
“老师您无论如何都要生下这个孩子吗?”赭石担忧的声调。
“嗯……”
“天罡师的错误不应该在这里继续……”
“错误已经铸成,孩子是无辜的……”女人轻抚着凸起的肚子,“赭石,做妈妈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呢……和她一起呼吸,一起思考,一起静坐,这种生命共生在一起的实质心跳声,仿佛闻到了森林的味道,我变得好像能看见自然的理与法了……”女人静默一会,然后想天空淡漠看去,“我在人时即为人,当在佛时即见佛……”
“老师,你的能为不应该停留在这里……”
“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盛开繁华,主流佛理皆是融合本土文化后形成的禅宗之学,世人都知道佛,但不知道他们佛是什么,只求香火期望,不问本心。”
“心不定,求如何?心若定,又何求……”
“呵呵,你倒是了然。”女人向着天空静坐视去,“禅宗一脉在这片土地上最后中兴,虚云老和尚是一生苦滋味,只是现在,大中华生物回廊里以‘儒道墨法’四家为基,禅宗,终也凋零的只剩我云门一脉了,如今,我术器作为一介女流,终究也负了空门……”
女人淡然神色,赭石握紧了拳头。
“赭石你是尸人,你能所能做只能是守护六祖衣钵……禅宗一脉,实不该就此落寞……”
“人要修心,必得禅心……”
夜空爽朗,突然一声蝉鸣。女人仰天会心一笑。
“蝉心,这个孩子出世的时候请叫她蝉心吧……”
“老师……”
禅西挪动了身体。
“妈妈?……”胎腹中,禅西踢了一脚。
女人微弱的疼痛让自己震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是个顽皮的孩子呢!呵呵……”
温暖的灯光尽头,禅西向那个灯光剪影猛然伸出双手。
“妈妈!——妈妈!——”
但是,时间的洪流还是吞噬了她,禅西在漩涡的中心奋力挣扎。一个安静的深夜,女人痛苦的分娩着。
白色空白的世界里,素体的禅西环抱双腿,头埋在膝中,悬浮在空中,周围,静默的安然。
“这是?哪一年了?……”自我疑问的禅西,在白色世界里蜷曲漂浮着。
屋内,女人最后一声呐喊,处暑的一个安静的夜里,一个孩子呱呱落地了,女人抱紧了她的孩子。
安静的白色空间内,禅西仍旧在漂浮着,“我记得这一年,我记起来了……妈妈,妈妈把我抱了起来,不再是悬浮在空中了……落在了地面上……重重的……好像很安心的感觉——,对了……,那应该是什么感觉的?……”
人马鬼道上,两眼无神的禅西,双手捧起孟婆汤的碗碟,嘴唇触碰碗角,对面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面无表情地安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就在产汤水要流进她口中的瞬间,一个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白蛇从空而入,在禅西面前粉碎了汤碗,对面那个和禅西一模一样的女孩铿然粉碎,禅西愕然,白蛇落下地面。
“对自己的无能就感到那么悲哀吗!”
禅西看着眼前的威武白色身影,这才如梦初醒。
“你是?”
玉良壶在白蛇的身后闪现。
“禅西!”
“玉良壶?!”
禅西这才醒悟,定神环顾四周,奈何桥和她张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已经消失,而脚下,一条细长幽暗的如水流潺潺的道路在空旷原野上显现,一座巍峨城墙与城门在这条路消失的远处隐约可见。
“这是哪里啊!”
“生死道之——人马鬼道!”白蛇捏碎了渐渐显现在禅西双手双脚上镣铐,“死门内的生死道是人马鬼道,你们死者的魂魄前往鬼城的必经之路!”
“这是什么?”看着透明镣铐的粉碎,禅西忽然感到身体不再沉重,轻松许多,“鬼城?等等,什么叫死者的魂魄?”
两人看向禅西没有回答。
“我死了?!”禅西大吼。
“严格意义上,你只是魂魄离体了,没进鬼城,没过鬼门关,你就还没死!”
“禅西!这是我老妈!我们是来带你回人世的!我们现在就离开!”说着,玉良壶准备拉起禅西的手。
白蛇先行一步扛起了禅西,“臭小子!你还想给老娘我折腾出什么事来!”
“这只是魂魄啊!人类也没那么可怕嘛……”憋屈的玉良壶笑声低喃着。
“臭小子!你说什么!”
“等等!”禅西愤然跳下白蛇的肩膀,向着身后的鬼城看去。
“你干什么!”
“丑和尚!丑和尚的魂魄一定去了鬼城!我要带回他!”
说着,禅西就准备向鬼城奔去。
“现在的小孩是不是都这么任性啊!”
白蛇、禅西两人在拉扯的时候,突然一团黑云在三人周围扩散开来。黑云中,两个硬朗的声音传来。
“睡一场,梦一场,人世贪得几轮长;黑亦长,白亦长,无常索命最有常……”
“你可来了……”白衣汉服男子闪现。
“正在捉你……”黑衣汉服男子瞬移。
“黑白无常!”白蛇把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白狐大人!”白无常打开折扇。
“这只魂魄!”黑无常挥鞭而起。
“你们保不得!——”两人冲向白蛇!——
……